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游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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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弗利山庄某处豪宅内,管家和仆人早在魔潮降临时就已驾车逃走,偌大房屋只剩下一个常年不见踪影的主人和一个行踪诡秘的客人,两人坐在客厅里,主人正襟危坐,客人随意散漫。

    主人是位黑人,皮肤黑得像苦味巧克力,他年纪并不大,既不是著名影星,也不是运动明星,能拥有足够在贝弗利山庄置办一处豪宅的巨富身家,即便在都有奇迹的美联邦,也是一件罕见的事情。

    客人也是位黑人,肤色更深,黑得像碳,由此显得眼白和牙齿更白,白的像东方瓷器。

    两人手里都举着一个高脚杯,主人杯里盛着价值万金的鹦歌赤霞珠,客人杯里的猩红液体更加浓稠,那是处子的鲜血。

    “选在这个地方与您见面,于我而言承担了极大风险,希望今我们能有所收获。”主人向客人举杯致意。

    客人回敬道:“不必担心,道格先生,我的部下完全能确保您的人身安全。”

    “即便能保证人身安全,也未必能保证我的财富安全。危害人类罪,可是一个顶尖律师都不愿意接手的棘手罪名。”主人礼貌性地将宽厚的嘴唇在杯口沾了一下便放下酒杯,黝黑有神的眼睛定格在眼眶里,向对面投射锐利的目光。

    “实话,虽然知道您有很多具躯体,但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想到您会选择一副黑人的躯壳与我进行谈话,毕竟您的名字是‘白’。”道格讲了个冷笑话,紧接着直入主题,“弗里曼先生需要确切知道,他的转换仪式将会在何时举行?”

    “黑色的白,很有意思,不是吗?”

    白不像道格那样矜持,仰着脖子一口就喝完了杯子里的人血,还伸出舌头舔了下杯沿,然后回答道:“在我们的计划成功后,会由我亲自为弗里曼先生进行转换仪式。我知道弗里曼先生很焦急,但是转换仪式必须等到计划成功之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人类内部会掀起一阵强烈的反圣族情绪。如果我们无所作为,你们的政府、华夏的政府,都会不留余力地抹黑圣族,然后从根本上抹杀圣族。为了圣族的存续,为了自身的进化,弗里曼先生必须要尽全力配合我们,让我们将圣殿的光辉照到这片光辉的土地上。”

    道格极好地掩饰了自己对白的厌恶,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摇头道:“这是美联邦,您应该知道美联邦的游戏规则,不论是威廉总统还是弗里曼先生,都不可能随心所欲地行动,弗里曼先生已经做出了最大程度的付出,在得到切实回报之前,他不会再采取进一步行动。况且,某种程度上看,董事会的成员比国会议员更难应对。”

    道格的是实话,他曾是白宫某位大人物的行政助理,现在又是一个大型财团董事会重要成员的代理人,对于双方都有充足的了解,他有资格对此做出评判。

    “替我转告弗里曼先生,我更加希望他能早日加入圣族的大家庭,只是计划成功之前,我们需要他保持人类的身份,因为他不能以圣族的身份站在即将到来的巨浪的浪尖,那会让他摔得粉身碎骨,也会使圣族蒙受难以承受的打击。另外,我相信弗里曼先生会继续采取行动的,没有人能拒绝新生的诱惑,不是吗?至于董事会其他成员的阻挠……还是那句话,没有人能够阻挡新生的诱惑。”

    白的暗示足够明白:董事会的成员大多年事已高,攀登高位的过程不仅仅耗费了他们几十年的时光,还消耗了他们的身体健康。成为圣族,获取新生,对于身居高位的年迈者而言,意味着第二次全新的生命,没有多少人能抵抗这种诱惑。

    “是的,这个诱惑很有吸引力。但是白先生,董事会的成员只是老,并不是老糊涂。”道格心想自己的智力恐怕没法与这位非人类的存在相提并论,再继续这样猜谜似的对话毫无益处,干脆直接一点,“弗里曼先生饱受病痛折磨,即便是最优秀的医疗团队也无法扭转他的病情,所以对于转化仪式他没有任何抵触,因为弗里曼先生没有选择,或者只有唯一的选择,那就是你们。作为他的代理人,我尊重他的选择。但是,我很确定,董事会其他成员绝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们还没有到弗里曼先生的年纪,也没有经历过这种费尽一切心思却只能默默等待死亡的绝望,他们还有其他退路。现代科技日新月异,尤其是生物科技与医疗水平突飞猛进,即便他们的生命只剩下十年的时间,他们也会想到这样一种可能性:或许这十年之中,就会出现一次生物科技的重大突破,为他们争取到更多时间,等待下一次突破,直到冬眠技术或是永生技术的来临。”

    “对于这样一批始终走在永生阶梯最前面那一阶的富豪,转化仪式或许会让他们心动,但只能是备用选择,在走投无路之前,他们不会选择这条路。毕竟,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类都会对你们感到恐惧,我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能克服这份恐惧,坐在这里与您谈话。”道格完,长吁一口气。

    “你的都对。”白抬起双手轻轻为道格鼓掌,就着掌声的节拍,他道:“所以在必要时,我们可以先让他们走投无路。”

    “您是想将他们强行转化?我承认以您和您属下的实力,的确有能力突破他们的安保,将他们绑架到某个暗无日的地方,将他们直接转换成您的族群。但是这样的做法只会激起更凶猛的反击,相信我,财阀们于利益集团们同仇敌忾,那比总统与国会上下一心更可怕。”道格忽然对白的智商产生质疑,这是他第一次当面见到白,白给他的感觉并不像一个深谋远虑的棋手,一个合格的棋手是无论如何不会掀桌子打破游戏规则的。

    或许,这个神秘的变异体并没有传闻种那么可怕。这个想法只在道格脑海里做了几秒钟的过客,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白用一番话赶走了它。

    “不,强人所难是不对的……噢,你可能还没明白,我随口举个例子,我们可以从他们的弱点下手,我的意思并不是绑架或转化他们的家人威胁他们,那同样是个愚蠢的主意,我的弱点,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求生。做个假设,假设我们能用某种放射性毒物使一位董事会成员患上无法治愈的绝症,或是使他受到辐射作用只剩下短短几十个时的寿命。那么,他就要面临一个选择:是慷慨赴死,还是加入我们?”

