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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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21日晚上七点,原白色联盟首都星凡尔克林,某个废弃港口内。

    以叙比哀为首的各反抗组织,以及由安妮代表的南联盟政府,凉木代表的盟友夏亚,纷纷聚集到一起,为第二天的大暴-动进行秘密商议。

    一块大约有黑板大的显示屏前,林子手里拿着电子笔,在一张张图纸前做着冷静而详细的解说,“大家看,这是明天北海联军以及北联盟政府军的布防图,我们如果从这里,这里,再从这里迂回,就能绕开他们的大部分兵力,进行突袭。至于巡逻兵的行进路线,我想奥兰多先生你们应该摸得很清楚了。”

    “对,”奥兰多点头,“不过你这份布防图到底是哪里弄来的,可靠吗?”

    “我们有内部人员埋伏在里面,绝对可靠。”林子微微一笑。

    “好,那我来讲一下明天的具体行动。”奥兰多站起身来,也走到屏幕前,代替了林子的位置开始讲解。偌大的仓库里,几十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所有人的心都不由揪了起来,聚精会神,唯恐自己听漏了一个字。

    灯光摇曳,奥兰多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与紧张并存的面孔,握着笔的手紧紧的攥着,明天,在此一举!

    “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第二天,2月22日,史称‘烟花再现’的武装反抗运动在这里拉开了帷幕。

    上午十点,以叙比哀为首的各反抗组织兵分三路,在当初烟花绽放的那一片街区,与北海联军和政府军展开了死战。最先遭遇袭击的是政府军,然而在被袭击的消息被送回后,北海联军却没有及时得到消息。

    消息的传递产生了脱节,致使北海联军被反抗组织成员打了个时间差,尚还不知道发生了暴-动的北海联军甫一照面就被打了个晕头转向。

    “北联盟的那些人呢!怎么没人出来说话?都死光了吗?!”北海联军中带队的一个中尉恶狠狠的骂着,一边督促着通讯兵向上头反应,一边试图联系政府军。

    然而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中尉正想开口让政府军赶紧滚过来支援时,电话却被无情的掐断。中尉一个怒火攻心就想摔了通讯仪,他用的军用路线,对方肯定知道他是谁,可知道了竟还敢挂电话?!北联盟政府的人到底在搞什么?!而在他看不到的电话那端,刚刚接了电话的一名通讯员,正冷静的朝长官汇报着:

    “报告长官!西边没有发现敌人!”

    中尉在心里怒骂,大声呼喊着让手下的士兵赶紧准备作战。而此时,反抗组织的人又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缠了上来,让他又不得不压下心里的那团火,扛起枪炮应敌。

    然而反抗组织的人打定了注意要打巷战,他们是本地人,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很熟悉,此刻带着敌人在这里兜兜转转,直把人绕得头晕。各个分岔的路口,各个偏僻的巷弄,都成了他们的主场,光明正大干不过,那就抽刀子放狠的。

    北海的人因为巷战,也被迫分割成一个小队一个小队来迎敌。他们起初并不怎么担心,因为他们手上的武器有明显的优势,而且他们可都是北海的正规军,怎么可能怕了那群只会钻老鼠洞的白色联盟的狗崽子。

    然而很快,这些被引入巷战的北海小分队的心就开始提起来了。有的小队走着走着,忽然就发现后面的队友都不见了。正狐疑着,有人惊讶的发现他们刚刚走过的那个窨井盖被掀开了,几枚微缩雷被扔了上来,在地上滴溜溜的转着,不出两秒,‘嘭——’一声巨响,火光倒映在他们惊惧的目光中,无情的剥夺了他们的生命。还有的小队一路追击着敌人,越走越远,结果一头扎进一条巷子时,巷子两边的墙壁上骤然架起两排枪,枪后的敌人露出冷笑,子弹就像火雨一样当头泻下,鲜血喷涌,染红了白墙。

    但北海联军和政府军也就是因为刚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才暂时落于下风。等他们反应过来,察觉到自己内部有奸细作乱,等到他们的大军压过来,形势必将急转直下。

    奥兰多也带着人作战在前线,一双鹰眼紧紧的盯着战局,耳朵里的耳麦疯狂的闪烁着,他微微平复一下心情,朝后一挥手,一边朝耳麦里喊着话,一边指挥人投入下一轮厮杀。

    “注意!敌军开始派遣机甲!汉克,准备迎敌!”

