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瞬的这番推论入情入理，即便是一贯严苛周密的孔明也点头认可了这个想法。

    “叔至，亮以为曹忆若出洋县欲北遁，或仍取道龙亭岭，你即刻带领白眊军占据险要，截住来往可疑人物。”

    “陈到领命！”

    “威公，将早前轮值各处的永安籍兵士集中一处，分别问话，尤其是大牢附近的甲士，更要严加审讯。”

    “杨仪领命！”

    孔明抱着亡羊补牢的心态，一面沿途追查曹忆一行的下落，一面开始对内彻查通敌分子。

    经过这次的事件，再加上吸取了先前马谡失街亭的惨痛教训，使孔明更加严肃地认识到了内鬼的可怕，决心对大汉上下官僚重新进行一次清查，以免重蹈覆辙。

    毕竟马瞬利用句安、李严两个内应将计就计的套路，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兴许敌人下一回就专以此计诱我上钩。

    “公琰，修书一封，亮要请威硕前来汉中。”

    蒋琬似乎已经猜到了孔明的安排，不禁面露犹疑之色道：“丞相，您终于决定了么？”

    “亮心意已定，此事非威硕不可。”

    马瞬对这个被称作“威硕”的人有些陌生，他悄悄地捅了捅一旁的诸葛果，小声问道：“这人是谁，能令丞相如此重视？”

    诸葛果冷冷地报出一串官号爵位：“中军师、车骑将军、都乡侯刘琰你都不知道？”

    “呃……好像听过这个名字。”马瞬一时语塞，却想不起这个刘琰的生平事迹。

    “好像《三国志》的蜀书里头，是将他与彭羕、廖立、李严、魏延、杨仪这些个有污点，且后世颇有争议的人合为一卷的样子……”马瞬默默想道。

    ——

    又过了数日，待到九月中旬，前方传报，曹军似乎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经子午谷往长安方向撤退。

    “虽是撤退，但三军秩序井然、彼此掩护，让我军无可趁之机。那个东乡公主的确是有些手段……”

    这是孔明亲自登上龙亭岭小峰往下看去时发表的感慨。

    “亮有时候会想，宁可那日他们救出的是李严，也不要是这个曹忆……此女若得重用，他日又将成为我大汉的一名劲敌啊。”

    能得孔明如此高评价的女子似乎仅此一例，若真要再添上一位，恐怕只有他的结发妻子黄月英能够与之媲美。

    马瞬本以为那刘琰还没来时丞相并不会提审李严，但结果却并非如此，这些时日除去清扫战场、训练士卒之外，孔明干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审讯李严。

    因此当天气逐渐转凉，那位先帝旧臣、官居高位刘琰风尘仆仆地赶到洋县之时，孔明已将李严的罪状逐条罗列，并草拟了审判结果。

    刘琰也毫不客气，他与孔明共事多年，怎会不清楚自己的作用，二话不说、大笔一挥，就将自己的大名写在了第二位。

    马瞬望着这个洒脱利落的家伙，下巴都快落地了，心道：“感情您老人家跑了一路就为了当个橡皮图章签个字啊？？？”

    刘琰之后，在汉中的诸多官员将领也纷纷落笔，以示支持。

    最终，一篇《弹劾李严表》终于完工，由孔明上书刘禅，文曰：“严为大臣，受恩过量，不思忠报，横造无端，危耻不办，迷罔上下，论狱弃科，导人为奸，情狭志狂，若无天地。自度奸露，嫌心遂生，暗通敌将，卖国求荣。今篡贼未灭，社稷多难，国事惟和，可以克捷，不可苞含，以危大业。

    辄与行中军师车骑将军都乡侯臣刘琰

    使持节前军师征西大将军领凉州刺史南郑侯臣魏延

    前将军都亭侯臣袁綝

    左将军领荆州刺史高阳乡侯臣吴懿

    督前部右将军玄乡侯臣高翔

    督后部后将军安乐亭侯臣吴班

    督左部行中监军扬武将军臣邓芝

    行前监军征南将军臣刘巴

    行中护军偏将军臣费祎

    行前护军偏将军汉成亭侯臣许允

    行左护军笃信中郎将臣丁咸

    行右护军偏将军臣刘敏

    行护军征南将军当阳亭侯臣姜维

    行中典军讨虏将军臣上官雝

    行中参军昭武中郎将臣胡济

    行参军绥军将军臣杨仪

    行参军建义将军臣阎晏

    行参军偏将军臣爨习

    行参军裨将军臣杜义

    行参军武略中郎将臣杜祺

    行参军绥戎都尉盛勃

    领从事中郎武略中郎将臣樊岐等议，

    辄解严任，免官禄、节传、印绶、符策，削其爵土。”

    此表便有孔明转呈刘琰代奏朝廷，马瞬也知道，此表一上，李严也就是彻底被贬为庶人了，聚集在他身边的反汉势力也会随之土崩瓦解，这已比历史上的李严被废提前了一年多的时间。

    至于这场风波能够影响多少大汉政局，马瞬还不清楚，但他现在的心已不在此，因为从那个刘琰身上，马瞬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故友相逢，一如当日天降大雨拯救司马懿出瓢谷时的感受。

    “是《先天八经》！”

    王莽短暂显灵之时的话语言犹在耳，他曾说有一部《先天八经》就在西方，而刘琰正是从西南方的天府而来，莫非就是应在他身上？

    这个橡皮图章莫非是一个世外高人？

    马瞬带着这个疑问，死乞白赖地黏着刘琰连着讨论了三天的天文地理、行军布阵，最终他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刘琰，还真得就是个金玉其外的大草包……

    虽然乍一看上去的确自有一派名士风流，更擅长高谈阔论，但马瞬却觉得此人言之无物，最多只能称得上是个闲谈清客，关于治国理政、兵法打仗更是一窍不通。

    “怪哉？那这家伙怎会与我产生《先天八经》的共鸣？”

    没办法，为了查清这件事，马瞬最终还是想孔明请辞，打算跟随刘琰一同西归天府。

    虽然名义上是说立了功劳，打算回天府马谡陵前告慰，但只有马瞬自己清楚，他是为了能够暗中收集第二部《先天八经》的情报。

    这一次，诸葛果没有同行。

    马瞬独自跟着刘琰一行，驾车离开了洋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