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继往开来(第二卷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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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十六年腊月廿九日,除夕,今年的最后一天。

    策马狂奔五日的李致远终于在除夕这天中午赶到了婺源县城。

    自十月廿七日离开婺源至今已有两月有余,心弦紧绷的李致远几乎没有片刻安歇过,他实在是太累了。

    从徽州辗转调到江西,又从江西打到湖广,从小小的知县升为知府,再到开府长沙巡抚楚南,其实时间不过才两个月。

    外人看起来,他这经历堪称传奇,这升迁速度也真可以称得上是平步青云,可这个中滋味又有谁能知呢?

    而从他莫名其妙穿越到了明末崇祯十六年的中秋算起,其实也不过才四个半月。

    可李致远却感觉似乎有四年那么久,因为他总感觉时间紧迫,时间不够用,所以他是恨不得把一天都掰成两瓣过的。

    他一直在算计,不仅算计人,也算计着时间,他是在和各色历史人物玩手段,和时间比赛跑。

    谋取官职、捞钱、练兵、剿匪、杀人,周旋于达官贵人、土豪劣绅、升斗小民之间,挖空心思地往上爬。

    李致远没有一天不在忙,而且是忙到精确到了每时每刻要做什么的地步,日程排的满满的。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被齿轮推着往前走,绝不可停下,否则就会机毁人亡。

    这能不累么?

    简直是身心俱疲!

    就因为他是个知道历史大势发展又不愿意认命等死的穿越者。

    现在想起来还是初到杭州、邂逅小繁、客游金陵这段时光稍显轻松,虽忧心未来,但无官无职也就无权无责,并没有多大的心理负担。

    现在官大了,手下的兵多了,就有了责任和想要有所作为的欲望,没法不继续拼下去。

    若当初没选择这条路,又或是没当上官儿无路可走,或许他现在已经和叶小繁成婚,隐居吴江汾湖。

    但以他的个性及对历史的记忆,能不能在这明末乱世优哉游哉地寄情山水之间可就难说了。

    既然选择了抗争,就得坚持到底,直至扭转乾坤改变历史。

    李致远还未到城门就被把守城门的官兵发现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李知县回来啦!”

    顿时引得城门附近的人争相赶过来欢迎他们曾经的李知县,齐刷刷地跪在了城门口,堵的城门口水泄不通。

    其实李致远一去两月有余,婺源人也都听说了他们的李知县在湖广做了大官,不再是当初的小知县了。

    但婺源百姓还是觉得“李知县”叫起来更显亲切些,就好似李致远还是婺源的父母官。

    李致远虽然只在婺源做了两个月的县官,但是剿灭了婺源境内多股土匪流贼,使婺源恢复太平,还灭了劣绅汪家,给县里没地的百姓分了地,更大力约束县衙书吏官差欺压百姓,县里的百姓就没有不说李致远是好官的。

    李致远没想到自己才当了婺源两个月的父母官,就这么受百姓爱戴,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但随即明白过来,咱们中国的老百姓,无论是什么年代,真的是太容易满足了。

    但凡官老爷们做几件好事,少剥削欺压他们一些,他们就觉得是天大的恩赐,感恩戴德到痛哭流涕真的一点都不稀奇。

    官老爷们其实也是把百姓当做羊看待的,不然怎么叫牧民官呢,所以对百姓好点或者做几件好事,他们真的是觉得施舍了莫大的恩典。

    不然为何那些万民伞、生祠之类歌功颂德的东西受用起来毫不推辞、毫不脸红呢?

    官老爷们根本就没意识到为官一方为百姓做事本就是他们的责任和义务,何须百姓对你感恩戴德?

    到底什么时候官老爷才能真的成为人民公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呢?

    见到这么多百姓跪迎他回来,李致远真的很不习惯,忙翻身下马,“诸位乡亲父老快快请起!”

    老百姓见官要下跪,这真不是啥好风俗。

    自蒙元开始,跪拜礼越来越被强调,朱元璋加以强化,自满清奴才文化大行其道之后达到巅峰。

    与之相对应的是华夏的脊梁越来越弯曲,血性和风骨消失殆尽,奴性则越来越重,华夏之民变得懦弱、麻木不仁。

    李致远暗暗发誓,若有朝一日,我能主宰天下,必将这股歪风邪气彻底扭转过来!

    “本官何德何能,让众位乡亲父老在此跪迎,这大礼实在是当不起啊!”李致远赶紧扶起了最前面的一位老者。

    “当得起,当得起!”这老者颤颤巍巍地起身,“多亏了老父母来婺源,平了婺源的土匪毛贼,灭了祸害乡里的劣绅,还给我们分了田地,这实在是天大的恩情啊!”

