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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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

    庭院里下着雨,纪淮雨看着散发呆坐在门槛上的九生,她半边脸全是血,素白的衣服上也是,那么一瞬之间,他开始心疼起来。

    “你……”纪淮雨蹲下身子捧着她的脸看,“你的脸怎么流血了?”

    是吗?她没感觉到,大概是她娘那一耳光指甲划破的。

    “疼吗?”纪淮雨问她。

    不怎么疼。

    她伸手想去摸,被纪淮雨抓住了手,“别碰,若是感染了留了疤可怎么办。”

    “纪淮雨。”她望着他,他湿漉的发,紧皱的眉,问他,“你怕不怕得罪了李王爷?你不是说过你要娶对你有用的人吗?”

    “怕。”纪淮雨也看她,捧着她的脸,道:“但我想娶你,如果娶不到你,那就娶个对我有利的,因为不是你,我的妻子是谁,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真的吗?”九生问他,“你不要骗我,我现在分不清真假。”

    纪淮雨捧着她的脸,轻轻的吻她的额头,吻她颤抖的眼睑,只吻的她掉下眼泪来,“真的,我的真心就摆在你眼前,等你接收。”

    九生闭着眼睛,小心翼翼的伸手抱住他,莫名其妙的掉眼泪,跟他说:“那你娶我吧,娶我吧纪淮雨,我也会真心待你。”

    纪淮雨愣了一下,才慢慢的抱住她,越抱越紧,紧的自己手臂发颤,轻轻说了一声:“好,我今日就去求亲,三日后就娶你过门。”

    嵬度愣愣的站在不远处的庭院里,看着九生。

    细雨不停,她在掉眼泪,嵬度分不清她是在开心,还是在难过。

    纪淮雨抱她回屋子里去,叫了大夫来看过,右脸上一道长长的伤口,就在眼睑下,险些就划到了眼睛。

    纪淮雨亲自替她擦了药,才走。

    九生目送他离开,嵬度才进来,先轻轻扶着她的脸看了那伤口,有些生气道:“要是留疤了我定将她的脸划花。”

    “没事。”九生拉下他的手,“反正已经要嫁出去了。”

    嵬度低头看她,问她,“你真要嫁给纪淮雨?”

    九生点头,嵬度还要再问,她直接开口道:“纪淮雨待我很好,你不必为我担心,况且只有嫁给他,我才开心。”

    “开心?”嵬度不懂。

    她抬起头,望着嵬度笑了,“因为苏嘉卿想嫁给他,你以为沈素锦这么卖力的让我嫁给李从善只是为了怕得罪李王爷吗?还为了苏嘉卿,她以为只有我嫁了别人,纪淮雨就会娶她,做梦。”

    “九生,你不该拿终身大事来赌气。”嵬度很少看她如此笑,又静又野。

    “我没赌气。”九生道:“纪淮雨很好,我是真心想要放下了。”

    “放下?”嵬度想问放下什么,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能放下什么,不过是那京华一梦。

    九生收了眼睛,认认真真的道:“我会真心实意的去喜欢纪淮雨的。”

    莫名的,嵬度觉得难过,替她难过,却也不知在难过什么,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九生便将头靠在他怀里,轻又轻的道:“我累了,让我靠一靠。”

    “恩。”

    这雨到晚上竟是停了。

    九生用过晚膳便有小丫鬟来禀报她,说是纪少爷去苏府向小姐提亲了,被嘉卿小姐知道了,寻死觅活的。

    “死了吗?”九生问。

    小丫鬟道:“被大夫人救下了。”

    九生冷笑一声,也没再多问。她是相信纪淮雨的本事的,只要他那么说了,就一定有办法让苏勇应下。

    果然,在第二天天色放晴时,苏勇亲自来找了她,开门见山的道:“李王爷那边已经退亲了,纪少爷的提亲我也准了,你满意了吧?”见九生连看都不看他,心里气的要吐血,咬牙道:“婚期就定在两日后,你准备准备吧。”

    一刻也不愿多留,回了苏府。

    这样顺利倒让九生吃惊了。

    当天中午便又一大群的喜娘婆子来给她送喜服和珠钗首饰,一应的需要物事。

    那喜服是现成的,说是原本给纪慧心准备的,没用上,时间太紧,便让九生多担待。

    纪淮雨还亲自差了绮罗来送。

    绮罗硬邦邦的将纪淮雨的话带过来,“少爷说,按着规矩他不能亲自来见你,时间紧凑,要委屈你些,让你别不开心。”

    九生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从小到大谁在意过她委屈不委屈,他纪淮雨能在意,就很好。

    她试来了那喜服,正好合身,喜服上绣着彩凤,十分的精致,那喜娘道:“这可是纪小姐亲自绣的。”

    “纪姐姐亲自绣的?”九生摸着那栩栩如生的彩凤,笑道:“真好看。”

    她开始真心觉得能嫁给纪淮雨,就很好。

    一连两日,这小宅里几乎是日夜不停的忙碌,结婚这样的大事再紧凑也有许多琐碎的事情。

    她娘虽不曾来帮她张罗,好在纪淮雨派了他府上的婆子来帮她,安排的妥妥当当。

    九生只连着试了两日的首饰妆容,也累的够呛。

    到结婚那日九生一早就被叫醒,梳洗上头,穿好喜服一通的折腾,硬是折腾到中午也未吃上一口饭。

    好在纪淮雨让绮罗来照顾她,绮罗偷偷给她煮了碗面,端给她,一言不发的看她吃完,又陪她坐着。

    嵬度被隔在外面这三日都没怎么和九生见面。

    九生这几日一直是晕头转向的,像是在做梦,如今看着绮罗愈发的像做梦,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才那么点大,如今都长大了。

    前尘如梦,前尘如梦。

    九生歪头看着绮罗,她这两年长的也愈发好看了,浓眉深目,有一种英气的美,只是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绮罗,你当日和纪淮雨为什么要杀了那么奶妈?”她难得好奇的问。

    绮罗便冷着脸道:“她是大夫人的人,在少爷饮食里下慢性□□。”

    哦,怪不得第一次见纪淮雨他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九生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跳进海里后,是怎么回来的?”