    “是!”汉克那年轻而富有朝气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胸腔里,那颗按捺了许久的,充满了热血的心脏在快速的跳动着。他飞快的跟同伴们跳进机甲座舱,咬下最后一口苹果,右手用力推动操作杆,机甲启动!出发!

    推进器的蜂鸣声中,机甲出动了,巨大的钢铁机器驰骋在布满硝烟的街道上,机身反射着金属的耀眼白光,向世人宣布:到底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而就是在这轰鸣的背景声中,一个大约二十人的小队护送着苏瑞,乔装成政府军的模样,摸进了白色联盟的信息控制中心。

    信息控制中心,配备着白色联盟功能最强的中央信息系统,也正是这个系统的存在,让北政府顺利的切断了对外通讯途径,实施战时信息监管。红笺的目的,是要把那天林子拍到的视频在北联盟范围内传播出去,这是宁夭计划里极其重要的一环。为此,她必须要打开中央信息系统的禁制锁,必须要亲自在那个操作台上操作。而这信息控制中心,恰恰是政府重兵把守的地方。

    因为乔装打扮,再加上暗子的指引,红笺等人冒充临时派来的卫兵,有惊无险的到达了系统控制室。二话不说,立刻开始解锁。

    然而禁制锁一旦被触碰,警报就立刻响起。政府军立刻反应过来,齐齐朝这里涌来。红笺带来的那二十人便分守在房门两侧,抓紧了手里的枪炮,屏息以待。

    快!再快一点!红笺紧咬着牙,十指飞快的操作着,屏幕上那如瀑布般的绿色数据流倾泻而下,一个个弹窗,一道道关卡,以飞快的速度被破解。然而白色联盟重金打造的中央系统哪是那么容易就被击垮的,不出十秒,红笺就遇到了阻碍。一大片红色的警告字符在屏幕上闪现,数据流更乱了,绿色与红色交织着,互相啃噬对抗着,倒映在红笺的瞳孔里,就像剧烈厮杀的战场。

    “坚持住!”身后,同伴的呼喊声伴着枪声响起,敌我双方已经交上了火,而他们,死守着门口,用人命给红笺堆叠出了时间。

    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混杂着鲜血还有硝烟的味道,濡湿了干涩的唇。二十个反抗组织的成员,短短三分钟的交火之后,只剩下了十一个。敌人来势汹汹,如果不是这扇合金打造的门够结实,如果不是对方顾忌着门内的中央系统,否则对着门口一轮猛轰就可以把他们的命都带走。

    不行了!这样下去绝对挡不住!每个人心里都齐齐闪过一丝念头,互相对视一眼,却谁都没有退却。大家的脸,有年轻的,也有历经过沧桑的,他们原本都是芸芸众生里的普通人,过着不尽相同的,但都平凡的生活。如今,他们却都齐齐站在这里,成为生死相托的战友,为了心中那一点可怜的理想和希望,拿命去赌一个未来!

    “我跟你们拼了!”蓦地,一个身影冲出了合金打造的门后,在同伴的惊呼声中,冲向了再度涌来的敌军。子弹洞穿了他身躯的那一刻,他腰间的微缩雷齐齐被启动。

    他的正前方,是一个楼梯。大量的敌人就是从这里攻上来,无情的倾泻着火力。噗噗,又是两枪击中了他的大腿,腿骨碎裂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面朝台阶重重摔下。

    “快闪开——”敌人在愤怒的咆哮着,他们都看见了他腰间那满满一串微缩雷,这种自杀式袭击,这一年来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这群简直不要命的混蛋!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那人倒下的一刹那,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紧紧攥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敌人,大笑声中,露出了被鲜血染红的牙齿。画面仿佛在这一刻定格,然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让整个楼道都好像颤了颤。

    火光迸溅,爆炸产生的硝烟遮盖了血雾,形成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撞向了系统控制室的房门。所有反抗组织的人忍着热泪,睁着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飞快的闪回门后,死死的抵住大门。

    然而这股冲击波实在太过强烈,门还是被冲开,有一两个人当场被被狠狠地弹开,摔在地上。那劲风一路往内,吹起了操作台前,红笺鬓边的秀发。可是她的身体却纹丝不动,就像钉在了椅子上一样,十指更快的操作着,目光死死的盯着屏幕上,一滴汗水,嘀嗒落下。

    不能分神,不能犹疑,要快,要更快!

