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二 闲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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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的路,同样的人,同一台车,又再次飞驰在从约堡开往开普敦的路上,目的是去做着同样的事情。

    景物依旧,人事全非。上次去开普敦,还抱着这个哪个的幻想,什么定居啦!什么赚大钱啦!还希望能和阿芝这里成个家,给老邹家添上几丁人口,还希望能跟自己在国内的原配不离婚,能两个家同时照顾,这次呢?为的只是以后有点资本能生存下去,至于其他的,渺茫!邹师傅从把行李拿上车,钻进车门的一刻,就很少说话,坐在副驾驶上除了开始的时候给虾仔递过两次烟外,就一个人一根一根地抽着闷烟,抽完一根,就拿根新的接上火,把新的叼在嘴里.把剩下的烟蒂一个接一个地从打开的车窗扔到公路上。

    虾仔开着车,那天晚上听了袁老大的话回家后,就把邹师傅按在塑料椅子上,恭恭敬敬地给邹师傅磕了三个头,人家拿命来给自己还债,就是亲爹也大不过如此吧!他自己也知道,欠邹师傅这个情,这一辈子都还不完,以后邹师傅有什么事,自己能帮上忙的,就多帮忙吧。只是邹师傅从那天晚上回家后就很少说话,这两天除了必要的几句话,也就是点头打个招呼,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就连阿芝死的时候,也没有这麽意志消沉,虾仔真怕这大叔给憋坏了,从启程的刹那,就想找些话题,但到底该说什么呢?突然想起那个黑社会老大说的,唐太太对邹师傅的态度,这件事不妨拿出来,不管怎样,先逗逗这大叔说些话吧!“鉴叔,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想得可多了阿芝去了,唐秋明也去了,恩也好,怨也罢,人都走了,这恩怨也只能随风而去了,想想自己踏出约堡机场时的踌躇满志,想想和阿芝在一起时的欢乐时刻,想想中间做过的这些事,摆表摊,卖饭盒,贩鲍鱼等等等等,这点点滴滴,总是在脑子里出现,想着阿芝中枪后趴在地上,自己抱着她沉重的躯体往商场外面跑,她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嘴里却只是游丝般地吐出一个“冷”字,最后无力的手松开了,这哪怕是游丝般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想着初见唐秋明,这初次的印象这家伙不像是老算计人的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这些冠冕堂皇的侨领,还真不如彭老大般的那些黑社会?算了,埋怨死人是没有用的,自己以后还是多留个心眼吧!扭过头看着虾仔:“没想什么。”

    这“没想什么”的回答算是把继续聊下去的路给堵住了,虾仔还不死心,边开车边掏出烟,递给邹师傅:“鉴叔,哪天我没有跟你进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台湾的彭老大会哪样问你?唐秋明老婆真的打你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进灵堂的时候,唐秋明的老婆一个劲地追着我打骂,好像唐秋明是我杀的似的,奇怪?难道哪天我们在唐秋明店门口蹲点,给他们看见了?要不她怎么会这么说我呢?哪个唐秋明,到底是怎么死的?”

    唐秋明的死因,这两天虾仔倒是打听过的:哪天唐秋明数好了钱,正在办公室等着李伯伯过来,没想到“嘭”的一声,两个黑鬼踹开了门,举着枪就冲了进来,也没有多问,直接冲过来拿起唐秋明包好钱的报纸转身就跑,这唐秋明也是急红了眼,没顾得人家手上有枪,自己就连一把刀也没有,拿着一支圆珠笔一下子就冲上去,抓住其中一个黑鬼的衣服,对着那黑鬼的肩膀就是一插,圆珠笔一下子断了,在黑鬼“啊”地大叫一声的同时,另外一个黑鬼已经举起了枪,对着唐秋明就要扣扳机,也不知道唐秋明哪里来的身手,竟然在黑鬼抠扳机之前把那黑鬼手里的枪给夺下,顺便对着刚才被自己夺了枪的黑鬼的面门就是一枪,这时候刚才被抓住衣服的黑鬼也拿枪对着唐秋明,唐秋明下意识地一下把那个家伙扑到,枪口顶在哪家伙的太阳穴上又是一枪,两枪结束两个黑鬼,刚松了口气,想站起来,外面一个看风的黑鬼对着唐秋明就是一枪,正中胸膛,唐秋明踉跄间对着黑鬼连开4枪,直到最后自己倒下,剩下的,就是李伯伯看到的一幕,拯救队不到五分钟就到了,救护车大概十五分钟,最后是警察,差不多20分钟。在人哭鬼吼,一片混乱中,唐秋明和最后开枪的黑鬼都没能抢救过来。留下给活着的人的,只是希望能搞清楚,到底是谁给通风报信的?看这几个黑鬼的肤色和穿着,知道他们应该不是南非本地的黑人,哪到底他们怎么知道唐秋明就这么巧有钱?武装抢劫这事在约堡可以说是天天发生,但真的就是这么巧吗?没人会相信这是巧合,店里的中国人和被控制住的,已经店里的黑人都看到了,这抢劫的人一进去办公室,啥都没说就去拿唐秋明桌面上的报纸,这不奇怪吗?这明显是有人通风告密,否则不会那么巧。但这个人可能有永远都查不出来,或许,唐秋明的死,只是给约堡无数的冤魂里在添一个。虾仔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邹师傅,然后说:“鉴叔,你觉得是怎么回事?这唐秋明第一天给警察没收了十几万的冒牌货,第二天又让黑鬼枪十几万,难道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虾仔只是想找些话题,让邹师傅开口说话,别一天到晚一个人闷着。

