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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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

    蒋卓晨神色漠然地说:“我和他在一起,其实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你以前喜欢他,以后也可以继续喜欢他,以前蒋家和曲家关系好,以后也不需要做任何改变。唯一变的就只是我跟曲淼走到了一起。就因为我们都是男人,所以不行?”

    “就因为你们两个都是男人!”

    蒋卓晨嘴上挂起一丝冷笑:“但这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你还不懂吗?如果你们两个执意要在一起,以后你们的路会比你以为的更难走。”

    蒋卓晨坐在他母亲的身旁,与她对视着,过了片刻他才答道:“我知道。”

    这三个字他说得很慢,决绝,满装着和世界抗衡的决心。他是什么人他母亲比谁都清楚,她早就知道劝说不了他,可是仍旧妄图他能听话。

    但她现在彻底明白了,谁,都无法劝得动蒋卓晨。

    而曲淼,并不比蒋卓晨听话多少。

    这两个孩子,从小到大都一样的我行我素、执拗顽强,他们两个加在一起,谁还能说得动呢。

    蒋卓晨的母亲感到一阵绝望。

    “你父亲有很多手段让你们不能在一起。”

    蒋卓晨岿然不动地盯着她说:“我想过最糟糕的可能。”

    他母亲望着他冷酷的脸,突然对蒋卓晨生出一阵可怕的陌生。过去她从未想过,她的亲生儿子有一天会因为别人而对抗他们,她心酸,心寒,心慌,而生气异常。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她握着拳头,忍耐着脾气,冲着蒋卓晨喊,“这次你太让我们失望了,太让人失望了!”

    蒋卓晨依言站起来,他对他母亲说道:“我和曲淼在一起并不妨碍任何人,当我爱他的时候他也爱我,这就远比我娶一个毫无感情的女人回家好了一万倍。难道你们不希望我和曲淼都能得到幸福?”

    “你只想过你和他幸福,你有想过我们吗?!你太自私了!”

    “如果你们费尽心思拆散我和他,难道不是自私?”蒋卓晨的身形强势地挺立在夜空之下,灯光在他脸上落下光晕,也落下黑色冷酷的阴影,他说,“我不会和他分手,不会娶任何女人。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化了,我跟他在一起你们还认为有什么错?”

    “淼淼能生吗,你能生吗?!你们在一起是要蒋家绝后!”

    可笑。

    “如果你们只是想蒋家不绝后,那可以有很多办法。”蒋卓晨松了松衬衣的扣子,不再跟他母亲纠结,“我先去睡觉了,您也早点休息。最近先处理雷霆的事情,我不想因为我和曲淼的事影响到公事。”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等雷霆金融的风波结束之后再谈他和曲淼的事。曲淼为了帮忙做出了牺牲,他不想他们做的这些功亏一篑。

    蒋卓晨很快地离开了花园,走下顶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的确,他很自私。但如果他不自私,他和曲淼很快就会完蛋。

    从曲淼出生那天起他们就已经相识,虽然少年时代关系不好,但漫长的时光留给蒋卓晨的仍旧是无数珍贵的回忆。直到现在,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还想让他放手早已经晚了。

    蒋卓晨洗了个澡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给曲淼打电话。

    电话屏幕上曲淼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只露着肩膀以上,靠在床头带着笑瞟他:“脸色这么差,跟你家里干起来了?”

    蒋卓晨不理曲淼那副不正经的笑脸,只是望着曲淼肿起来的嘴角,心痛地问:“脸痛不痛?”

    曲淼伸手摸了摸那里,说道:“以前又不是没受过更重的伤。”

    “我很想你。”蒋卓晨突然说。

    曲二少在旁边拿了个枕头放到背后,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得更结实,之后才重新隔着屏幕嘲笑蒋卓晨:“最近你变得很肉麻你知不知道?”

    “我就是想你。”男人扔了头上的毛巾,坐在床沿对曲淼说,“哪怕是一分一秒,我都不想看不到你。”

    曲淼不笑了,他在那头凝望着他,半晌,他对蒋卓晨说:“我家里知道了。”

    这一天终于来到。曲淼的父母,和蒋卓晨的父母直接或间接接到了他们的出柜通知。

    曲淼接着说:“明天我妈就要回来,过不了几天我爸也会回来。”

    他们将迎接狂风巨浪。

    “我很期待他们会怎么想方设法让我跟你分手。”

    他们一起截断了退路,执意从偷偷摸摸走向光明,哪怕面对的并不是一条坦途,但没人想再遮遮掩掩地像偷情一样地去谈这场恋爱。

    他们有资格接受阳光的洗涤。

    第二天,蒋卓晨引咎辞职,辞去雷霆集团ceo及一切职务。

    此时蒋铭已在回国路上,他还被蒋卓晨和张辉蒙在鼓里,不知道蒋卓晨瞒着他和曲淼演着一场引蛇出洞的戏。

    曲淼的母亲也在回国的路上,头一夜,曲家父母已从蒋铭的嘴里听说了曲淼和蒋卓晨的事,包括曲淼窃取了雷霆金融的机密。

    对曲家父母而言,蒋铭的一通电话一时如天方夜谭,曲淼和蒋卓晨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先不说,但他们坚决不信曲淼会做偷窃这种事。

    当他们立刻打电话问曲淼时,他们的儿子却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快的话过几天你们就会知道真相。”他不承认也不否认,沉默半晌后说了一句,“对不起,爸、妈,我和蒋卓晨在一起了。”

    曲淼没有等他们问他和蒋卓晨的关系,知道了雷霆金融的事,还能不知道他和蒋卓晨搞在了一起?

