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指挥部外人头攒动，肢体健全的老兵们又一次汇聚起来，只是这一次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没有用武之地，这是一场与他们无关的战争，所以他们被挡在门外。

    这次，联指需要的战士是觉醒者和单兵作战能力顶尖的王牌尖兵。

    联指办公大楼里某个算不上拥挤的房间里，或平稳或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有时相互配合的太好，倒像是一阵阵声波撞上墙壁后的回音。

    高达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分配结果，像她这样拥有战斗能力却没有充分集团作战经验和对变异体作战经验的觉醒者，即便响应征召，也不会成为第一批赶赴前线战场的排头兵，那些精英自有特殊待遇，不会像他们这样坐在联合指挥中心的等候室里等待分配结果——从这一点看来，这次备战确实有些仓促，联指连一个对预备役的确切安排都没有提前准备预案。

    “会被分到哪里去呢，国内还是国外？”高达将双手摊在膝上，五指舒展，然后望着自己的双手怔怔出神，她曾用这双手打遍江北拳坛，也曾用这双手惩恶扬善制裁宵，还曾用这双手守住零点酒吧内那片安宁，然而她却从不曾用这双手痛痛快快打杀过几个生死仇敌。

    在新远江大决战，高达拒绝随大部队撤离，毅然决然地留在城中，为撤离民众殿后，并在随后险死还生的战斗中打破枷锁成为觉醒者。

    但在那一战，高达使用的武器是枪械而不是刀尖拳脚，这也是高达心中郁郁不解的遗憾。

    高达师从一间不知名武馆内的老师父，师徒二人相处近十年时间，情同父女，比起师父那位移民新加坡后从未回国的不孝子，高达反而更像是师父的亲生子女。

    师父上了年纪，有时脑子不太灵光，脾气也越来越倔强固执，总以为亲生儿子不尽到赡养义务甚至不愿回国探望的原因是因为瞧不起日渐式微的武学——师父年轻时总是逼着孩子练武，想让儿子继承自己的一身武艺，但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都不像老一辈那样推崇个人武力，两父子因此矛盾重重，隔阂渐深。

    在穹顶降临远江后，师父他老人家一人一刀护下了一条街道的平安，高达至今记得那师父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模样，多少年了，那个守着破败又冷清的武馆，拄着扫帚愁眉苦脸的人，那个中年不得志，在悲叹酗酒中步入晚年的人，从没有摆出过那样的精气神。

    当长刀斩下第一个丧尸的头颅时，当跪谢救命之恩的喊声响起时，那个悲叹生不逢时的邋遢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位虎背熊腰气壮山河的真正武者，任他多少丧尸闯进门来，只要刀剑在手，便能护得一方平安。

    那两时间里，备受街坊崇敬感激的师父像换了个人。虽然在死了不知多少人的大灾难里感到开心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但高达看得出，师父确实很开心，他这毕生所学终于有施展的机会，他终于等到这个机会来向世人证明武学有多重要！

    得到了这样的大好机会，师父自然不肯轻易放弃，所以也就不愿意前往58旅的避难营地，他认为他能守住祖辈留下的这三分武学清净地，救下了不少人，更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自豪，连他得意时微微翘起的山羊胡都仿佛在：唯有习武者，可在此时保一方平安，读书人，可做得到？生意人，可做得到？

    可现实总是残忍无情，在这大难之时，就算是身手超群的武林高手，也保不了一方平安，武者凭刀剑能斩杀的丧尸，几把机枪就能横扫，但现代化军队能碾压的变异体，却不是武者能凭刀剑拳脚去抗衡的。

    高达记得，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固执了一辈子的师父不知道是否幡然醒悟，拼死抱住闯入武馆的变异体，一边拖延一边回头冲她喊：“跑！高仔！跑啊！去避难营地，不要报仇！”

    怎么可能不报仇？

    含着泪水，仓皇逃窜，不就是为了留存有用之身去报仇么？

    一定要报仇！

    而且不靠火炮机枪去报仇，就靠这一双手，就靠这一身习练多年的拳脚功夫，把变异体打成碎肉！

    高达掌心亮起一团朦胧光晕，将她双手笼罩其中，酷似一双球状拳套。

    “老头，看完这一仗，你就可以安心走了。”高达双手握拳豁然起身，气势节节攀高，一声不吭，可体内似有猛虎咆哮，令身边几位觉醒者不禁侧目。

    “高达。”一位联指行政人员手持档案袋站在门外，一眼便看见站起身如同鹤立鸡群的高达，不禁愣住。

    高达阔步走出门外，伸手取走联指官员手中的档案袋，抬腿便走。

    “哎！不是，把档案还我！我是喊你去B4作战分配室跟你队友碰面，你拿我档案袋干嘛！”联指官员匆忙追上前。

    高达冷下脸盖住尴尬，转身从容递还档案袋，道：“你们联指的指挥体系已经乱成这样了？提前做出预案很难吗？用电脑手机下发作战任务很难吗？真是荒唐！”

    “你……”联指官员正想你懂什么，可看到高达那冷冰冰的脸，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在四通八达的过道里走了两步，一个人影快步走近，跟在了高达身旁。

    “高达，你知道你分在哪了么？”李旭心翼翼地道。

    “还不知道，去了B4应该就知道了。”高达回道。

    “噢，没事，我刚赶到这儿，应该能主动申请调去跟你同队。”李旭挠挠头，羞涩笑道，“等战争结束，一起吃个饭吧？”

    高达陡然停住，扭头看着李旭，道：“这种flag你也敢立？那不如我帮你一把好了，假如你能活着回来，我请你吃饭，请你喝酒。”

    “好啊！地方随我挑？”李旭眉飞色舞，丝毫不惧。

    “随你。”

    “那咱们回江心岛，在零点酒吧，我要喝你亲手调的‘远江战歌’！”

    “没问题。”

    李旭落后一步，走在高达背后用力挥拳，恰巧张欣怡的《远江战歌》响起，李旭踩着音乐的节拍，步伐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