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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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涓在厨房里择菜,芸豆老了,两边的丝儿很难择净,择着择着她突然就烦了,把芸豆往盆里一扔,转身,腾腾腾向外走。出厨房门,冲家里不知谁嚷:“不行,这事还是得跟她妈说!”直奔客厅电话。邓文宣赶紧道:“要说早说,现在说有什么用,人已经走了!白白让她妈担心!”
惠涓道:“让她妈勤打电话盯着点儿!一个年轻女孩儿,单独跟男上司出差,能出出什么好来!”
邓文宣安慰她:“沈画有能力,能保护好自己!”
惠涓从鼻子里向外出冷气:“我从来就不担心她的能力,相反,担心她太有能力、太实际,为达目的,什么事儿都能干、敢干!上次陪酒,不就是个例子?”拿电话:“真出了事,我们负不起这个责!现在我只但愿,那向飞是个柳下惠!”拨沈画妈电话。小可在屋里听到这话哈哈大笑,惠涓气道:“还有心思笑!这沈画要真当了小三、二奶——”
小可从屋里出来:“放心,妈,她当不了小三、二奶,人家向飞离异,单身!”
惠涓道:“那就当情妇!”
小可道:“怎么知道人家当不上正房?”
惠涓没心思跟她贫,举着电话等:“这孩子不能留了,得赶紧让她走,丢人不能在我的家里丢——”猛然闭嘴,那边沈画妈接电话了。
沈画和向飞在南京待了三天。
三天里,二人同吃、同住、同工作、同活动,形影不离——“同住”是同住一个酒店,各住各的房间。那是家五星酒店,向飞住2208室,沈画住他旁边,2210。
那是沈画第一次住五星酒店,刚踏进大堂一颗心就提了起来,兴奋、激动、愉悦在惶恐不安下涌动,她很好地掩饰了,但在用卡开房间门时,被向飞看出了破绽。她开不开那门,将门卡翻来覆去正插反插,门就是不开。这工夫向飞从2208室出来——说好放下东西先去吃饭——走来,接过她手中的卡,帮她、教她开了那门。沈画脸通红地诺诺:“我是第一次住五星……”向飞淡淡道:“什么事都有个第一次,你还年轻。”
他的轻淡不仅化解了尴尬,更指明了前景:都有第一次,有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她还年轻,年轻就有希望有未来。
当晚吃完饭回房间,沈画进门后愣住:走前敞着的窗帘已然合拢,沉甸甸一垂到地;床罩被取下,衬白被单的毯子掀起折出一个三角,三角上卧一枝玫瑰。轻轻移步过去取那玫瑰,手被扎了一下——以为是假花!玫瑰旁有卡,卡说:祝君晚安。把花放鼻下,一股淡雅的甜香,嗅着花香她默默想:这才是生活啊……
那三天除工作外,在向飞带领下沈画大开眼界,她甚至见到了的主持人孟非!——向飞有同学在江苏电视台工作。见到孟非真人的一瞬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
那是如梦似幻的三天,三天里,只两件小事梗在心头难以消化:
一是她妈。一天恨不能打来八百个电话,夜里也打,也许她觉得夜里更得打?相当于查铺。她老人家就不想想,她女儿就真的和老总睡在了一起,电话查铺管用吗?
二是与向飞每晚的分手。她和向飞在酒店共住四夜。每天回来不管多晚,他跟她在2208室门口分手。他插卡开门,她恭候他进,待门在他身后缓慢自动合拢,向自己房间去。每每听到他房门合拢时的那声轻微“咔嗒”,沈画放松的同时,感到失落。三天四夜,一男一女,同进同出形影相随,他不仅没有“明示”,暗示都没有一点,叫她不能不怀疑自己于他,是不是没有魅力?
她不知道为抵御她的魅力向飞做了多大努力。向飞不是柳下惠,但他清楚,沈画这样的女孩儿不会甘于只做情人;同时他还清楚,自己不会接受这样的女孩儿做妻子。如此,二人关系搞僵,接下去,邓家与他成仇。他不能与邓家成仇,不能为贪一时欢娱误了立身之本。
沈画回北京到家时,家里刚吃完晚饭,惠涓把碗收拾进厨房。沈画从箱子里取出条新睡裙,去掉包装袋,两手提着来到厨房门口,让惠涓看。
“小姨,杭州产的真丝睡裙,好看吗?”
惠涓瞥了一眼,随口说句:“好看。”
沈画追问:“您真觉得好看?”
那是条吊带睡裙,黑色,穿上的效果就是半裸,以惠涓的审美观念,怎可能“真觉得好看”,她只是不想扫人兴:“嗐,我觉不觉得的,你喜欢就行。”
沈画说:“是送您的!”
