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竹马归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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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任跟着父亲在书房一个多小时才步履沉重的带上了书房门,一个人走了出来,神情严肃。刚准备下楼梯就碰到了端着茶盘要去书房的母亲,齐思任几次欲言又止。
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也有些心疼,于是安慰道:“思任啊,你爸他也是没有办法,眼下时局动荡,各派军阀斗的厉害,川军这边刚打完仗。北平也总得有个自己人才行,你长大了,是该挑些担子了。”
母亲的话多少让思任有些愧意,这些年自己不在家,日子过得无忧无虑,父母却日夜操劳,说到头还不都是为了他这个唯一的儿子。
齐思任回过神走到母亲跟前接过茶盘,忧虑道:“妈,您说的我都知道,我已经答应爸了。只是……只是又要其华分开了。”
“傻孩子,舍不得你可以带上她一起去啊!”
“其华她会同意吗?”
看着自己有些傻气的儿子,齐夫人安慰道:“你去问问其华的意思不就好了,年前的时候我听你陆伯父说起,打算送其华去外地读书,只是一直不放心其华一个人,这事也就搁置了。”
“妈,您的意思是……”
齐夫人叹了一口气,“你这脑袋。”
齐思任的脸色瞬间亮了起来,急忙回答:“妈,我晓得了。您的意思是让我哄骗其华跟我一起去北平读书是不是?”
“这孩子,怎么是哄骗。”
齐思任二话不说将茶盘推到母亲手上,一边下楼一边回头乱嚎:“妈,您真毒。怪不得连爸都怕你。”
“哎,你这孩子。”齐夫人看着急匆匆冲下楼的儿子,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往齐老爷的书房去了。
“走了,晚饭不用等我。”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一溜烟的跑出门去了。
齐思任出了家门三步并两步的来到陆家,门口两个家丁正拿着丝布擦拭门口青白色的石狮。
看到思任来,连忙停下手里的活儿迎道:“齐少爷来了,您请进!”
齐思任点点头,抬步往大门口走,顺道问门口站的家丁:“其华在家么?”
“回齐少爷,小姐一直在家,您请!”
进了院子,齐思任直接穿过前厅,轻车熟路的来到陆其华住的海棠院。
上房房门开着一个小口,敲了一下,里面没人应声。齐思任猜想其华可能睡着了,怕打扰到她,就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自己进去了。
小时候,每到其华睡着的时候,齐思任总是这样悄悄溜到她的床边,坐下等她醒来,有时候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手里攥着的原本给其华的糖葫芦都化了,自己却不肯叫醒她。
眼下这样的情景恰似回到了当年,齐思任原本焦躁的心渐渐温柔下来。
他想他会带走陆其华,以这些年的相守和陪伴为注。
来到卧房的时候,陆其华却没有同小时候一样贪睡,他听到内室有些响动,便走了过去,门敞开着,陆其华正站在案桌旁画画。
齐思任悄悄地从背后走上前去,看到她正在临摹任伯年的一幅《玉兰海棠图》,笔线婉动,栩栩如生,画中海棠娇艳欲泣。
最后一笔收尾,陆其华搁下画笔,准备活动活动酸痛的手,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
“啊……”陆其华下意识要收回手,却被握的更紧。
“别动,手还痛着呢。”齐思任箍住陆其华的肩膀,怕碰到身后墨迹未干的画作。
陆其华看清是齐思任,停下挣脱的手,假装别过脸怪罪道:“齐大少爷这样冒然闯进女子的闺房,怕是不妥吧。”
齐思任心疼的揉着陆其华的手腕,弯了弯嘴角,“从小到大,本少爷闯的还少吗?”
看着满眼透着心疼的重华哥哥,陆其华只是轻嗤了一声:“那能一样吗?我都这么大了。”
“在我心里,多久都一样。”
陆其华低头没有接话。
齐思任又关切道:“以后画画别这么久,手腕肿了怎么办。”
“知道了,齐大少爷,真啰嗦。”陆其华仰起头看着齐思任玩笑道。
齐思任刮了一下其华的鼻尖,“你这丫头,再乱叫一声试试。”
陆其华任性道:“我才不怕你呢,过来帮我看看我画的画怎么样?”
两人一起欣赏着案桌上的画,齐思任握着陆其华手腕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半晌,齐思任突然开口:“任伯年老先生的这幅《玉兰海棠图》造诣自然是没话说,只是……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不会啊,我照原画临摹的。”陆其华仔细查看着自己的画。
齐思任放开陆其华的手腕,哄骗道:“你过去站在窗边,我也画一幅,对比一下你就知道你的画缺什么了。”
“哦,还不让人看啊。”陆其华有些埋怨的挪到了窗边在贵妃椅上坐下,目光一直跟着齐思任。
齐思任自顾的铺好宣纸,提笔蘸了蘸墨,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开始动笔。
他画的很认真,眉头微锁,嘴唇轻抿,衬衫领口的扣子开着,随意中透着一股吸引力,衬衣袖子高高卷起,胳膊上凸起的脉络坚挺有劲。
这些改变,让陆其华突然有些不自信。
齐思任感觉到了陆其华在发呆,抬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过了大半个小时,齐思任收了笔,向窗边伸手叫道:“其华,好了,过来看看。”
陆其华走过去,看到画时眼前一亮,画上是一株桃树和一个妙龄女子,女子双目含情,眼波流转,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看出画上画的是自己,可瞧着画中人可比真实的自己好看多了,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齐思任,“重华哥哥,你这怎么画的?刚才你也没看我啊。”
“傻丫头,画你哪用得上看着你画,现在知道你那幅图缺了什么了吗?”
