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确定么？这个时候不会下雨。”

    这是马瞬第五次开口问身旁的诸葛果。

    诸葛果朝他翻了个白眼，像是看着傻子一般地第五次回复马瞬：“你究竟要我说几次？无论是从物候、历法、天文哪个角度来看……甚至是在洋县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农我都问过了，全都是一个答案——这个时节，绝对不可能有雨！”

    似乎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马瞬这个活宝，一贯寡言少语的诸葛果第一次动气说这么多话，而且说完后就扭过头去，再不搭理他。

    马瞬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知自己这次倒是真得把诸葛果给惹毛了，从昨天定计到今天在龙亭岭西麓上埋伏，他几乎是一闲下来就要问一次诸葛果这两天瓢谷附近下不下雨。

    这自然不是质疑诸葛果观测天象气候的能力，毕竟当初成功预测到整个八月子午谷都会陷入到一片风雨交加中的人正是眼前这位诸葛果，更何况丞相也曾亲自计算过物候，再三确认无误之后，方才定计在瓢谷“迎接”司马懿。

    当日第二场军议之上，马瞬建议的计划很简单，先前他与姜维、诸葛果一同上龙亭岭上探测敌情的时候，就曾误入过一条小径，小径的另一头是个葫芦状的谷地，当地人因此形象地将这座小谷称为“瓢谷”，瓢谷的另一侧显然也有一条小径，可以绕过龙亭岭，直通曹魏营寨。

    于是乎，马瞬大胆建议，在城北抗击曹魏主力的时候，不应当忽视洋县东南的防备，如果李严不值得信任的话，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李严一步，在瓢谷上进行伏击，击溃有可能出现的曹魏奇兵。

    但同时，马瞬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两个问题：第一就是动静不能过大，如果李严真得通敌，那么动静一大势必打草惊蛇，司马懿若是不来，便落得个无功而返；第二就是人数不能过多，瓢谷四周山壁陡峭，寻常人无法攀援而下，因此纵是山上的伏兵再多也只能干瞪眼，无法下山杀敌。

    “既然有此两道限制，那小子以为，为今之计唯有一道——”马瞬手指军图上的瓢谷标注，掷地有声道：

    “火攻！”

    这恐怕是最节省人力和最大限度利用地利的计策了，孔明脸上也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毕竟若论玩火，他诸葛孔明也算是当世唯二的行家了。

    “但要行火计，还有一个避不开的问题，敢问丞相，这几天天气如何？”

    时值深秋，天干物燥，自然是放火的好时候，但若是火苗刚起就遇上一场倾盆大雨，那岂不是白费功夫，因此马瞬提出这个疑问，孔明也丝毫不感到意外。

    接下来，在孔明和诸葛果进行了一刻钟的阐述，利用各类佐证算出了今后三天的气候，就是一个字——“晴”！这才让马瞬放下心来。

    解决完气候和计策，接下来就是行计人选的敲定，马瞬和诸葛果自告奋勇在瓢谷埋伏，以便随机应变，但孔明却担心他二人年纪尚小，无法单独领兵作战，需委以一员上将才行。

    “丞相，陈到愿往。”征西将军陈到的声音响起，沉稳又令人感到心安。

    一旁的邓芝亦附议道：“丞相，叔至手下带领着我大汉的精锐，人数虽少，但各个都是有勇有谋，正好当此大任啊。”

    “伯苗是说……”

    “先帝帐前骁勇，白毦军啊！”

    ——

    直至现在，马瞬还依然沉浸在亢奋当中。

    这支可怕的部队人数不过三五百人，在陈到以假借看护粮草为由离开洋县后，便带领着这支军队像一群幽灵般潜入到了龙亭岭上，紧接着就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准备引火器物。

    在这群沉默寡言的将士之间，马瞬感受到了一股无匹的安全感，仿佛他们相互依赖，相互掩护，能够化为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直面各种生死难关。

    《三国志》记载，丞相孔明曾致书永安李严，专谈兵事，文曰：“兄嫌白帝兵非精练。到所督，则先帝帐下白毦，西方上兵也。嫌其少也，当复部分江州兵以广益之。”

    此信的大意是李严曾经向孔明嫌弃白帝城内的兵士不够精锐干练，孔明答曰陈到帐下所督军士，曾是先帝帐前的白毦兵，并给予了“西方上兵”的极高评价，并让李严多以江州兵进行训练，以充实白毦兵的人数。

    此时此刻，马瞬才真切地感受到古人诚不欺我，他今日所见的军队，不同于先前所见过的任何一支，极具组织纪律性，一如其指挥官陈到般沉默寡言却踏实稳重。

    “若是大汉上下都是这等精兵，光复中原，指日可待啊……”马瞬不禁喟叹道。

    “将军，敌来！”

    短促的警告将马瞬从幻想中惊醒，陈到先他一步，拨开密密麻麻的枝杈，向下望去，只见瓢谷东侧沙土飞扬，似乎有大队人马靠近。

    “戒备，按计划进行！”陈到发话道。

    马瞬的小手不禁有些微微颤抖，他咽了口口水，跟在陈到身后望着那支前行的魏军，拳头紧了又松。

    “司马懿，你终于还是中计了！”

    马瞬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看来司马懿并没有吸取张郃斜谷之败的经验教训，还是将宝押在了蜀军的内应上，自以为在内鬼的配合下能够捕捉到左右战局的战机，却忽视了被人将计就计设下圈套的风险。

    在这里，马瞬也不得不衷心感谢李严，若不是他先前的所作所为已经令司马懿深信不疑，并打心眼里认定了李严会为了扳倒诸葛亮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不然岂能如此轻易地就将这只老狐狸给钓出洞来。

    毕竟这可是能将一代英杰诸葛孔明活活耗死在五丈原上的天下第一老乌龟啊……

    眼看着魏军尽数进入谷中，陈到将手一挥，登时山中一阵炮响，先前准备的檑木滚石一齐丢下，封住前后入口，随即无数火把如同流星般丢入谷中，燃起熊熊烈焰！

    “司马懿！此谷便是汝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