惠涓不反对别人送她东西,何况沈画在家白吃白住这么久,但如东西送不到心坎上,她不领情。沈画送她这玩意儿,往好里说,是没用心;事实上,说不定、很可能,是别人送她她看不上、不喜欢,拿来糊弄她的。当下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见我穿过这!”
沈画浑然不觉:“没穿过才要穿嘛!”
惠涓再也不想掩饰嫌恶——对睡裙和沈画做法的嫌恶——道:“这玩意儿,穿上等于没穿,你让我穿?我什么时候穿?穿了给谁看?”沈画被这一连串的问号问得蒙住,两手提着睡裙僵在了厨房门口。惠涓意识到自己过了,叹道:“我是嫌你乱花钱,刚开始工作还在试用期没多少钱……放我衣柜里吧!”
沈画把睡裙放惠涓衣柜里,转身去小可屋,她有好多话要说。几天里发生的事情让她兴奋不已激动不已不吐不快。
“……见到孟非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在下面看,他就是一普通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撂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他活生生站你面前,跟你说话,只跟你一个人说而不是对着成千上万的观众,那感觉真是奇妙!……总之,这次出差,两大收获:一、熟悉了业务;二、步入了,不不不,见识了上流社会的生活!”
小可不怀好意笑着插问:“没有‘三’吗?”
沈画正色道:“绝对没有!这几天我和向飞同进同出同吃同住,他一句暧昧的话没有,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一个暗示没有,总之人家压根没那意思,你们纯粹是庸人自扰!”
小可感慨:“能在你面前保持淡定的,还真不一般。”
沈画点头也感慨:“事先设想了无数应对措施,到头来一条没用上。”一顿,“——搞得我很有挫败感!”
二人同时放声大笑。惠涓出现在门口:“画,你要没事,去把碗刷了?厨房手套破了,我去买双手套!”
沈画道:“你刷吧小姨!我东西还没收拾完呢!”
惠涓万没想到,瞪眼看她两秒,扭头就走。
小可也没想到:“走走走,刷碗去!咱们一块儿!”
沈画待惠涓从家中消失后道:“没听你妈说吗?手套破了。我不可能不戴手套刷碗。”把双手伸到脸前看,那手的手掌很小,嫩粉,十指细长圆润,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
小可手机来电话了,海潮的。电话中他声音匆忙:“我正忙,刚看到你短信!这周我一点时间没有,下周我们再约?挂了啊?”用了问号,但都没容小可回答。听着那头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小可作出了决定——之前数次约海潮见面,想跟他当面商量考研的事,他一直忙,没时间——小可的决定是,考日本东京大学。
她把这决定用短信方式通知了海潮。海潮的回复方式也是短信,短信说:“正在开会。晚上去你家找你。”
这天吃完晚饭,小可把客厅茶几收拾了,摆上茶杯,洗好水果,等海潮来,心中紧张不安。海潮的不直接表态就是一种表态,而她,不准备让步。
海潮进家,寒暄过后,惠涓让他和小可去小可屋里玩儿。海潮坐客厅沙发上没动,片刻后道:“叔叔、阿姨,你们同意小可考东京大学?”
邓文宣、惠涓同时一愣,听海潮口气他好像不同意。他们以为他同意,逻辑是,他不同意小可怎么可能单方面作出这么重大的决定!
当下顾不得细想,邓文宣谨慎回答:“我们尊重她的选择。”
惠涓也道:“我们是觉得,她要去,我们同不同意的,有什么用。”
海潮心里有了底,转对小可:“小可,你想没想过,去日本读研意味着我们得分开两年?”
小可老老实实道:“想过。”
海潮心一沉,生出怒火,面上仍镇定,开玩笑地说心里话:“想过还去,你是不是有点自私了?”
小可镇定地:“海潮,这些天我多方作了咨询,如果考研的话,东大是我的最佳选择。”又道:“学校每年有很长的假,一放假我就回国。还有,现在通讯手段这么多,联系起来很方便的……”
这工夫惠涓回过味来,敢情海潮不同意这事!当下对海潮一挥手:“这孩子就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转对小可:“现在全世界都往中国跑,你倒好,去日本!日本的核辐射——”
小可不耐烦:“又来了又来了!……是全日本都核辐射吗?就算是,又怎么样?少活几年而已,人又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惠涓生气道:“不是为活着而活着——也不能只为自己活着!本来我以为这事你跟海潮商量过了,你们都同意的事我们不便多说。要知道海潮不同意,打死我我也不同意!”心里道,别的不说,单只说为这事跟海潮闹分了手,有什么好。手一挥:“日本不去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小可谁也不看,道:“我想去。”
惠涓毫不含糊:“不准去!”
