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离好不容易才确定，这个说话声源自自己的脑海，微微一怔：“我是反派？”

    对方说：“你不要惊讶。现在系统出了bug，无法把你格式化。尽管系统有强制措施，还是怕你会做出违规行为，所以我只好亲自过来和你沟通。穿越者将在这个游戏里完成十二个世界的攻略任务，现在才是第二个。请你千万遵守游戏规则，配合穿越者完成任务，直到系统bug修复为止。”

    听这个意思，好像自己只是一个世界里的反派角色，让人做任务升级用的。白景离隐隐感到不妙：“谁是穿越者？”

    “你上一个世界的恋人，就是这个穿越者。他绑定了一个名为救世主的系统，任务就是要拯救世界，你是他最大的障碍。”对方顿了顿，补充道，“俗称boss。”

    这客服寥寥数语，把他和恋人变成了冷冰冰的，攻略与被攻略的关系。

    ……从前在一起的种种过往，竟是假的？

    恋人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深情和依赖都很真切，所以白景离这个多疑又敏感的硬石头才会被捂热。现在告诉他是全是装的，是毫无底线演出来的，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白景离无法接受：“不可能，他说他爱我的。”

    客服用不卑不亢的语气反驳道：“穿越者会不择手段的完成任务，只要这个世界需要，他还会说爱你……不过好像不好实现。”

    白景离努力控制情绪：“为什么？”

    “因为你这个世界的形象，不太符合他的审美……没错，他是传说中的颜控。”

    白景离明白系统指的是什么，他摸了一下脸，指腹触到明显的凹凸感。

    找不出言语反驳。虽不能确定客服是不是在唬人，但这的确是个很大的问题。如今面目全非，连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更何况是……恋人？

    客服耐心的往下说：“其实你心里已经有数了，对不对？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眉心那颗暗红色的痣，也可以证实我说的话。你回忆一下，是不是上个世界它消失没多久，穿越者就猝死了？”

    白景离一想还真是。最后一次吵架前，恋人和他耳鬓厮磨时，还曾轻柔地抚摸他的眉心，叹息般的道：“完全消失了……”

    他固守的最后一丝侥幸被击溃，本应乖乖接受事实，却狂怒地喝道：“住口！我不想听！”

    但毫无作用，客服好像住在了他的脑子里。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无论他如何咆哮嘶吼，甚至摔碎桌上带着油污的茶杯碗筷，客服还是用温和又不容拒绝的口吻，有条不紊的陈述了许多关于他的设定。

    首先就是那颗痣。他作为反派，会带着100%的黑化值进入下一个世界，而这颗痣便起到了指示灯的作用——每当黑化值消减，这颗痣的颜色也会淡去。黑化值清零，这颗痣便随之完全消失，同时昭示着穿越者任务完成，可以脱离这个世界进入下一个任务。

    和白景离遭遇的情况完全相符。

    从不甘到怨愤，再到恨得麻木，这个过程中白景离几乎把屋里摔了个遍。最终他颓然地倒在一地垃圾里，艰难的开了口：“我知道了……”

    “终于接受了事实，不容易。”客服微微呼出一口气：“放心，随后我会尽量额外给你开一些权限。但前提是你要保守这个秘密，以后不能出现明显反常的行为。目前维护中心正在全面检修，我不希望这个bug被他们察觉。”

    “为什么？不是需要修复bug么？”

    “这是两回事。”客服微笑着道：“我会先观察记录，在阶段测评时再上报bug，以此来提升客服级别。但假如这个bug现在就被别人发现并修复，我的绩效里会少了很大一部分内容。你懂吧？”

    白景离当然听得懂。

    这个客服出了问题瞒而不报，居然打算留着以后邀功。

    也好，解决这个bug，不就意味着自己要被重新格式化，继续毫无记忆和思想地走完每一个世界？

    白景离眸色变得深不见底。凭什么他就该被玩弄和欺骗？凭什么他就要作为反派被人攻略？凭什么他就要比穿越者低一等？

    他不言不语，客服还以为他是不愿意配合，便继续说：“反派的行为，也会影响穿越者发挥。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可得仔细掂量。”

    白景离慢慢吐出一口气，说：“我是反派，接下来当然是作恶多端。”

    客服点头：“对，和上个世界一样，遵从自己的内心就好。”

    “可我……”

    “叮咚——”

    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人按了两下门铃，打断了白景离那一瞬间微不可查的犹疑。

    由于极度缺乏安全感，从醒来那一刻起，他全身便处在紧绷状态。此时出了这个动静，他立马警觉的转过身。

    “不要紧张。”客服淡定的提醒，“是他来了。”

    白景离微微眯起眼：“谁？”

    客服半开玩笑的说：“你前世的恋人。”