    她狠狠咬破了嘴唇,鲜血的味道刺激的她手里的速度不禁又快几分。身后的战斗还在继续,一片狼藉的楼道内,断肢残骸在警醒着所有人,踏前一步,就是死。也警醒着她,绝对不可以在这里倒下。

    安妮曾经在心里问过,这里不是夏亚,他们为之拼命,为之奋斗,可又有谁能看得到?

    是为了心里的那份不朽的荣耀。即使不被人看见,即使必须得以别人的身份活着,即使前面是一片荆棘血路,他们的荣耀不败!

    就是这一股信念,支撑着六处的每一个人走到现在,怎么可以在这里轻言失败!

    “叮——”

    终于,最后一项操作落下,传输完成的绿色对话框弹出,红笺收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双手重重的拍在操作台上,腾地站起,断喝一声:“撤!”

    与此同时,北联盟政府大楼内,反抗组织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所有人都忙成了一团。北海联军的最高统帅莫里少将更是因为前期北联盟政府没有及时通知,以及不配合的行为,上门质问。联盟政府的人一个个都铁青着脸,但又不敢发作,只能隐忍下来,请求北海联军协同他们先把这场暴-动给压下来。

    然而,更糟糕的消息传来了。在南北分割线上,南联盟的军队突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攻势凶猛。而且,他们所使用的武器装备,明显经过了一轮更换,比北联盟这边的更先进、更具破坏力。内外起火的情况下,形势,一片紧急。

    北联盟主席约翰逊不得不怀疑,这看起来遥相呼应的攻击,是不是南联盟和反抗组织事先商量好的?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什么时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勾搭在一起的?

    约翰逊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而且他也感觉到了,他们政府内绝对有间谍潜伏!否则今天反抗组织进攻的怎么可能那么顺利?!

    可是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约翰逊在房里焦躁的踱了一会儿步之后,再次拉下脸来讨好莫里,好不容易让莫里顺了气,松了口,北海联军剩余的大批士兵才从军营里涌出,投入作战。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约翰逊可不觉得这么大的兵力投入下,反抗组织的人还能蹦跶。

    可是……

    “主席!不好了!莫里少将他……他……”一个士兵急匆匆的冲进来,脸上布满了惊恐。

    约翰逊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他怎么了?!”

    “他刚出大楼,就被人狙杀了!”

    约翰逊瞪大了眼睛,背上一片冷汗,而还没等他从这个消息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又有一个人冲进了他的办公室,“主席!中央系统被人入侵,有人放了一段视频……”

    来人瞧见房内气氛不对,声音便立刻弱了下去,约翰逊却失态的冲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视频?什么视频!”

    来人艰难的伸出手,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电脑,约翰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便又急急忙忙的奔过去,看到那一段视频的刹那,一颗心如坠谷底。

    中央系统被入侵,他可以想象,这段视频会像病毒一样,瞬间布满北联盟的整个网络!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政府大楼外,不管是北海的还是北联盟的,所有人都因为莫里的死亡而陷入了慌乱,场面一时失控。尤其是北海的,最高指挥官被杀,他们暴怒的想要报仇时,却也因为没有人能代替莫里的位子而不能有效的行动。莫里的死,就像是一颗投进了平静水面的石子,惊散了鱼群,也带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澜。

    此时,政府大楼斜对面的那幢大楼的天台上,林子收起了狙击枪,却没想把它们带走,这种超远距离狙击枪,太显眼也太笨重了。然后他走到天台边缘,目测了个好位置,拿出一个爪勾往栏杆上一抓,爪勾底部拉出透明的线缠在腰间,退后几步,一手撑住栏杆纵身一跃。