听了齐思任的问题,陆其华再去看画。
“笨蛋,你的画上少了美人啊,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齐思任轻轻敲了一下陆其华的头。
其华被堵得无语,瞪着眼反驳:“这不算,你耍赖。”
“这怎么不算了,我费心思画了这么久,你还嫌弃。”说着还向陆其华撒起了娇。
陆其华目光一直在画上,自知说不过,便随口问道:“可是,为什么是桃花呢?这是冬天,不应该是梅花才对。”
对着自己触手可及的陆其华,齐思任的目光温柔缱绻。
“因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其华,你可愿宜我齐家?”
陆其华的手顿了一下,侧过头与齐思任四目相触,她能看得到对方眼里灼烧人心的火。
这时候她以为,一生也许就这么长。
“重华哥哥。”
齐思任轻轻抚摸着陆其华的双眼,那双眼睛幽深的像一汪清泉,他经不住沉沦。
时间好像停止了不动,彼此的气息越来越近,他伸手揽过陆其华纤细的腰,吻就要落下。
陆其华的手突然碰倒了身后的笔筒,发出沉闷的声响,她也被惊醒,猛地推开了近在咫尺齐思任,向后退了几步。
齐思任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其华,你怎么了?”
“啊,没……没事。”
“那你怎么……”
“好了,重华哥哥,我还想听你给我说说国外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呢。”陆其华打断了齐思任的追问。
有些事情她自己也说不清。
“其华,你到底怎么了?”
“重华哥哥,你刚刚回来,我……我们”
“是我走了这么些年,你心里怨我?”
“没有,不是,你再给我些时间好不好?”陆其华的手紧紧的抠着桌角。
齐思任思索了一阵,向前走了几步,有些歉意道:“是我唐突了,其华,你别不高兴。”
“没事的,不怪你。”
“真的没事?”齐思任不放心地问。
看着小心翼翼的齐思任,陆其华倒有些埋怨自己不明所以的别扭了。
于是伸手握住齐思任的手臂,展颜笑道:“真的没事,重华哥哥你别多想了。”
“那就好,刚刚……对不起。”齐思任这才放心的摸了摸其华的头发。
陆其华拉着齐思任的手臂,一边往椅子上走一边开口:“重华哥哥,快给我说说国外是什么样,你都是怎么生活的。”
齐思任突然想起了今天来的最主要的任务,于是侧过身面对着陆其华,神色严肃的开口:“其华,这个我以后再慢慢说给你听,今天我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怎么了?”陆其华也正色道。
齐思任腾出手握着陆其华的肩膀让她到案前的椅子上坐下,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其华,我可能,要去北平一趟,爸说那边的生意需要人照顾。”
“这是好事啊,看来伯父觉得你可以担重任了呢,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其华回过头抓着齐思任搭在自己肩上是手,好像在恭贺齐思任当家之喜。
“可是其华,得要去很久,我才刚刚回来,你难道都,都不会舍不得吗?”看着其华有些欣慰的脸,齐思任有些颓然道。
陆其华有些紧张的转身站了起来,“啊?不是去跑一趟生意吗?
“不是。”齐思任有些底气不足,紧紧地握着其华的肩膀。
“所以其华,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嗯?”
齐思任有些慌乱,继续说道:“其华,你跟我一起去北平,我打理生意,你去学校读书,我会照顾好你,你要是想家了,我就跟你一起回来看望伯父伯母,好不好?”
“可是这……”陆其华做不了主,显然有些为难。
“其华,眼下国内局势不稳,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我们家在北平的生意就撤回来了。再说,我也不放心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啊,你都这么大了,要是我走了有人来打你的主意,那我可怎么办啊。”齐思任一脸认真。
陆其华有些动摇,想着如何向爹娘开口,听着齐思任这么说,没好气道:“瞎说什么呢,什么打不打主意的。”
“其华,你就当是去读书,然后顺道跟我一起,好不好?”
“……”
“你忍心我们再分开这么些年吗?跟我去好不好?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陆其华将几根发丝拨到耳后,犹豫道:“那爹娘那边怎么办,总不能私奔吧。”
齐思任彻底被陆其华给逗笑了,“私奔?也就你这小脑袋瓜能想出来。”说着轻轻戳了一下其华的额头。
随即才后知后觉的吼道:“你这是答应了?可不兴反悔的喔!”
“是是是,真是怕了你了。”陆其华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可是说真的,爹娘那里怎么办,哥哥也不在身边,现在我再说要走,他们不会同意的。”陆其华又开始担心起了爹娘。
齐思任刚开始让其华跟自己走,也终究是仗着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至于陆其华的爹娘那边,他也是不想让其华为难。
想好了主意,低头宽慰其华:“没事的,伯父伯母那边我去说,你乖乖等我消息,嗯?”
“这样成吗,你要怎么说啊?”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还不相信我?”齐思任扬着下巴,一幅等着被夸奖的模样。
陆其华轻笑了一声,低头悄悄调侃了一句:“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