    “我想着黑鬼已经盯着他的店好久了吧!否则怎么会抢得这么恰到好处,或许他的店员里有内鬼。”吧剩下的烟蒂往外一扔:“可能唐秋明第一天被警察抄家,他就会想到我了,因为约堡这么多家卖假名牌的,为何警察偏偏查他?那明着就肯定有人给通风报信。”

    “你是说唐秋明认为他的冒牌货被炒,觉得是你在背后打冷枪?”

    “我觉得一定是这样,要不他老婆在灵堂里为什么会这样对我?她的话里,分明就是说杀她老公的人就是我。”

    “那天在灵堂,唐太太是怎么说的?”

    “她说要不是我,他老公也不会死。”

    “哇,这不是明显就是对你的怀疑吗?鉴叔,对了,好像唐秋明被抢那天,你打了唐太太一巴掌?”

    是给了这个贱人一巴掌,要不是她,自己跟唐秋明的关系可能也不会搞得这么僵。“当时我救下了唐秋明,她却对着我破口大骂,这一下子火气上来,没能忍住。”说完长叹一声:“算了吧,这件事既不要再提了,人都死了,具体的事情是怎么个情形,只有他知道了。”

    原来虾仔还想和邹师傅开个玩笑,说他与唐太太有这么说不清楚的,听着邹师傅这么说,本来到了喉咙的话,也就霎时打住:别在刺激这位大叔了。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还没等虾仔想到什么话题,邹师傅就开口说话了:“虾仔,你说我们这样东一把,西一爪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你就先别担忧何时到头吧?先看看这次能做得怎样?再来烤炉以后的事情。”见邹师傅没有接口,又接着说:“鉴叔,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唐秋明死了,你怎么表现得如此悲伤,看起来好像比阿芝去的时候还要令你心疼,这我就不明白了,这个人骗过你,还害过你,你这样值得吗?”

    邹师傅没有马上回答虾仔的话,看着路边的荒原,这条沟通约堡和开普敦的一号国道,也可以说承载着南非开拓的历史的一条路,当年布尔人从开普殖民地一直赶着他们的牛车走过来,先到了自由省,再到川斯旺,也几乎是沿着这条路,但他们在自由省发现了钻石,在川斯旺省发现了黄金,还真是走到哪,发到哪!想想就有点悲哀,自己怎么就没有人家这个命,同样是南非,却变成走到哪,衰到哪?恍惚之间突然想起虾仔问自己,就跟虾仔说:“他也帮过我,那天刚到南非,要不是他帮忙,或许我连南非都进不了。”

    还真没有想到邹师傅是这样的回答,虾仔当然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句话,但就是不说被害了吧,就是被这个唐秋明摆上这一道,这他死了还去给人鞠躬,还是在被唐秋明老婆连煽几个耳光的情况下,给欲加害自己的人上香,这是否太迂腐了。“鉴叔,你心里头真的不会记得这个仇?”

    邹师傅吹了口烟:“人都不在了,还记这个仇有意思吗?难道去撬开他的棺材板,去问他,让他给澄清事实?独一这一个死人,我们能做的,只是希望他闭眼前那一刻能过自己这一关就好。不是说,人之将死,其心也善感吗?”

    没想到邹师傅是这样想事情,看来还真的应该从新认识这位大叔了:“好,你肚量大!”

    “不这样又能怎么办?这上柱香,鞠三个躬,也就算了却了这一段孽缘吧。”说到这邹师傅把窗摇大了,手臂张哥伸出窗外,看起来出力地吧剩下的半截烟往道路的另一边扔出去,大声喊道“走好!”

    开得飞快的车一下就过去了,半截的香烟给风吹着,落下车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