    前来抓捕狙击手的士兵就在这刹那撞开了天台上的门,看到那纵深跃下的身影,连忙赶过去。把枪对准栏杆下,往下看时,却只看到那人潇洒的朝他们挥了挥手,身体荡在半空,双脚用力在墙上一蹬,整个身子就像个钟摆一样,再度摆向墙壁是,正好踹在一面窗户上。玻璃碎裂迸溅,天台上的士兵急忙开枪,却只能打到那人掠进窗户时翩飞的衣角。

    “该死!”士兵们暗骂一声,又急急下楼去追。然而等他们赶到凶手打破窗户遁入的楼层时,那人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而当他们奔出楼内,想要再度投入战场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反抗组织的成员开始撤退了,一队一队纷纷隐入街巷,留下满地的残骸。然而那插-满了一整个街道的旗帜又是怎么回事?

    那迎风飘扬的,蓝底百花的,属于原白色联盟的自由贸易旗帜!

    那时,正是下午一点,太阳最火辣的时候。在这满目疮痍的背景里,那曾经让白色联盟人无比骄傲,给他们带来无上荣光的蓝色旗帜,就这么张扬的开放在阳光下。

    这是……他们的旗帜啊!

    所有的政府军都呆住了,手里拿着枪的,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的,都怔怔的看着那迎风招展的旗帜,忘记了言语,忘记了动作。所有躲在角落里的人,被绝望笼罩的瑟瑟发抖的人,在这一刻,似乎也都忘记了害怕,心底,仿佛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安妮坐在车里,随着撤退的队伍离开,她静静的看着外面倒退的旗帜,坐的笔直而端正。她的耳边,不由回想起昨天晚上凉木说的话来:

    我们这次的作战任务,不是把北联盟政府或者北海打垮,我们要清楚的认识到,我们没有那个能力。这里是首都,是重兵集结的地方,无论我们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最后都会被压下。

    我们的任务,是播种,是唤醒!用你们的行动告诉别人,这里是你们的国家,是你们的土地,不容任何人侵犯!告诉你们的国人,逆来顺受只有死亡,只有勇敢的站出来,才能获得新生!

    于是,一段视频,一列旗帜,北联盟政府的慌乱和莫里的死,让凉木那掷地有声的话成为现实。

    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白色联盟的人为此失了声,热泪沾湿衣襟。安妮也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目光看向车窗外,天空晴朗的就像那面旗帜那面蓝。

    然而当她回到安全地带时,却没有再见到苏瑞和凉木。一打听,才知道苏瑞战死了,没能从信息控制中心出来。她又急忙询问凉木的消息,所有人都说不知道,因为只有他是单独行动的。

    安妮一时间慌了,心里像空了一块似的,返身就要冲出去找人。可她一回头,却发现凉木就好端端的站在人群里朝她招手。吊起来的心终于有了着落,她赶忙走过去,却听他说:

    “我的任务完成了,该走了。”

    “这么快?”

    “接下来可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加油吧。”林子双手插在口袋里,瞥见安妮眼角带着的泪光,却只能无情的选择了无视。他拍拍安妮的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回过身,大步流星的离开,只一会儿,便消失在那耀眼的日光里。

    有那么一瞬间,安妮冲动的想去追,因为这一别也许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可是身后有人叫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你不能走,你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那是一种名为信念的东西。

    最终她回头,擦干眼泪,抓起一旁的医药箱,手脚笨拙的加入了帮忙的队伍。而那个远去的人,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也终于恢复了他原本的容貌,那张帅气俊朗的面孔叫做林子,世上从此再无凉木。

    一辆飞行车远远的开过来,停在他的身侧,摇下车窗,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哟,干得不错。”

    “那是。”

    两人的手掌在半空中相击,在这个无人的角落里,结束了这一趟长达一年的旅程。林子懒洋洋的坐进后车座,掏出一瓶酒舒服的灌了一口,“头儿有没有说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贝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