小可叹道:“妈!我是成年人了,我的事情让我决定好不好?我有我的想法——”
惠涓“哼”一声接过去道:“——还有你的追求。你以为就你有想法有追求?谁都是打年轻时过来的,谁都有追求!要都像你似的今儿东明儿西整天做梦,说走拍拍屁股就走——不能够!”
小可不想再跟妈妈费口舌。真到事上,爸妈不能把她怎么样,他们对她的爱无前提无条件,尽可以暂时搁置一边,眼下真需要她对付的,是海潮。她对海潮道:“海潮,你不同意我去的理由是我们得分开两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两年你等不了?”
海潮说:“两年我可以等,这不是问题关键。关键是,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作这个决定,有什么意义,有什么必要。”
小可说:“欧阳老师说——”
海潮摆摆手:“小可,两个人在一起要有分工,一个去奋斗,一个安安稳稳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小可没反驳他的观点,她不想辩论,更不想吵架。只接着他的话道:“去日本读研就是我喜欢的事。”
海潮说:“前提呢?前提是两个人在一起!”
小可的决定让海潮心寒,突然发现这个看起来水晶般可以一眼望穿的女孩儿,有不为他了解的地方,更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容易驾驭。
小可不说话了,海潮也不再说,客厅里冷场。
惠涓示意邓文宣说话,她感到了事情非同寻常。邓文宣说了:“海潮,我们先试着理解一下小可的想法?”
邓文宣比谁都了解自己女儿——外表柔弱,内心倔强,她认准的事情,除非你能说服她,强压没用。他不希望小可去日本,不是因为日本现在情况不好,是舍不得她一走离开他两年,日本情况好也舍不得。但女儿态度坚决,他不愿违背她的意愿。
海潮回答邓文宣说:“我理解,但很难接受。”
小可说:“你是说,只要我去日本,你就不等我?”
海潮说:“我是说,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人为制造分离!”
小可说:“我认为是万不得已!”
海潮说:“我不认为!”
惠涓说:“我也不认为!”
邓文宣示意惠涓不要急着掺和,对海潮:“海潮,你不同意小可去日本的理由,仅仅是认为要分开两年吗?”
惠涓道:“这理由还不够吗?小可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在她这岁数,都怀上她了!”
这让小可反感至极:“您说这有意思吗?”
惠涓说:“有意思!这意思就是,你现在是谈婚论嫁的年龄,不是做梦的年龄!”当着海潮面,话只能到这儿,没说出的部分是:就郑海潮那条件——不到三十岁,有车有房,年薪几百万,书香门第,长得还好,再上哪儿找?找到了,整天看着都不定看得住,你可倒好,大撒把,去日本!两年不在一起,这事准黄!
海潮忙道:“阿姨,我不是这个意思。”
惠涓板着脸:“我是这个意思!”
邓文宣生气喝道:“惠涓!”对海潮:“这样,让我们先理解一下小可,理解了,才能谈得上沟通,好不好?”
海潮说:“我的理解,小可想有自己的事业和作为。”
邓文宣看小可,小可点头:“对!有什么错吗?”
海潮道:“没错,但没必要。”对邓文宣道:“叔叔,我的想法是,两个人有一个奋斗,够了!您说小可一个女孩子何必这么折腾,未来两个人在一起,我的就是她的……”
家中电话响,惠涓手从邓文宣背后伸过去,接起拐角茶几上的电话:“请问你是哪里?”
——来电话的是女人!小可害怕似的闭了闭眼,海潮在场,妈妈的表现会让她羞愧。爸爸大概也有同感,抓起身边的晚报遮在了脸前。妈妈的声音在客厅回响:“请问你是哪位?……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从前小可对妈妈的这种做法只是反感,年龄大了后有了些理解,最近,竟生出了同情——相同的感情!