    绮罗道:“游回来。”

    还真是……了不起,竟然能活着游回来。

    “你……不怪他?”九生问。

    “怪他?”绮罗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看九生。

    “他当你是可以随时舍弃的……”九生想了个比较合适的词,“武器,你不怪他?”

    “我本来就是。”绮罗冷着的脸难得有表情,费解的,看着九生道:“我本身就是保护少爷的刀剑,他不需要我了,丢掉我是应该的,是我没用,没保护好少爷。”

    她的话让九生无话可讲,看着她半天,九生轻轻笑道:“你喜欢纪淮雨吧?”

    绮罗眉眼一动,冷着的脸一下子软和了下来,“是。”

    她答的如此直截了当,倒让九生一愣。

    她转过头来看着九生,认真又冷酷的道:“从少爷买下我,带我回府那天我就喜欢他,不过你不必在意,少爷就是少爷,我只是他的奴婢,我不会不自量力,我会做好自己的本分。”看了九生一眼又道:“少爷喜欢的是苏小姐,也只喜欢苏小姐,所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请苏小姐记好少爷的这份真心。”

    一番话比九生遇到她以来讲的都多,讲完之后便起身离开了,留下九生坐在榻上,不明所以。

    不多会儿,嵬度偷偷溜了进来,看着凤冠霞帔的九生愣了一愣。

    九生顿时笑道:“好看吗?”起身转了一圈给他看。

    嵬度脸颊发红,闷头闷脑的笑着点头,“好看,九生穿什么都好看。”

    “大傻子。”九生拉他过来,问他吃饭了没有。

    他说吃了,又塞了点心给九生,“她们不让我给你送吃的,你先垫垫底。”

    全是她爱吃的。

    九生将点心收在怀里,拉着他的手,抿嘴笑道:“大傻子,我要嫁人了。”

    “恩。”

    “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说句祝福我的话吧。”九生笑着看他。

    嵬度想了半天,也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握着她的手指道:“祝九生从今以后开心幸福,再也不要被人欺负了。”

    又笨又俗气的一句话,说的九生眼圈发红,伸手抱着他,声音发哽道:“真是傻子,你该祝我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嵬度轻轻抱着她,低低道:“我只希望你开心。”

    吉时定在黄昏,嵬度提前出了去。

    到吉时,一群婆子喜娘进来替她盖了盖头,背着她上轿。

    九生看着眼前红彤彤的盖头,坐在花轿中听到鞭炮响起,有些紧张起来,搅着手指又慢慢松开。

    听到花轿外嵬度的声音,似乎他要跟着九生,被喜娘拦着,让他直接去纪府,他却不肯。

    九生忙掀了帘子,“嵬度。”

    那喜娘忙拉下帘子,急道:“我的小姐啊,这不合规矩。”

    嵬度挤过来,九生便道:“没事,你先去纪府等着。”

    “我送你。”嵬度道:“我在后面跟着。”

    九生还要再讲什么,那喜娘便拉开了嵬度,张罗着起轿。

    她在轿中一阵的颠簸,昏天暗地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扶着轿子让自己坐稳。

    那鞭炮声渐渐远了,她没见到她爹娘,只乱哄哄的一群人抬着她走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九生听见了下雨声,挑帘瞧瞧看了一眼,天色竟已黑了,黑漆漆的雨夜里她看不清路,却又觉得怎么走的这样远,和寻常的路不一样?

    想问一下,却被喜娘拉下盖头,只说到了到了。

    不远处那锣鼓鞭炮声便响了起来。

    九生坐在轿中,听见乱哄哄的人群,等轿子停下,有人打了轿帘扶她出去。

    红彤彤的盖头下,她只听到锣鼓炮仗声,竟是没有宾客的声音。

    心里有些奇怪,却被喜娘背了起来,直背进府邸。

    有人道:“背去少爷的房中,快些快些。”

    不行礼?

    九生被背着直接进府去喜房,心里愈发的奇怪,掀了一角盖头偷偷看,只看到黑漆漆的雨夜里,这府中张灯结彩的悬着大红的灯笼,安安静静,没有人声,竟不是她熟悉的纪府。

    她一把掀了盖头,要挣扎下地,那喜娘急了,“哎呦我的小姐啊,这不吉利!快盖上盖上!”

    “这里是哪里?”九生挣扎下地,“纪淮雨呢?”

    那喜娘脸色一白。

    有两个家丁便冲过来,一左一右的抓着九生胳膊,捂着她的嘴就将她抬了起来。

    九生挣扎不开,只看着细雨中黑魅魅的夜影从眼前掠过,她被捂得不能呼吸,抬着被带到一间厢房里,扔在喜床上。

    房门啪的合了上,九生疾步过去,就听到了落锁声。

    刚要喊人,就听到身后有人声音黯哑道:“救救我……救救我……”

    九生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开,心一点点的沉底,沉底,手指一点点凉透,那声音她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