    白景离迅速贴着门往猫眼里看。

    走廊上乌压压地扔着一堆满当当的垃圾袋，隔着门都仿佛能闻到刺鼻的异味。只有正对门口的地方被腾出了一小片可供下脚的空地，一个人正站在那里。

    白景离第一眼就落在此人的脸上，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果然是他。

    经过游戏的改造，他的面貌和上个世界比起来稍有改变。鼻梁柔和了些，嘴唇更为饱满，使得面部比例十分协调，完美得堪比影视巨星。

    他此刻有些局促地按门铃，和上个世界霸道深情的样子天差地别。

    可白景离不会认错那双天然含笑的桃花眼——眼底卧蚕明晰，眼尾上扬，眸色漆黑却通透，就好像一颗星辰浮在海面。

    上个世界，每当白景离焦躁想发火，只要被这双眼睛凝视着，再加上对方极其温柔的拥抱，他就会慢慢平和下来。

    本以为对方是在不遗余力地治愈他，包容他，拯救他，现在看来全是套路！

    白景离很快回过神，面无表情地否认：“不过是一个卑劣的穿越者，我不会再上当了。”

    打开门的一瞬间，潮水般的记忆伴随着走廊尽头的天光袭来。

    白景离本能地就要抗拒。客服却蓦然出声：“不要拒绝这些记忆，这是你在这个世界的人生。”

    白景离只好咬牙忍了。

    重重叠叠的零碎画面瞬间拼凑在一起，只用了三秒，就如同走马灯似的在他脑子里全部闪回。

    头疼欲裂，他身子晃了晃，对方赶紧扶住，关切的问：“小薛你哪里不舒服么？”

    白景离眼神一冷，猛地推开：“别碰我！”

    客服在他脑海中提醒：“你已经读取了记忆，一定要严格遵循这个世界的人设。”

    不错，按照现在的人设，他不应该对穿越者这么凶狠，反而还要讨好逢迎。

    在这个世界里，白景离的名字叫薛沐，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十八线影视圈小新人，刚刚因为车祸毁容，穷困潦倒。

    穿越者的身份则是红了很多年的影视一哥，林敬宇。

    两个天差地别的人，本不该产生什么交集。但薛沐一心往上爬，好不容易蹭上某电影节的红毯，找机会向这位大前辈搭讪，最后又死乞白赖的搭对方的顺风车回家。

    本来他是要趁此机会登上一把头条。

    不幸的是，林敬宇疲劳驾驶，和迎面驶来的卡车相撞。虽然及时反应过来，猛打方向盘，却还是与之发生了剐蹭。

    林敬宇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可副驾驶被剐蹭的位置起火，把薛沐烧了个正着，脸上尤为严重。

    这形象是没法在圈里混了，薛沐自然认为全是林敬宇的错，是林敬宇让他失去了一切。

    他要报复，他要让林敬宇身败名裂，比他还悲惨。

    而薛沐此人两面三刀，就算要害林敬宇，也绝对不可能明着和他较劲，一定会想方设法骗取他的同情和信任，然后在看不见的地方，像毒蛇一样致人死地。

    白景离咬牙站稳，换上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林老师，我身上太脏了，您还是离远点吧。”

    这个理由说得通。

    薛沐睡在狗窝一样的地方，满身污垢，面目丑陋。对面的人则衣着考究，随便摆拍一下就能上时尚杂志的封面。

    客服不失时机的夸赞：“很好，这么短时间就抓住了人物的精髓。”

    白景离用意念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用惶恐的眼神看着林敬宇，那双桃花眼依然摄人心魄，可白景离的内心再无波动。

    眼前这个人长相、身份、还有名字，无论怎么改，皮下的本质永远不会变！

    林敬宇当然不知道白景离的心理变化，更不可能听到客服说话。他也维持着原主的人设，自责的说：“小薛，这都是我的错，你可不要自暴自弃……我请家政过来帮你打扫，好不好？”

    车祸之后，薛沐如愿上了头条，不过是以另一种悲惨的方式。

    一个毫不相干的十八线小明星坐林敬宇的车，本就是令人意外，何况林影帝出了车祸，还带累得对方毁容。狗仔队蹲守医院，一拍到照片就满世界发，薛沐的脸给许多网友留下了阴影。

    薛沐入圈以来，第一次持续上热搜，但全都是出于人们的恶意揣测，要么说林敬宇和他是情敌，要么胡扯他们两个是同性恋，两个人有纠纷无法解决，林敬宇才故意造成的车祸。

    于是引来林影帝粉丝们的谩骂，他们认为薛沐连累了自家偶像的名声，更有甚者在薛沐出院那天，跑过来泼了他一身排泄物。

    薛沐遭受这种重创，一直以来把自己封闭在家里，谁也不愿意见。今天却主动打电话请仇人林敬宇过来，这明显不正常。

    林敬宇心中玩味，表情却十分诚恳。

    白景离连连后退，慌乱地摆手：“不要，别叫人过来，我的脸……”

    这当口，他手上满是血迹的伤痕映入了林敬宇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