    李致远感觉有些羞愧,他做这些事的出发点其实还真不是特地要造福婺源百姓的,只能算是他算计的连带效果。

    而且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叫他老父母还真是让李致远脸红。

    “很惭愧,本官在婺源为官时间不过短短两个月,也只是为婺源百姓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实在当不起诸位跪迎。”

    “这大过年的,大家就该喜庆祥和些,别在这跪拜本官了,快起来吧!”

    众人这才站起身,又自动分开,为李致远让出路来,随他进城。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本官已经不再是婺源知县,此次回婺源是来过年的,年后就要去湖广了。”

    李致远边走边对跟随他的婺源百姓发表他的肺腑之言。

    “不过婺源是本官第一次做官的地方,现在本官军中还有众多的婺源子弟,他们是本官能走到今日的最大助力。”

    “本官绝不会忘记婺源和婺源百姓,婺源就是本官的第二家乡!”

    其实李致远还真没说假话,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初到大明,对任何地方都没有归属感,虽说他前世是湖北人士,但这个时代的湖广又和他的家乡有多大关系呢?

    都说江西填湖广,湖广填四川,而这个移民大潮虽始于明初湖广人口被朱元璋大量屠杀之后的洪武年间,但直到晚清还在继续,李致远还真不知道他的祖先在这时候窝在哪个角落。

    他就像一株无根的浮萍,随风飘荡,似乎至今都还未在这个世界扎下根来,总觉得有些虚幻不真实,或许这真的只是黄粱一梦。

    而李致远来大明四个多月,就只有在婺源当知县的两个月是相对比较稳定的,其他时间一直是在各地颠沛流离,自然对婺源最有感情了。

    送至婺源县衙,李致远告别婺源父老,进了后衙。

    先前已有随从提前赶至县衙通知衙门里的卞敏儿等人,这时佳人已经俏生生地站在堂前翘首顾盼,焦急地等待她那阔别已久的郎君。

    “敏儿,好久不见!”李致远将马鞭一扔,就冲了过去,将小美人儿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呀!”卞敏儿被他的举动吓得惊声尖叫,明朝的女子可不习惯在外面要抱抱举高高。

    “这成什么样子,快放我下来啦!”

    “哈哈,太想你了,一时激动。”李致远将她放了下来,没再继续做什么惊人的动作,“这是后衙,又没外人,怕什么!”

    双脚着地后的卞敏儿紧紧地抱住了李致远,又踮起脚尖,脸颊绯红地凑近李致远耳边,小声却坚定道:“夫君,我也想你!”

    这大概已经是这个时代女子对情郎表达爱意最大胆的举动了吧,这还是因为受了李致远不少影响。

    可李致远就没那么循规蹈矩了,就着踮脚凑过来的卞敏儿,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咦!夫君身上真臭!”卞敏儿忙慌忙红着脸跳开了。

    即使现在是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可李致远在路上狂奔了四五天,能不脏不臭吗。

    李致远抬手闻了闻,没好气道:“你这个就会破坏气氛的臭丫头!”

    “嘻嘻,夫君别生气嘛,奴家的意思是让你先去沐浴更衣啦!”

    “都给你准备好了热水,泡个澡松松筋骨吧!”

    李致远坏笑道:“那有人伺候不?”

    “你夫君赶了好几天的路,就为了赶在除夕夜前回来陪你过年,现在累的可是连搓澡的劲都没了。”

    “好啦好啦,人家伺候你还不行么!”卞敏儿嘟着小嘴,“一回来就欺负人家!”

    不过李致远这回倒是很规矩,因为他进了浴桶,没多久就睡着了!

    因为他真的是太累了,进了浴桶给热水一泡,顿时身心俱松,困意一阵阵袭来,加之卞敏儿那小手摸来抚去也实在舒服,没过多久,头一歪就睡了过去,任凭卞敏儿折腾也没了半点动静!

    至于之后卞敏儿不忍心叫醒他,有心让他多睡一会儿,隔一段时间就给他加热水维持水温,他更是不知。

    直到最后水满桶溢水将凉,李致远才被强叫醒过来,睡眼惺忪地在卞敏儿的服侍下穿了衣裳,被卞敏儿拉出去吃年夜饭。

    出了房间又在外面吹了一下凉风,李致远才清醒过来,他立即精神抖擞,满血复活。

    之后叫了周倩倩、毕安民、田四喜及县衙的黄主簿,也不谈任何公事,几人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个年夜饭。

    到天刚擦黑,爆竹声声响起时,李致远却根本不在乎,回去继续补觉。

    李致远来到大明朝后的第一个年,这崇祯十六年的除夕夜也就这么过去了,而新的一年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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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完

    崇祯十六年十二月廿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