国贸吃饭不欢而散到妈妈张罗那次见面的饭局,间隔了十来天。十来天里,海潮倒是一直跟她联系着,电话短信都有。但也只是联系,例行公事的那种。比如,今天有雨,记着带伞。再如,今天忙不忙啊?晚上早点休息……对他们之间存在的矛盾闭口不谈。后来,去咖啡屋那天他跟她说,这段时间他太忙了,想等忙完了再找她,当面,好好谈。
那段时间,陈佳的冷淡和敌意让小可在南实备受煎熬度日如年。不能跟爸爸说,徒然让他为她担心。只能跟海潮说,正闹着矛盾又不好说,一心希望海潮主动提及——不提。以他的智商情商,不会想不到陈佳会怎么对她,那段日子,为他的避而不提她几近崩溃。
去咖啡屋时他所作的解释她都理解了,接受了:当时他工作正处关键时刻,稍有疏忽公司损失过亿。——但是,最激烈的思想活动她没对他说,当时她在反思:为什么两个人闹了矛盾,她几近崩溃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他却能镇定自若按部就班工作?结论是,他的精神世界不止爱情这一根支柱,而她一度,在那爱情里迷失了自我。
海潮说,将来他们俩在一起由他奋斗,她靠他即可。——她相信他的真诚,只怀疑这真诚能持续多久。妈妈跟她说过当年与爸爸的恋爱,给她看过爸爸写的情书,热烈得烫人。而今,那爱情荡然无存。爸爸没了爱情还有事业,妈妈没了爱情一无所有。
小可曾下决心不找太优秀的男人,事到临头方知,这件事由不得自己,她不幸爱上了海潮。去咖啡屋那次她告诉自己,爱是可以爱的,但不能像妈妈那样爱,不顾一切飞蛾扑火。这回数次约见面商量考研事海潮一直没空,更坚定了她的信念:提升自己!不能被他拉得太远!
不是没想过坚持去日本的后果。仍然坚持是权衡后的选择:在他,如果两年都不肯等,何谈一辈子;在她,万一失去爱情但可以收获自我。
惠涓问了一大圈后把电话交给了邓文宣,海潮等邓文宣接完电话,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对他道:“叔叔,我认为两个人在一起得有分工,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像您和阿姨。”
邓文宣说:“你的意思是,小可主内?”看看小可,摇头一笑:“她不行。主不了内。我看她也就能做做学问。”他只顾表达他对海潮大男子主义的反感,全然忘掉身边妻子听了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惠涓强笑着插道:“小可也就能做做学问——我呢?也就能做做家务?”
邓文宣顾此失彼,声厉内荏:“你说你这人!说小可的事你硬要把自己掺和进来干吗!”缓和下口气:“我是想让海潮给小可一个更充分的理由。”转向海潮:“海潮?”
海潮生硬道:“要说的都说了,没有更充分的理由了。”
这明显不让步的对抗激怒了邓文宣,他说:“海潮,如果我没理解错,你的意思是,你奋斗,小可做你的附庸?”
海潮说:“我不认为这是附庸!”
邓文宣一挥手:“这不是你认为不认为的问题!一句话,你反对小可去日本的理由,我不接受!小可是做学问的材料,不是做家庭妇女的材料!”
惠涓身体挺得笔直:“等等等等!……老邓,在你眼里,我是做什么的材料?……家庭妇女的材料,是吗?”一扭脸,对海潮:“海潮,现在,我正式向你介绍一下你阿姨我:小学,班长大队委;中学,学习委员数学课代表;大学,会计专业,好多女生为学不好数学苦恼,我根本没办法理解,数学多优美啊,怎么能学不好?结果——结果最终我为这个家付出了我的全部,包括数学,成了医院一个小学四年级文化就能干的收银员,一个……家庭妇女……”眼睛都红了,不知是由于火太大还是由于眼泪。
小可叹口气,起身过去坐惠涓身边,手搭她肩上摇:“妈,妈,妈!爸不是那个意思,您想太多了——”
惠涓对小可一笑:“他是那意思,他瞧不起我。他不说,我不说;他说了,我不能不说!……你爸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你知道明里暗里喜欢他,没事就跟他套近乎的女孩子有多少?我理解那些女孩子,更理解你爸!把你爸跟我放一块堆儿,我都替他冤得慌:好好的一朵鲜花硬是插在了牛粪上——我是牛粪!”
起身走——她想哭,海潮在,不能当他面哭。她进了卧室,关了门。但仅只几秒,那门又开,她出现在门口,不看邓文宣不看海潮,直盯盯对小可道:
“小可,去日本!趁自己还年轻还有机会,多学些本事!……依我意不想让你去,舍不得!我希望你夫贵妻荣大树底下好乘凉,身子不动扇子不摇就能过上好日子!可惜啊,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你妈就是个例子!……小可,记住妈的话,谁有不如自己有!别说你们没结婚不是夫妻,就是夫妻,不到最后死了埋进一个坑里,不算一家子!”
咣,关了门,客厅死一样沉寂。几秒钟后,邓文宣起身去了卧室。
——海潮懂得了小可。懂得了她的犹豫反复、她的没安全感、她的消极悲观来自哪里为了什么。待邓文宣消失在卧室门后,他移至小可身边,拉起她手合自己手里,那手冰凉。
海潮温和地:“小可,你不信任我。”
小可承认:“我是不信任你。”
海潮表态:“我保证——”
小可苦笑:“你什么都保证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