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西军传奇韩世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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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岳飞写完了几份家书,营内弟兄都已进入梦乡,他独自走出营帐,绕着营房慢慢踱步。他有父母在堂,十五岁就娶妻刘氏,十六岁时儿子岳云出世。之前这近二十年的人生可谓简简单单顺顺利利。而以后呢?打仗,就要杀人。打仗比的是谁杀的人多。他脑海中浮现出昼锦堂那个被他射死的贼首。那个叫张超的恶贼,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打仗,就要杀人。不论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
岳飞从兵器架取下沥泉枪,他已将陈广和周侗的枪法融汇贯通,最近一直在琢磨《枪谱》的最后一式。一套枪法在营前空地慢慢施展开来,步走八方,枪若游龙,沥泉山那挂瀑布依稀浮现在眼前。
忽然远方传来沉闷的雷鸣声……岳飞皱眉仰望天空,繁星点点的夜幕万里无云。而那雷声由远至近越来越响,岳飞皱眉提枪奔出敢战营,外头巡逻的士兵正无头苍蝇般四处奔走。远处隐约有呐喊声和箭矢破空声传来,而且箭矢声越来越秘籍,喊杀声越来越盛。
有人劫营!岳飞心里想着又向前穿过一道营寨,靠近大营前门。
嗖嗖嗖!数支羽箭扑面而来!岳飞连退几步,张手接过一支羽箭。看到两个挥着链子锤的契丹骑士一左一右将兵营院门的栅栏砸垮两排,在他们身后更多张弓骑射的辽国骑兵正蜂拥而来。
“岳飞,你快回去将敢战营组织起来!”负责前营守备的孟辉煌领着一百多军士出现在正门,军士提盾握刀咬牙望向雷霆驰来的辽军。
只片刻之间,两边人马就战在一处。钢刀入肉的声音,生命逝去前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的传来。岳飞疾步冲回敢战营,营内众人已然沸腾,汤怀、徐庆、姚政、薛鹤穿戴整齐各拿兵器。
徐庆将袍甲给岳飞披上问道:“大哥,外头怎么回事?”
岳飞道:“辽兵袭营,兵马很多!”
这时,罗定山披挂整齐骑马来到众人面前,高声道:“所有人拿好武器,以队为单位集合,以中队为单位跟我前往前营。”
岳飞的第一队立即聚拢在罗定山身旁,敢战营器械精良,每人配有圆盾长枪和弓弩。但敢战营的子弟多是新兵,混乱中连袍甲都未穿整齐,更别说列队迎战。奔走于各营的传令兵不断传来前营失守、左军失手的消息,罗定山麾下的敢战营才刚组织好。
罗定山对岳飞道:“我要你的小队在队伍最前头,为我敢战营刀锋。刘子羽大人被困在中营,我们必须替其解围,然后再肃清辽兵。”
“是!”岳飞领命,当先带着小队走在敢战营最前头。
薛鹤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忍住没有说。
岳飞、徐庆、汤怀成品字形向前疾走,薛鹤、姚政一左一右游弋于两翼。他们刚冲出敢战营,就遇到几个杀红了眼的冒进辽兵。岳飞急掠上前长枪呼啸刺翻一人,徐庆、汤怀趁势掩杀。他们五人极有默契的一路上前,由于是自家大营地形熟悉,几乎不受夜战的影响。一路上不论是遇到三五个,还是十个人的小队,他们都能一举击破。
走过两道营寨,岳飞小队的五个人的兵器都已染血。“杀人的感觉如何?”岳飞沉声问,他的大枪已连挑七人。
“杀!”“杀!”“杀!”“杀!”汤怀、徐庆、姚政、薛鹤一人一句吼道。
如果杀人会做噩梦,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你不杀人,人就杀你。
他们一路冲到中军大营,刘子羽的亲卫队被辽兵牢牢困住,若非亲卫队为相州大营精锐,相州军的中军大营早就失守。岳飞并没如先前那样急进,而是领着小队小心转了一圈。“有多少人?”他问汤怀。
汤怀道:“很多人。你看对面的旗帜和头领数,我们亲卫队有五百人,他们要包围怎么也要八百人以上。”
岳飞心思转动,目光落在大营前方的两座旗塔上。旗塔是中军瞭望塔,高二十丈顶端地方不大,但可以容下两人站岗。眼下旗塔已落在辽军手里。“我们和后队拉开了多少距离?”他又问。
薛鹤道:“以我对罗指挥的了解,不会超过两百步的距离。我们是否等他们到了再冲上去?”
