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夙枫看看四周没有人，于是微微一笑，安慰着说道：“这个处分，哎，好啦，你我心知肚明，蓝羽军是讲纪律的军队。军队不是随随便便的就能够打胜仗的，必须依靠铁的纪律，有些事情军官必须做出表率……”

    蓝楚燕愤愤地说道：“等我平定血色高原，我自己辞职，我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憋闷的日子了。”

    杨夙枫微微苦笑，他知道蓝楚燕现在正在气头上，因为蓝羽军的其他部队抽调了103师的太多骨干，导致103师的军官们都有很强烈的情绪，这种情绪他们不好发作，只好通过蓝楚燕来表达了，于是只好转开话题说道：“高宁府的情况怎么样？”

    蓝楚燕还是有点生气，冷冷的说道：“还能怎么样？摩尼教也是孤注一掷了，集合了所有的红巾军主力，总兵力不少于十二万，有六个巡游队的主力是没有受过毁灭性的打击的……”

    猛然间，两人都觉得外面有些吵杂，好像还听到不少人冷峻的吆喝：“不许动！”

    随即又听到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说道：“叫杨夙枫出来见我！”

    蓝楚燕脸色顿时一变，狠狠地瞪了一眼杨夙枫，然后起身离去。

    杨夙枫也是一愣，随即感觉到自己的脸变得很烫很烫。

    他听出了，那是芳菲青霜地声音。

    消失了足足大半年的芳菲青霜！

    杨夙枫飞快地走到门口一看。果然看到指挥部门口已经被警卫连的战士们团团围住，警卫连的战士们都把枪口对准了人群的核心，薛思绮等人提着驳壳枪，满脸杀气，霜月华则带领着几十个狙击手占据了周围的所有制高点，黑洞洞地枪口也瞄准了人群的核心。那些刚刚离开的团级指挥官。也都提着驳壳枪，虎视眈眈的盯着缓缓而来的敌人。

    杨夙枫第一眼看过去，就看到那张秀丽的有点憔悴的面孔。

    芳菲青霜！

    在芳菲青霜的身边，还有一个同样美丽的女孩子，她的美丽和清纯，绝对不再芳菲青霜之下，但是她没有佩戴任何地武器，双手都能够明显地看出是空的，所以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当然，在场的人们之所以没有特别注意她。乃是因为芳菲青霜的出现太突兀，而且样子也非常地特别。

    自从崇明岛之后，芳菲青霜就再也没有在杨夙枫的面前出现，此刻相见，杨夙枫只觉得自己内心百感交集。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说不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一般。大半年的时间过去，芳菲青霜的容貌依然是如此的秀丽，还是如此地秀美绝伦。但是她的身材却已经严重的走样，肚子高高地挺了起来，这个昔日飞檐走壁摘叶飞花伤人地绝顶高手。现在就连走路都有点臃肿了。

    每个人都看得出，芳菲青霜确实怀孕了，而且已经到了快要生产的地步。

    杨夙枫内心又惊又喜，缓缓地走向芳菲青霜。他吃惊是因为芳菲青霜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喜悦是因为他终于确信，芳菲青霜没有死，自己的孩子也没事，而且他就要出生了。

    芳菲青霜凝视着杨夙枫，脸色异常的平静。让人觉察不到这个曾经让杨夙枫感觉到风声鹤唳的女刺客的内心正在想什么，她语音低沉的缓缓的说道：“杨夙枫，是我。”

    杨夙枫点点头，微微有些惊讶的说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芳菲青霜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有些诡异，也让人觉得有些突兀，她地笑容不但怪异，而且显得非常的苦涩，好像蕴涵了几千年的冤屈和侮辱，低沉的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我难道不能来吗？”

    杨夙枫从她的语音里听出极大的愤怒，这是一种含蓄的没有发作出来的愤怒，一种只存在于内心的狠毒的诅咒般的怨恨，他可以肯定，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年，但是芳菲青霜对于自己的恨意，却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好像是刻印到了骨髓里。他只好同样的苦涩的说道：“你当然可以来，我随时欢迎……只是，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位是……”

    不等芳菲青霜介绍，那个美少女说冷冷的说道：“我是星河帝国圣殿的娥儿雪柳，我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只是负责将她送到这里来，然后再将她安全的带走，只要你不伤害她，我也不会伤害你。”

    杨夙枫只好在内心里再次微微苦笑。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这位叫做娥儿雪柳的圣殿未来之主，对于杨夙枫也没有什么好感。

    蓝楚燕悄悄地皱了皱眉头，迅速的挥挥手，让那些团级指挥官离开，回去做好战斗准备。

    没有人知道芳菲青霜此次到来究竟要做什么，但是肯定不是好事，这种影响不好的事情，就不必让那么多人知道了，免得变成了谣言，越传越厉害，越传越变样。

    杨夙枫微微侧开身子，深情地说道：“外面风大，你进来吧。”

    芳菲青霜冷冷的说道：“我不进去。”

    杨夙枫微微有些愕然的说道：“那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芳菲青霜微微冷笑着，脸色显得非常的怪异，阴沉的说道：“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谈一桩交易。”