    道格愣住了,在冷汗从毛孔里冒出来之前,白用一句话安定了他的心神:“放心,道格先生,我不会对你做这样的事情,那是对待敌人的手段,而你是我们的朋友。当然,圣族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好吧,这样的话……来自董事会的阻力确实会大大减少。”道格将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挪动臀部调整了下坐姿,道,“我想,您还有其他分身正在与某些要员进行谈话吧?让我猜猜,安格瑞尔将军,和凯文·史派西先生?”

    “真不错,难怪弗里曼先生会选择你。”白冲道格竖起大拇指。

    “只是一个简单的排除法,军队体系内安格瑞尔是最像军人的将军,换句话,他是最不像政治家的军人,而且他是第三舰队司令,洛杉矶战争爆发后从他的办公室能立刻接入白宫紧急行动指挥中心的视频会议。”道格很想用中指回应,但这是幼稚的做法,他早就过了斗气的年纪,“而国会议员中,凯文先生是最有权力欲望同时又最没有底线的政客,为了往上爬,他比肮脏的资本家更不择手段。恰好他的妻子又是一位物种平等主义者,物种平等主义者坚信星球上每一个物种都与人类共享同一片蓝,同一个海洋,都应拥有同等的神圣的生存权利……”

    “您的族群,不正是物种平等主义者证明自身的最佳存在吗?真是讽刺,我猜猜,您会服凯文先生的妻子,圣族作为食用人类尸体的物种,如果能与人类共享一片蓝,就恰恰证明物种平等主义的存在必然性与正确性。如果吃人的圣族能与人类一同拥有平等权利,那么被人类吃的动物自然也能拥有相应的平等权利。请问,我对了吗?”

    “全对。”白又鼓起了掌。

    “噢,我这些,只是想告诉您,无论是美联邦还是华夏,比我更有能力的人数不胜数,既然我都能看透您的想法,那么您自以为的隐秘计划,只不过是聚光灯下的老鼠而已。”道格傲然起身,扣上西装的扣子,道,“我会将您的原话转达给弗里曼先生,告辞。”

    “道格。”

    道格转身离开前,白忽然出声喊住了他。

    “问你一个问题,将圣族吸纳进军队补充兵源,这个想法如何?”

    “不可能实现,但一定会引起争议。”道格讶异地看着白,一边思考一边道,“美联邦已逐渐远离最早的全球战略布局,技术上的先进正在逐渐被拉平,兵力上的缺漏却无法填补,或许放宽移民界线美联邦能从墨西哥和其他国家招募一批忠诚的战士,但花费的代价太大,不符合美联邦全体利益。所以一定会有人赞同利用圣族这个想法,毕竟这是一个看重利益的国家,但同时这也是一个理智且目光长远的国家,所以这个想法不可能成为现实。圣族可以伪装成英雄去欺瞒那些不了解真相的普通民众,但却不能在有识之士面前隐藏自己的本质,我想现在总统和他的幕僚、内阁已经开始思考应该如何利用圣族然后灭绝圣族。”

    “不过……这个想法会带来一定争议,我记得华夏兵法中有一条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道格的眼睛越来越亮,“我明白了,原来如此。您想制造争议,转移视线?我想想,嗯,今晚以安格瑞尔将军为代表的鹰派就与总统进行紧急通话,告知总统招募圣族进入军队的危害性,接下来如果有人提出这个提议并引起争议,进而引起军方的强烈反抗,继续制造争议——只要用点手段,这一点儿不难,国会里总有不少政客惯于制造争议来自己争取利益……”

    “那么大家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到这个问题上,只是我想不出,您这样做的目的是?”道格疑惑地问。

    “这就不能告诉你啦。”白也站起身,与道格面对面,问道:“道格,比起弗里曼先生,你更让我欣赏。所以,我也向你发出这份邀请,你愿意加入光荣的进化吗?”

    “不,不可能。”道格退了一步,尽量克制住逃离的冲动,连连摇头,“我宁愿死,也不愿意成为怪物。”

    “来自高等基因的进化,怎么能称作怪物呢?”白耸肩,无奈叹气,“不过我理解,你是个出生在美联邦的黑人,早就融入了这个国家的一切,包括宗教和道德信仰。圣族想要在这片土地扎根并不容易,阻止你迈向进化之路的这种阻力将会一直存在,直到圣族真正受到认可。在那一到来之前,请记住,进化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道格再也无法听下去,逃命似的离开了自己的别墅。

    ………………

    纽约,一个瓷娃娃般精致的女孩在自由岛哈德逊河口引起了一阵阵惊呼的浪潮。

    不论忙于何事,看到这个女孩时,人们都会驻足停步,或是惊呼尖叫,或是录像拍照,甚至有人手捧十字架项链当场跪下。

    使一样的女孩张开一双洁白无瑕的羽翼轻轻扇动,悬在自由女神像的头顶,一遍又一遍地吟唱着艾玛·拉扎勒的诗文。

    把你们疲惫的人,你们贫穷的人

    你们渴望呼吸自由空气的挤在一堆的人都给我

    把那些无家可归、饱经风霜的人都送来

    在这金色的大门旁,我要为他们把灯举起

    进化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