“不。里面耽误不得。”岳飞听着中军大营的喊杀声,“你们四个一起去夺东面的旗塔,夺下旗塔后,汤怀在上面用弓箭支援各方。你们三个过来把西面的旗塔砍倒,旗塔必须向营内倒。我会趁着它倒下的瞬间直达敌阵。之后你们三个去护卫汤怀的旗塔。若一刻钟后,罗指挥没有带敢战营上来,你们就放火烧营。”
“烧营?”姚政问。
“是的,因为那意味着中军大营已经失守。”岳飞沉声道,“都听明白了吗?”
“是!”另四人躬身领命。
“行动。”岳飞手提长枪,先一步奔向旗塔。
辽兵正全力攻打中军大营,一片乱战中旗塔下并没多少辽兵守卫。岳飞突然出现在辽兵身后,长枪风卷残云三个辽兵就被击倒在地。另两个辽兵转身冲向他,被他一式“横扫千军”用枪杆扫倒。嘭!弓弦响动,两支狼牙箭从旗塔上射下。岳飞枪尖一抖,拨开羽箭,踏出三步向上冲起,脚踩旗塔飞身一跃,两个起落就到了旗塔上。举着长弓的辽兵连叫喊都来不及发出,就被他丢了下去。
岳飞向中军大营里一望,刘子羽周身是血,身边还有不到百人,而辽兵正准备做最后的冲击。他在向下望,汤怀已登上另一座旗塔,徐庆三人正冲向他这里。徐庆和姚政各提着一条从辽兵手里夺来的狼牙棒,倾尽全力砸向旗塔的基座。三人轮流砸了两轮,薛鹤用肩膀奋力一撞,旗塔发出一声闷响朝前倾倒。
岳飞用手一搭塔顶,转身立于塔尖。旗塔向前倒下,他却能平稳的张弓搭箭,一箭奔向正指挥辽兵上前的千夫长后脑。千夫长的护卫匆忙一推,替那人挨了一箭。羽箭贯穿那个辽兵,仍旧射到千夫长的肩头,顿时鲜血飙射。而这时旗塔轰然砸在辽兵群中,十多个辽兵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压在塔下。岳飞在塔砸在地面的一瞬,平平斜掠开,就地一滚,箭无虚发的连出十多箭,再次射倒一片辽兵。但辽兵的反应也相当迅速,三十多支羽箭同时射向他所在的位置。岳飞沥泉大枪舞的风雨不透,辽兵看清并没有许多人,立即蜂拥而上。
营房另一边的刘子羽见岳飞来了,知道敢战营距离不远,立刻下令士兵突击,顿时中军大营血肉横飞。
岳飞挥舞大枪不断上前,试图与刘子羽会合,但尽管他连续刺翻五六个辽兵,但契丹人各个悍不畏死,岳飞的枪尖上连挑着两人向前冲,仍有人为了不让他靠近刘子羽,用同归于尽的打法向他扑来。眼看岳飞躲不开后面砍来长刀,突然两支羽箭从天而降落在那契丹人后颈,那迅疾的箭矢连续射倒了六七人。
辽兵为之一愣,辽兵统领立即派人去夺外头的旗塔。岳飞马上加快步伐冲向刘子羽,但他尽管前进了二十多步,但刘子羽和他的亲卫队却被迫退了三十多步,双方的距离反而远了。汤怀射出神来之箭得意一笑,突然飞蝗般的羽箭从辽军射来!他狼狈地趴在旗塔内,旗塔的护栏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木制的栏杆竟被箭矢射碎!汤怀的肩头和左臂各中一箭。
刘子羽的亲卫不断减少,若非辽兵派出高手冲向岳飞的小队,他怕已无人可用。辽兵统领发出强攻的命令,那些头顶光亮,两鬓留着辫子的契丹人立即再次咆哮着向他冲来。刘子羽不由苦笑,都说辽兵大不如前,遇到金兵是屡战屡败,现在是怎么了?这就是上头口中那支羸弱的辽军吗?
