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二月份，温暖的广州依然感觉不到多少寒意！可是千里之外的丹汉厂已经是北风呼啸、冰天雪地的寒冬景象！市里老龙堤的新厂工地，上个月就已经全面开工，厂房和家属区的基础工程同时进行。开工典礼那天，市长都抽出时间前来捧场！工程由市建筑工程总公司承包，全部是机械化、大规模的施工，工程进度很快！厂电视台每个星期都要去工地采访一次，厂里人通过电视看到新厂的建设每周都有变化，自然是喜上眉梢！不少人星期天还专门跑去市里工地看，回来吹的更是眉飞色舞！

    几家欢乐几家愁！在厂里人都津津乐道的关注着新厂建设的情况时，牛胖子是少有的因为新厂建设而产生的失意者！天冷了，台球的生意自然差了很多！原指望靠火锅生意旺了补回来的，可是没想到厂里从上个月开始停发了奖金，再加上家家户户都交了集资款，人人手头上都没有以前宽裕了！导致他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天气好时一天也就卖个两三锅，遇到下雨、下雪就连张都开不了！雇的两个阿姨也为他着急！纷纷出主意建议做点包子、饺子的卖。牛胖子倒驴不倒架！说自己堂堂的重庆火锅店去卖包子、饺子那像什么？况且在现在厂里人传染性的紧缩消费形势下，卖什么都没生意！他不厌其烦的给两个阿姨大讲市场经济的道理，让她们放宽心！等熬过这一阵，厂里人该吃的人还是会来吃的！你们没看厂里打牌的那些人，牌还不是再打？

    他站在店门口，任陡峭的北风刮着他那张因为心情不好，几天没刮胡子的肥脸。对着外面人迹罕至的马路，大声的朗诵着“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另外一个更加不高兴的失意者，是为厂里盖房子福建民工队的黄老板！他虽然不是厂里人，但是来丹汉厂也有八年了！从一个来时连普通话都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干的青年农民，靠着勤奋好学和吃苦耐劳，一步步的从小工到师傅、再到自立门户当了老板！用他自己的话说，全部都是仰仗丹汉厂的支持才有今天！他自立门户后就把老婆从老家接到丹汉厂，两个儿子都是在厂医院出生的，为了感恩！他给儿子分别起名一个叫黄丹、一个叫黄汉。

    黄老板很会做人！身上随时装着两包烟，遇到厂里人就马上掏出贵的那包敬上，便宜的那包才是他自己抽的。他凭着大方和脸皮厚，结交了很多厂里人！平时和大家一起打麻将、打台球称兄道弟的玩成一片，遇到厂里人的红白喜事他也跟着送个礼！去年厂里一口气盖四栋楼房的气势，让他大赚一笔的同时，更加对今年的形势看好！没想到厂里的形势突变，为了保证市里的新厂建设，把他在厂里建的两栋主体工程已经基本完工的楼房停了下来。市里的新厂工程他却连个脚都插不进去！让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使出浑身解数之力后，仍然看不到一丝的希望！走投无路之下，他想起了昔日的对他支持最大，也是最不好打交道的老对手夏华发。

    “黄老板，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还带着这么多名烟名酒！你没听说我现在都戒了吗？”夏华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突然造访的黄老板说道。

    “夏厂长，您还是叫我小黄我自在一点！以前你分管基建，为了避嫌，连家里门都不让我进！现在退休了，我带点心意来看您，厂里人就无话可说了吧，您无论如何一定要收下！”黄老板态度诚恳，恭恭敬敬的说道。

    “正是因为我退休了，今天才把你当客人接待！这些东西我也享受不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你一会带回去。”夏华发还是坚持不收他的礼，

    “夏厂长，我能有今天，您对我的支持是最大的！这点小意思您都不收下，让我以后哪还有脸再来看您呀？”

    “你看你说的！你把房子质量搞好了，就是你黄老板最大的面子！说实话，以前我骂过你很多！不过有一说一，你也是我打过交道的这么多建筑队老板里最老实的一个！我发现了问题，骂过你以后，你都能听话的去改，这一点才让我支持你的！”夏华发今天才道出了实情，

    “我知道，您严格要求都是为了房子的质量，也是为了我好！让我也学到不少东西！”黄老板客客气气的说道，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也没有枉费我的苦心！说吧，你今天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情你还能想到来找我帮忙？”

    “还是老领导水平高！我现在是活不下去了，才来找您求援的！”黄老板苦着脸说道，

    “开什么玩笑？你老板都活不下去了！那我们这些拿工资的怎么过？有什么话就直说，别绕来绕去的！”

    “我没开玩笑！我今年建的两栋房子被厂里叫停了，眼看着到年底了，账也结不到！外面的材料商和下面的工人都催着要钱，我都不知道今年怎么办？”黄老板愁眉苦脸的诉苦，

    “厂里要搬到市里去，你那房子建好了也是空着，所以厂里肯定要停下来，不过账还是会给你按照实际工程量结的，这个你应该有信心呀！”夏华发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了，

    “夏厂长，今年不同了！厂里让房产科把我的工程款都用到新厂那边去了。”

    “你听谁说的？你的工程款和新厂那边是两码事，怎么可能混在一起呢？”夏华发压根就不信，

    “您就别问是谁说的了，肯定是真的！其实，厂里新厂那边建设要用钱，这个我能理解！我也给您说句实话，这两栋房子的工程款就是再拖过半年的，我也拖得起！问题是以后怎么办？如果新厂那边的工程没我的份，就厂里这一点修修补补的活，根本养不起我这些兄弟。材料商和工人也是看到这一点，才找我逼钱的！”

    “房产科让你停工，这属于单方面中止合同。肯定会和你协商一个解决或者是补偿办法的呀？不然你也不会那么老实答应的对吧？”

    “当时刘科长口头上说的是等新厂的桩基工程完了，给我安排部分工程做。想到和厂里长期合作的关系，我就答应了。没想到现在却说工程全部是市建筑公司承包了，厂里干涉不了！您说这不是在耍我吗？”黄老板委屈的说道，

    “这么大的工程，肯定是像人家这样正规的大公司才能拿的下来的！没你份也正常！我想小刘当时也不是故意要骗你，毕竟他也没接触过这么大的工程项目！”

    “如果真是建筑公司自己干下来，我也心服口服！可是实际上呢？还不是暗地里又分包了出来给我这样的建筑队干！”黄老板忿忿不平地揭发着内幕，

    “不会吧？我看厂里新闻是建筑公司在建呀！”

    “开始打桩和基础工程是建筑公司的人在做，接下来的砌墙、粉刷这些手工活都包出去了！”

    “你听谁说的？即使再分包，也应该是包给那些有资质的公司。”

    “我以前的老板，黄金牙您还记得吗？就是前几年被您赶走的那个。”黄老板问道，

    “就是用不合格预制板那个，我肯定记得呀！他不是回你妈福建去了吗？”夏华发不解的问道，

    “回去不到一年又找了帮人跑来了，挂在市装修公司的名下，厂招待所装修实际上就是他们做的。这次新厂项目黄金牙接了三百万的工程！”黄老板嫉妒的说道，

    “真有这回事？这个黄金牙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从市建筑公司口里拿到三百万的项目！据我所知，市建筑公司下面的好几家分公司工程不多，都在亏损啊！”夏华发还是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