    杨夙枫再次感觉有点惊讶，同时也感觉到了芳菲青霜脸色的不对，但是他不明白，芳菲青霜究竟要做什么，只好有点茫然地说道：“和我谈交易？什么交易？”

    芳菲青霜的脸色突然间变得苍白无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恶狠狠的说道：“杨夙枫！你听好了！我想用你儿子的一条命换高宁府的安全！”

    杨夙枫内心猛地一震，立刻意识到芳菲青霜地疯狂，他感觉到好像有一把电钻正在钻动自己的心脏，营造真正的钻心的痛苦，但是他来不及思索，不由自主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坚毅的沉声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蓝楚燕等人也是大惊失色。

    芳菲青霜忽然间换上无比温柔的笑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皮，视线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杨夙枫地表情，冷冷的叹息着，慢慢的说道：“你一定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是谁。”

    杨夙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毫不回避的说道：“我知道，是我。”

    芳菲青霜的眼神顿时变得萧杀起来，勇不可置疑的口气快速的恶狠狠地说道：“那好，我现在要你立刻撤军。撤得离高宁府远远的，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否则……否则我就杀了他！”

    杨夙枫浑身一震，条件发射的说道：“你、你……疯了？”

    芳菲青霜忽然再次笑起来，笑容让周围地每个人都觉得非常的怪异，非常的恐怖。好像是从地狱里面刚刚爬出来的疯子，让人完全无从猜测她内心的想法，但是她的疯狂却让每一个人心惊肉跳，几乎每个人都能看得出，芳菲青霜正处于情绪失控的状态之中。只看到她低头深情地抚摸着自己的肚皮，深情地自言自语的说道：“小宝贝，你知道吗？你地爸爸就在妈妈的前面。可是他却不愿意接受你。杨夙枫，高宁府是我们摩尼教几辈子的基业，我们每个摩尼教的元老为了高宁府这个基地，付出了太多，无数的人献出了他们的鲜血和生命，才有今天的卧虎城。杨夙枫，我是摩尼教的圣女，我不能看着高宁府在战火中毁灭，但是。我现在已经杀不了你，所以，我只能通过这样的办法，让你撤军……”

    蓝楚燕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每个人都听到芳菲青霜歇斯底里的完全失去理智的声音尖锐的吼叫起来：“否则，我就毁了你的儿子！”

    杨夙枫顿时脸色铁青，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同样吼叫起来：“这是不可能的！”

    芳菲青霜哈哈狂笑，秀美的脸庞顿时扭曲起来，无比阴冷的说道：“你究竟是要儿子还是要高宁府？”

    杨夙枫脸色异常的苍白，但是眼睛里却是燃烧的火焰，红彤彤的好像吃多人尸体的野狼的眼睛，他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拳头，指甲深深的掐到了肉里，已经掐出血来了，他也丝毫不觉得，继续厉声的愤怒的吼叫着：“芳菲青霜，你不应该这样逼我的。儿子不单是我一个人的，也是你的！你是孩子的母亲！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芳菲青霜同样也是脸色铁青，根本不在乎周围每个人看到自己的丑态，哈哈狂笑的叫道：“不错！我是孩子的母亲！但是，为了摩尼教的基业，我可以不做这个母亲！”

    杨夙枫激励的压抑着自己愤怒，脸色铁青的好像要爆炸开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简直是疯子，你，就是一个疯子！”

    芳菲青霜哈哈大笑，笑声嘎然而止，尖锐的吼叫着：“不错，我是疯了！我是疯了！现在我只问你，你到底撤不撤军？”

    蓝楚燕走上一步，温柔而深情地说道：“芳菲青霜，这是你的孩子，不是别人的孩子，你不能拿一个无辜的生命来作为交易的条件！这是不人道的！孩子的父亲有罪，孩子的母亲发疯，但是孩子本身是无辜的……”

    芳菲青霜目光如电，冷冷的注视着她，突然间爆喝一声，厉声叫道：“你滚开！我们的事情不要你管！杨夙枫，我不管那么多，我只要你立刻滚离高宁府！”

    杨夙枫咬紧牙关，缓缓地说道：“如果我不滚，你会怎么样？”

    芳菲青霜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杀了他。”

    蓝楚燕正要说什么。杨夙枫已经忽然间微微一笑，似乎觉得芳菲青霜好像是在演戏一般，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但是这种轻松的神情只是一闪而逝，随即每个人都听到他斩钉截铁的阴沉的说道：“你可以杀了他，你现在就可以杀了他。就让我们在几千人的见证下，共同看着我们的孩子灭亡！”

    芳菲青霜明显地一愣，顿时目光呆滞愕然的说道：“杨夙枫，你难道不是人？你！你……”

    杨夙枫冷冷一笑，脸色似乎比芳菲青霜还要决绝，还要果断，还要冷酷无情，不带丝毫感情的干巴巴的说道：“芳菲青霜，我是人。正是因为我是人。所以我才不会受你的威胁，你不要忘记了，你是孩子的母亲，我是孩子的父亲。如果你不后悔杀死他，那么我也不后悔。”

