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对面前这个女人产生了不同于食欲的新的欲望，这在白看来是一个十分重大的发现。

    立场决定观看事物的角度，换了其他圣族来，只会对此嗤之以鼻，伟大的圣族对自己的食物产生食欲以外的欲望，这算什么？简直像人类的恋物癖一样可笑。

    但在白看来，这个发现的意义极为重要。因为白很清楚，现在的圣族没有任何可能与人类相抗衡，穹顶消失的那一，作为地球上一个全新物种的圣族就将迎来灭亡。

    想要保存火种，就必须想办法更多地了解人类，模仿人类，融入人类，唯有如此才能使圣族在地球得到一片生长的土壤，唯有如此才能让圣族有继续生存的机会。

    而情感与欲望，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两个重要因素，也是人类衡量同类的重要标准。

    白陷入沉思和回味，没有回应。白娜娜握着警报器的手不停抖动，想要咬牙发狠按下那个红色按钮，然而身体的力气却像是被抽空。

    “不管你为什么来这，请你现在立刻离开这里！离开江心岛！”白娜娜痛苦地道，依照条例，她现在应该立即按下红色按钮发出警报，否则就是对自己职业，对全岛人民的不负责，可她却做不到。白救过她的命，陪伴她度过了最黑暗的时日——虽然那黑暗的阴影本身就是白所带来的。

    “既然你现在有人类的身体，你就立刻离开江心岛！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只要你不，没有人会把你当成变异体。”白娜娜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嘴里出来的话，“走吧，离开这里，否则我就要发出警报了！”

    白的光头歪向左侧，他看着白娜娜，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放我走呢？圣族不是人类的死敌吗？还是，你也认为圣族有与人类共存的可能？”

    “不是，没有！”白娜娜歇斯底里地大喊。

    “那你为什么不按下那个红色按钮呢？怕我会杀了你灭口吗？”白问出这问题的同时，又将头歪向右肩。

    毋庸置疑，白娜娜有着顽强的求生意志，换句话，她畏惧死亡。正因如此，她才能咬牙挺过灾难初期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而没有选择自我了断。

    但怕死也是分程度的，有些人会怕到无法鼓起勇气自杀，而有些人，则为了继续苟活，宁愿害死同胞亡国叛种。白娜娜显然不是后者，听到白的问题，她惨笑了一下，毅然决然地按下了警报按钮。

    “你死定了。”白娜娜松开手，任由警报器掉落到地上，笃定地，“杀了我吧，我的命是你救的，由你拿走也是应该的。”

    “啊，就算死也不能让同胞有危险吗？白姐明明很怕死的不是吗？”白轻佻地道，“人类在莫名其妙的情感作用下所产生的想法和行为，总是比圣族复杂的多啊。”

    完，白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他想起了那个台上拼死拖住杨千的背影。或许，圣族与人类确有相似之处。

    “白姐，我不会杀你，我也不会死。”白继续道，“请不要错误地以为你这个决定对事情的走向产生了任何影响，我在这里被抓，和进了展览馆再中埋伏，没有什么两样。”

    白娜娜不能理解白在什么，白也没有解释的机会，从展馆内部和附近忽然出现的一队觉醒者高速移动到两人周围，并将两人包围。

    警报才刚发出不到半分钟，不论远救会的反应速度有多快，执行力有多强，都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聚集一批觉醒者前来，唯一的解释是，他们之前就在这里等候多时。

    白娜娜脑子一团浆糊，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楞在原地，看着白慢悠悠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态，任由别人给自己拷上手铐脚链。

    ………………

    临时行动指挥室内一片嘘声，没人想到关键时刻会出现这样一个意外变数，导致功亏一篑，会长办公室的成员们有的捶胸顿足，有的破口大骂。

    “大家安静！从两人的对话来看，那个检疫组的成员早就认识目标，这是此前没有掌握的信息。而且目标显然看出了展馆里有埋伏，所以无论那个检疫组组员是否出现，这次行动的成功几率都微乎其微。”行动负责人周举着麦克风喊道。

    “再，我们也并非一无所获，现在可以初步确认目标是变异体，但其身体似乎是人类，所以能通过安检疫检。这很可能是某个变异体发展出了类似夺舍的能力。这次行动并不能算完全失败，现在我们应该整理好资料立刻上报会长。”

    不多时，一份粗略整理出的报告就传回会长办公室，杨千接过丹递来的文件，草草翻看几眼，沉下脸色。

    尽管此前做出许多假设和猜想，此时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杨千的预料。

    “拥有人类身体的变异体？”杨千看向邱哲，问，“邱先生，你该不会告诉我，这是你的实验产物吧？”

    邱哲继续奉行沉默是金的法则，三缄其口，不作回应。

    杨千头疼地皱起眉，对丹下令让行动组把捕获的目标带回九思楼，而后开始思考。

    在地下实验室内，杨千第一次与邱哲见面时，就有人为邱哲设计了一出障眼法，成功瞒骗杨千，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一定对杨千有足够的了解。可能的选项只有寥寥几个：杨越臣、林万羽、白。如今前两者已死，唯有白，在国贸一战逃遁后再无消息。

    从白当时的身体状况来看，他并不具备如李金奎或是其他变异体一样的肉体恢复能力，而承受阿呆的冲击波打击后，他的肉身几乎支离破碎，肯定无法继续使用。如此看来白进化出类似夺舍的能力，换了一具新身体，逻辑上能得通。

    “那个变异体叫白，对吗？”杨千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问，“嗯，报告上，头顶上的针线缝合不久，邱先生，他刚获得这具身体不久对吗？”

    保持沉默的邱哲瞳孔收缩，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之前他都在你的地下实验室里，对吗？”

    问出这个问题时，杨千已经知道答案，可另一个难题又浮现出来：

    如果不是白，又还有哪个变异体能造成南岩区的异常现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