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任的征东将军胡遵坐在马上。

    身后还是一支千人骑队，一路向北。

    此刻他正是奉了洛阳司马懿的将令，前往并州调集五部匈奴，准备抵抗蜀人对河东的入侵。

    只是此刻的胡遵，像无数曹魏的官僚一样，已经迷茫了。

    洛阳的司马懿手中有太后，许昌的曹爽手中则有天子，这场发生在曹魏内部史无前例的大分裂令各自站边的群臣感到手足无措。

    胡遵心里清楚，他不像荆州刺史王昶那样，从一开始就是司马懿的亲信。

    他生于雍凉安定大族，于司马懿担任大将军抵御诸葛亮时入其帐下听用，由于行军稳重，作战勇敢而受到司马懿的重视。

    随后胡遵更跟随司马懿征战辽东，亲自带兵将欲逃亡高句丽的公孙渊枭首，因功封侯。

    这一路走来，胡遵明白自己靠的都是太傅司马懿的提携，而一向喜好浮华的曹爽却素来不喜他这样的边陲武夫。

    故而满朝上下，都认为胡遵应当是司马懿的亲信。

    只是无人能够体会胡遵本人内心的纠结，司马懿一开始拉拢他，只是为了使雍凉一带心向大魏，避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姜维而已。其后雍凉失陷，胡遵有家难回，战场厮杀，为的无非就是光宗耀祖，如今连家业都守不住，胡遵对自己的前途更加迷惘。

    如果能够选择，谁不愿意当个纯臣，一心一意效忠天子……

    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此时能够伸出手，帮到胡遵的，却也唯有太傅司马懿。

    不然他何德何能，能够升任征东将军一职，成为司马懿手下除王昶之外的最高将领。

    “北线的战事，就全倚靠给你了。”

    他还忘不了司马懿在洛水河边依依不舍地握着自己的手，说出的临别话语。

    只是其中真意，不清楚还有几分罢了。

    “也算是，为了奋儿和烈儿吧。”

    虽是甲胄加身，但失去了故乡的胡遵知道自己其实一无所有，他唯剩下的，只有身在洛阳的两个儿子。

    这也是支持他为司马懿效力的唯一动力。

    而他要去拜会的那个匈奴王刘豹，也有一个儿子正在洛阳作为人质。

    名字好像叫做，刘渊。

    ——

    在经过了长途跋涉之后，这一千魏军终于来到并州北部，五部匈奴的单于大帐。

    匈奴左贤王刘豹早有耳闻，设宴款待了胡遵。

    但是军情如火，胡遵在宴席上便开口道：“魏征东将军胡遵，见过左贤王。”

    刘豹点头答道：“本王听说大魏内部发生大乱，渊儿年幼，有劳太傅在洛阳保护。”

    胡遵道：“请左贤王放心，令公子在洛阳一切安好，太原王文舒（王昶）甚为欣赏其才艺，以为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那便好，但不知道胡将军此次所来为何？”刘豹听闻此讯，松了口气。

    胡遵道：“太傅正在调集兵将攻打权臣曹爽，匡正社稷，但蜀人却趁我大魏内乱之机袭扰其后，渡过黄河攻击河东，太傅之意，请左贤王您能够发兵支援河东，扫清外患。”

    本以为要费一番周折，熟料刘豹听罢，当即爽快拍板道：“这是自然，本王拨两万人马听候胡将军调遣。”

    胡遵喜出望外，忙道：“左贤王深明大义，本将代太傅在此先行谢过，军情如火，明日本将便赶赴河东。”

    是夜，刘豹、胡遵二人相谈甚欢，酩酊大醉。

    次日，刘豹将两万匈奴兵备好，交给了胡遵。

    望着远去扬起的尘埃，刘豹那张布满笑意的脸上，第一次爬上了阴毒的神采。

    “打吧！你们尽管打吧！当你们汉人的战争，开始争取我们的时候，就是大匈奴再生之时。打得越凶越好，最好把你们的人都打光，这样我们才能回复冒顿单于时代的荣光！”

    远去的胡遵还不知道，饮鸩止渴，他已经深深地埋下了日后的隐患。

    就在两万匈奴兵浩浩荡荡地向河东挺近时，胡遵却接连收到了几封军报。

    第一封记载了潼关方面的消息，首先是夏侯玄撤出潼关，与王昶派往洛阳支援司马懿的荆州军相遇，在洛阳以南陷入鏖战，夏侯霸据守的潼关日前失陷，如此则蜀军相距洛阳则只剩下函谷关一处天险。

    第二封是蒲津关来报，魏延得知王濬欲用水军袭扰其后，故意放过几船粮草引诱，随即在岸边设下埋伏，在王濬不敢靠岸，只能率军在黄河上来回巡曳。蒲津关守将牵弘，在得知潼关已经失陷，后方赵亭又拒不发兵支援的情况下，被迫投降蜀军。黄河上的王濬成为孤军，无处停泊，最终被诸葛亮以书信劝降。

    这两份军报令胡遵大吃一惊，虽然出发之前他便对西线的战事心存担忧，却没想到恶化得如此之快。

    如今蒲津关已下，蜀军的面前便只有河东郡，他深知光凭赵亭那点人马根本不是蜀人的对手，必须依靠匈奴军强大的战力从正面击溃蜀人的进攻才能扳回一局。

    ——

    “目前我军已经攻下蒲津关，随时可以向河东进军了。”

    站在蒲津关城头，望着东面广袤的土地，魏延有些兴奋。

    诸葛果转问杜预道：“关于河东一带，是否可以给予更多说明？”

    杜预望向诸葛果，小脸一红，忙道：“并州是邻近胡人居住的地方，所以胡汉混杂的情况非常明显，当地居民的尚武风气也是由此而来。下一步，我们必须要在这里把敌人在并州的部队或是从洛阳过来的方面军给歼灭才行。河东这边靠著我杜家累积的人脉，是个足以做为我军迎击的据点，我们必须在此组织决战。否则要是让这些部队过去，潼关战线可能会受到打击，长安也会不保。”

    “河东太守赵亭，是个什么人？”诸葛果接着问道。

    杜预嗤之以鼻：“不学无术的公子哥罢了，曹魏有征调寡妇充实他地人口的政策，昔日我祖父在河东任职时，每年都征得很少，但到了他父亲赵俨，却忽然增多。魏文帝问起我祖父，才知道昔日祖父征调的都是亡者妻，而赵俨却征生人妇也。这家伙在河东的名声之臭，可见一斑。”

    诸葛果认真地听着杜预的说法，微微点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