    很快曲淼就听到他妈在电话那头落泪,“果然……你喜欢谁不好,怎么偏偏喜欢卓晨那孩子。”

    而他的父亲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是大声地出气,忍耐和消化着对他而言突如其来的打击。蒋卓晨是很好的后辈,但他不仅是男的,在感情上他们也觉得他不值得依托。

    “妈,你知道的,他之前为了我差点被撞死。我欠他一条命,但我不是因为欠他才和他在一起,而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他。如果我喜欢的人肯为了我去死,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理由放开他的手。”

    “淼淼啊,淼淼,妈妈知道你是好孩子,妈妈希望你幸福,可那是卓晨啊,那孩子、那孩子是你蒋伯伯的独子,他们家是不会同意你们……的。”

    “妈——”

    这时曲靖华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别说蒋铭不同意,我也不同意,你们两个不是一直不和吗,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并不是突然,之前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说不清楚,但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全身而退了。”

    曲靖华终于怒道:“你们两个、难道早就暗度陈仓?!”

    曲淼没说话,他不否认,他在喜欢上蒋卓晨之前他们就保持着床伴的关系,而表面上他们却一直装得不和,所有人都以为他跟他还彼此都嫌弃。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根本没人怀疑过他和蒋卓晨之间有什么,直到蒋卓晨玩失踪,继而出了车祸,牵扯出杨志成,那时候蒋家应该就应该调查到了很多事,只是一直没告诉曲家的父母。

    直到如今,再也不会有人保持沉默。

    “你这个小混蛋!”曲靖华一辈子都没怎么对两个孩子发过脾气,过去曲淼再不听话他们两口子也宠着他溺着他,但他们宠溺他的结果就是眼下这样——他的亲儿子跟他最好的兄弟的亲儿子搞上了!而且还不知道雷霆金融的事究竟跟他有没有关系!

    曲淼突然有些伤心,但他淡淡地说:“对不起爸,妈,我是混蛋。但我这辈子非他不可了。”

    他过去真的恨蒋卓晨,他希望一辈子再也不要与蒋卓晨有任何瓜葛,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再想装作把对方忘掉却都是徒劳。他不仅仅是认识了他一个秋天,一个冬天,和一个春天,到这个初夏。

    他认识了他整整二十五年。

    当对一个人有了感情,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变成这趟旅途里发酵的启程,并伴随着感情而膨胀,成长,直到甜蜜和疼痛的过往堆满了曲淼记忆的长廊。

    他不愿意为了任何人和自己的父母闹掰,甚至发生更严重的问题。可是蒋卓晨已经融进了他的心脏,在他生命里跳动着,哪怕他无声地呼吸,关于他和他的一切就在这每次的呼吸里,不再缺失。

    “你是想气死我跟你妈?!还有蒋家,我们要怎么交代?!”

    曲淼想,他们还愁着怎么向你们交代呢。他坐在沙发上,鼻酸地说:“只要你们都不反对,没人用得着向谁交代。我和蒋卓晨不偷不抢不犯法,不是别人的第三者,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爸,我不是要和你们对着干,只是我遇到了想要和他厮守一辈子的那个人,而那个人恰恰就是蒋卓晨,恰恰就是他而已。”

    “淼淼!”曲淼的母亲在电话里哭得十分伤心,“你要我们怎么办啊,卓晨要是女孩子妈妈一定很开心你跟他在一起,但他不仅是男人,妈妈也怕你以后受他委屈。”

    “不会的,我信他。”如果蒋卓晨敢做什么,到时候用不着别人说,他一定第一时间亲自动手弄死他。

    更何况,蒋卓晨不是那样的人。

    哪怕过去他是。

    曲淼低下头,扯纸擦了擦鼻涕,他认真地、坚决地说:“我更信我自己。”

    他只希望这一次就是一辈子。

    他品尝过无望的单恋,能□□是如此不易,他有什么理由不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当日晚上,雷霆董事长蒋铭抵达到a市,蒋卓晨的辞呈正式生效。

    蒋卓晨失去了手中一切权力。

    在这种关头,蒋卓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一定会成为他父亲逼迫他跟曲淼分手的筹码,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更坚定不移地接受这个结果。

    他要让所有人、包括曲淼明白,雷霆、金钱、权势,都没有曲淼重要。

    果然,从雷霆回到家里,蒋铭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他当着蒋卓晨母亲的面,青黑着脸对蒋卓晨说:“如果你非要和曲淼在一起,我蒋家的任何东西你都得不到。”

    蒋卓晨站在蒋铭面前,他比他父亲长得更高,他微微地垂头凝视着他父亲,在这种时候依旧冷酷得像一个霸主。

    他说:“我选择他。”

    “那你马上给我滚出蒋家!!”

    蒋卓晨转身即走,他父亲在他背后极力压抑着情绪,说道:“你一分钱都不能从蒋家带走,而且你那么有本事你就别接受别人的接济!”

    “好。”蒋卓晨望着外边昏暗的夜色,毫不犹豫地说:“我净身出户。”

    说完他掏出了钱包,取出了所有的钱,卡,电话,甚至是手上的手表扔给站在旁边的佣人,之后他便朝外走去。

    他父亲暴跳如雷,他母亲在大声叫他,他没有管,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