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自称圣族的变异体对自身外在形象做出何种包装和伪装，都无法获得大部分人类的善意和信任，因为双方之间存在一个无法回避无法掩饰的然对立：变异体以人类为食。

    主持人的问题撕开了安琪儿那张看似真无邪实则令人作呕的面具，揭露出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变异体的本质是吃人的怪物。

    文明世界的人类，决不能包容任何吃人的怪物！

    听到这个问题，于谦心中不禁为主持人喝彩，甚至忽视了杨千的话，全神贯注等待着安琪儿的答复。

    安琪儿的回答，就是白的回答。

    那个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像野草一样四处疯长难以灭绝的变异体，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复呢？

    主客厅里的呼吸声变得微弱了些，环绕式立体音响里传出的声音更显清晰。

    “首先，叔叔，我要纠正一点。”安琪儿像是受了很大委屈，嘟起了嘴，“我们圣族为了生存而进食人肉，叔叔，是人肉，而不是人类。”

    “人类与人肉，有什么区别？哈哈，看来就算是白也没办法规避这个陷阱题，当着全球这么观众的面，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倒是可怜这个白皮人，让变异体下不了台，恐怕会遭到报复，派组人过去保护一下吧，这种有理智敢提问的人越多越好！”于谦心情大好，自觉当浮一大白，抬起葫芦灌了一口。

    坐在于谦身旁的杨千却做了一个让于谦意外的动作，他拿出火机把烟给点着了，好了放着不抽果然是骗人的。

    于谦以前是没有自由的实验体，而后一跃成为身居高位的觉醒者，一直走的都是高层路线，所以尽管在不断的学习中具备了一定政治智慧和斗争经验，但却脱离群众，无法理解普通人的思维。而杨千则是从底层爬上高位的人，虽崛起速度很快，但毕竟有过一段身位普通民众的经历，相比于谦，杨千更能体会普通人的心态和思考模式。

    而且杨千一手组建远救会，对宣传工作了解甚多，所以杨千知道，人类和人肉，其实有很大区别，一字之差，壤之别。

    “以人类为食”，这个概念在提醒所有人：变异体是吃人的怪物，是人类的敌。

    “以人肉为食”则传达了另一个微妙的概念：变异体吃的是人肉，人身上有那么多肉，每年全世界手术切除的阑尾和盲肠就不知有多少，再加上手术截肢、死囚尸体等等，只要严格控制变异体数目，以发达国家人口基数，可以轻易喂饱变异体，不必付出任何牺牲。

    当然，吃文明的人类的肉，这还是让人无法接受，无论是华夏还是美联邦，亦或是其他国家的国民，都不可能愿意将自己或家属亲友的尸体捐献出去当作变异体的粮食，这是不可退缩的伦理底线。

    那么，有多少人会愿意将自己死后的尸体捐献给变异体呢？在物资丰富的发达国家，很少。

    但是没关系，变异体既不必偷偷摸摸去太平间买无名尸体，也不必深更半夜去公墓挖坟偷尸，因为放在物资匮乏的落后地区，愿意捐献自己尸体的人很多！

    这个星球上还有很多地域并不发达，那里的人们会心甘情愿为了一百美金、一部电视剧甚至是一箱面包，心甘情愿地将死者的尸体为变异体双手奉上。

    身在文明国度发达地区的人们无法想象那些偏远落后地方的人们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可能一生只有一件衣服，从爷爷传给爸爸再传给儿孙；他们可能一生见识不到外面的世界，永远困居一处，过着与文明相互隔绝的穷苦生活；甚至他们喝的水都是苦的——这不是比喻手法，某些干旱地区的穷苦人家连水泥窖都修不起，用土水窖积下一点雨水并赖以生存，水的味道不仅是苦的，还是臭的。

    假设有一位生活在这种地区的老人，愁闷地看着自己的儿孙一步步走向自己已经走过的人生轨迹，重复那没有未来的明，全家人都生活在贫穷和困难的绝望中，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时候，有一个自成圣族的人形生物，带着绿油油的美金，红灿灿的人民币，香喷喷的食物和甘甜的饮用水来到这个穷困的家庭，告诉他们：只要你们愿意签订协议，等到家中老人自然死亡后将尸体交给圣族，那么钱、水、食物，统统都是你们的。

    死后捐献自己的尸体，就能给儿孙换来一个开始新人生的可能，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甚至不仅仅是老人，连成年人、孩都会愿意签订一份协议，将自己的身体出卖给魔鬼，贫穷的人只会考虑今的食物在哪里，而不会有余力去思考死后的事情。

    杨千已经开始想象，无数具自然死亡或意外死亡的尸体，无数具本该埋进土壤或送进火化场烧成骨灰的尸体，被送上加工厂的流水线，去除衣物、冲洗消毒、去除骨骼……

    血液被机器抽走，灌进瓶子里密封，成为变异体喜爱的饮料。

    筋腱和肌肉分部位切割，肉质好的制作成肉排，在变异体市场高价售卖，肉质较差的送进搅拌机打成碎肉肉沫，装进密封盒成为绝大部分变异体的主食。

    然后为这些肉制品打上具有迷惑性的外包装，让它们看起来就像是超市里常见的火腿肠、午餐肉和肉罐头，让它们以人们熟悉的方式出现在专供变异体消费的市场里。

    到那时，普通人对“变异体吃人”这一概念，还会有确切而清楚的认识吗？

    到那时，还有多少人会把“变异体吃人”当成威胁到自身的危害？

    或许有一，你会在洛杉矶某个角落里看到这样一幕：

    一个变异体走进“圣族专供食品店”，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穿行而过，最后拿起一包最廉价的压缩肉罐头，掏出十美金递给收银员时，他叹气抱怨：“唉，食物越来越贵了。”

    脑海里闪过这想象中的一幕，杨千不禁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