辽兵冲到近前,刘子羽和岳飞之间还隔着十多个敌人。岳飞大喝一声,不顾左右砍来的长刀,凌空一枪刺出,前面的辽兵被他一枪挑起,大枪扫起对方尸体,如人形盾牌砸开敌兵。终于冲到刘子羽面前!
“岳飞……”刘子羽心怀感激,不知如何表达。
岳飞看着周围近百辽兵,脸色冰冷,目光却沉静如水。
几乎同时,辽兵后方突然乱成一片。骑着青鬃马身着铜甲的罗定山手提长枪,带着数百敢战士若天兵般杀到。
见此情景,刘子羽豪气顿生,大吼道:“我们杀出去!”
这里的辽兵围攻中军大营多时已有疲态,再被敢战营一冲顿时混乱。那千夫长本已受伤,匆忙间组织队伍回头迎战罗定山,被罗定山一枪挑于马下。岳飞和刘子羽领着剩下的十多个亲兵趁势杀出,终将攻入中军大营的敌人消灭。
“岳飞,你做得很好。我早说过,刀山火海滚三滚,新兵自然成老卒。”罗定山破天荒的对岳飞当面称赞。
岳飞躬身抱拳,沉声道:“方才形势真是危急。”
“目前到底什么情况?”刘子羽问罗定山。
“相州军和雄州军,以及西军都受到攻击,雄州军已被击溃,西军杨可世将军的大营被攻破,杨将军和王禀将军生死不知。我们这里形势也好不了多少。前军指挥孟辉煌战死,我部三千人马折损一半,可用战力只有一千多人。”罗定山望着左右道,“眼下只能寄希望于西军主力能撑过这波突袭,不然打雄州军和西军的辽兵同时压迫过来,我们根本无法抵挡。”
刘子羽道:“收拾本部军马,重塑营寨,随时等待敌人的二次进攻。”
“若守不住……”罗定山强忍住后面几个字。
刘子羽道:“若守不住,就是玉石俱焚。但未得军令不可后退。”
“是。”罗定山咬牙抱拳。
就在他们说话时,前营再次马蹄轰鸣,所有人都握紧武器,但远处随即有口令声传来。刘子羽松了口气,既然是大宋西军的骑兵,这说明大本营无事。
“真他娘的,还好还好。”徐庆嘟囔道。
“你这蛮牛也会怕?”汤怀好笑道。
“你大妹子的,再来一拨你不怕?”徐庆瞪眼道。
来的骑兵大约有一百左右,为首一人身形高大,面目白皙,举手投足有股昂扬之气。
那武官抱拳道:“刘大人,在下韩世忠,宣抚大人命属下询问左营相州军夜战情况。”
刘子羽沉声道:“辽军夜袭左营伤亡惨重,但根基尚在。目前大约还有可用战力一千,随时可投入下次战斗。”
徐庆在士兵堆里小声道:“这就是泼韩五?没你们说的那么雪白晶莹嘛……”
“噗……”汤怀先是一笑,但牵动伤口疼得一咧嘴。
啪!徐庆挨了岳飞一巴掌。岳飞亦仔细打量着那个西军士兵的传奇人物,这大名人的官阶似乎并不高啊。
韩世忠扫视了一下四周,沉声道:“相州军初上战阵,遇此突袭表现已很不错。右营的雄州军……一万兵丁接近全军覆没。而我们中营的也没讨到便宜,辽狗至少派了五千骑兵突袭我们前营,我们西军刚到此地不过五日,营垒立足未稳被打了措手不及。好在我中军有杨可世和王禀将军先后死战,这才算稳住了阵脚。”
“延庆公有何指示?”刘子羽小心问道。
韩世忠递上公文道:“宣抚大人准备将营寨后撤三十里,然而一旦后撤,我们在归信县囤积的军械粮草,就暴露在敌人的攻击范围内。他原想让雄州军负责保护归信的信武、信远两仓,但雄州军将领十之七八都已战死。如今宣抚大人让相州军负责这一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