    娥儿雪柳再也看不下去。皱眉说道：“杨夙枫，你、你、你……他是你的亲骨肉！”

    杨夙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毫不掩饰的抹掉自己眼角地泪水，仰首望着苍天，缓缓地说道：“我知道。我完全知道，就是因为他是我的亲骨肉，所以。我宁愿选择他死，也不宁愿晴川道的老百姓受到西蒙人的屠杀。你不要以为我疯狂，也不要觉得我很伟大，我没有的选择，如果我因为孩子地妈妈用孩子来威胁我，我就放弃攻打高宁府，那么，我将会被美尼斯地区的所有老百姓所唾弃，他们从此再也不会相信我！”

    芳菲青霜再次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你为了那些贱民。可以抛弃自己的孩子，你不是人！”

    杨夙枫深深的凝视着芳菲青霜地眼睛，神情肃穆的说道：“芳菲青霜，我请你注意用词，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贱民！他们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没有他们地存在，就没有蓝羽军的存在和发展，他们才是蓝羽军最坚强的基石！你侮辱他们，就是侮辱蓝羽军！你……”

    芳菲青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根本听不进杨夙枫的任何言语，只是无意识的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你！你！我呸！杨夙枫，你这个披着羊皮的狼！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爱惜……”

    杨夙枫脸上痛苦地神情一闪而逝，随即斩钉截铁的朗声说道：“芳菲青霜！我请你离开！你是孩子的母亲，你没有权利决定孩子的生死，你要是杀死了他，你会后悔一辈子。我是孩子的父亲，我爱我的孩子，但是我不能因为我的孩子而放弃晴川道四百万的老百姓！芳菲青霜，这就是我的回答，我再也不会说第二次的了！”

    在所有人的惊愕的目光中，杨夙枫刷的一声掏出海军少将佩剑，一剑划过自己的手指，顿时鲜血飞溅，滴滴鲜血落在地上，和雨水融合在一起，化作淡淡的血红色的小溪，向四周慢慢的蔓延。

    蓝楚燕吓了一跳，急忙说道：“枫……”

    杨夙枫双目圆睁，坚定而决绝的说道：“我用我的鲜血来证明，我爱我的孩子，但是我更爱晴川道的老百姓！孩子，父亲对不起你！”

    芳菲青霜也双目圆睁，喉咙急促的跳动着，好久才憋出几个字：“杨夙枫，你……”

    忽然间，她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身体顿时缓缓地坐了下去。

    芳菲青霜昏厥了过去。

    杨夙枫急忙上前，想要将她扶起来。

    但是娥儿雪柳的动作更快，身影一闪，就已经将芳菲青霜抱在怀里，而且用手势将杨夙枫隔开。

    蓝楚燕急切的说道：“娥儿雪柳姑娘，请你将她交给我们来照顾……”

    杨夙枫也激动地走向娥儿雪柳，期待的等待她将芳菲青霜交还自己。

    娥儿雪柳微微叹了一口气，神情似乎有些落寞，又有些痛苦，慢慢的说道：“蓝楚燕姑娘，你觉得，她现在由你们照顾合适吗？”

    蓝楚燕愣住。

    是啊！以芳菲青霜目前的状态，有蓝羽军的人来照顾她，合适吗？

    杨夙枫上前一步，目光炯炯的看着昏迷中的芳菲青霜，良久不能移开，好一会儿才深沉的说道：“娥儿雪柳姑娘，我拜托你，请你照顾好她！我……给你跪下了！”

    在所有人的惊愕的目光中，杨夙枫当真跪倒了。

    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看到杨夙枫跪倒在别人的面前，而且是跪在冰冷的泥水里。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娥儿雪柳姑娘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不要这样，我、我受不起……”

    杨夙枫跪在泥水里，恳切的说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她可以杀了我，弥补我的过失。但是，我不能拿晴川道四百万老百姓的性命来换取我的孩子，我……对不起她！”

    娥儿雪柳姑娘有点痛苦的说道：“我会帮你劝阻她，不要伤害你们的孩子……但是别的，我就无能为力了，她的性格，你也看到了，你们之间的这个结，也不是我可以解开的……”

    杨夙枫哽咽着说道：“我知道，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我只是谢谢你。”

    娥儿雪柳点点头，抱着芳菲青霜，快速离开。

    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角轻轻的飘落，在微风中破碎。

    直到目送娥儿雪柳的身影完全的消失在黑暗里，杨夙枫还是木然的跪在地上。

    蓝楚燕拍了拍杨夙枫的肩头，苦涩的说道：“她已经走了。”

    杨夙枫这才醒悟过来，默默的望着远方的黑影，蓦然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翻身上马，再次抽出唐川帝国授予自己的海军少将佩剑，向四周环视一圈，厉声喝道：“蓝羽军的战士们！为了晴川道的四百万老百姓，我要求你们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攻克高宁府！你们有没有信心做到？”

    “有！”两万蓝羽军将士的声音响彻云霄。

    杨夙枫将少将佩剑狠狠地指向高宁府：“我下令，攻击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数十道亮光划过夜空，落在高宁府的城头上，爆炸出绚丽的火光。

    炮声隆隆……

    高宁府攻坚战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