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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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严京大学到达武警医院,如果不算上堵车,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路上,贺飞章坐在白色大奔的后排位置,向尧泰初等人了解了一些最近的重要事宜,发现基本都是关于9月发生的那场押运遇袭事件。
因为这三人之前的权限不够,因此只知道陈晟睿的部队当时是在押运一个重刑犯,他们在盘山公路上遭遇犯人同伙的偷袭,最后死伤惨重,重刑犯连带同伙一并逃跑,至今仍未找到逃犯的踪迹。
直到最近知道了寄生兽的存在,这三人才了解到,事实可能比想象中更加棘手。
“我记得也是十月份吧,有一位特事部的女警官从b市来,找了孟队好几回。她似乎也很重视那次的事件,后来好像还去看过陈晟睿,不过陈队那时候还没醒。”杨阳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道:“不过那之后就没再见过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调查的事有了线索。”
贺飞章心中一动,依稀记得周放在s省的时候和他说过,白苌那次事件时,十九局派了王曼妮过来打前锋调查情况。但他从s省回来后,立刻就被孙轩引去了埃及,根本没见到这位同事。从ss世界回来的这几天,他忙于诸多琐事,也没见过王曼妮。
贺飞章拧起眉来,总觉得这中间可能有点儿什么联系。
副驾上的祁然,此时正在嘲笑杨阳:“小白杨啊,前两天你还问过我呢,现在就又跑去向老大套话了。哎哟喂,你不会是……看上人家小姐姐了吧?”
贺飞章:“……”
大奔突然扭了个s型的曲线,杨阳手忙脚乱地抓住方向盘,故作镇定地快速道:“你你你……我没那心思!”
祁然抚掌大笑:“哎哟我的弟弟,这反应可太大啦哈哈哈。”
贺飞章作为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只觉听得虎躯一震:我靠,王曼妮有多大了来着,好像比周哥的年纪还大吧?虽然人家确实是前凸|后翘,但……杨阳和她,中间差了至少十几岁啊。
真没想到,杨阳这小子,竟然好熟|女这一口。
他兀自默默震惊着,坐在旁边的尧泰初突然将笔记本转了过来,轻声道:“头儿,上面有新动作了。”
尧泰初一直在关注网络上关于“寄生兽”的话题,他此时一出声,几个人立刻停止了调侃。
贺飞章直起腰身,顺手将电脑拿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
电脑屏幕上开了很多网页窗口,最前面的窗口显示的是一份官方文件,关键词是“寄生兽和异种”。
贺飞章大眼一扫,立刻抿紧了嘴唇:“上面……决定公布一部分已确认的异种?”
前排两人一惊:“什么?”
尧泰初已经看过了,他稳稳地坐在贺飞章旁边,抱臂道:“因为cte将寄生兽公之于众,又将寄生者描述得极其强大,以此来吸引普通人为了变强而加入他们。这就导致,有很多人出于各种原因,开始在各地游荡,主动寻找那些无主的寄生兽,并寄希望于被它们寄生。”
祁然忍不住小声骂:“靠,cte绝对是故意的。”
“这就跟赌博一样,大部分人都存有侥幸心理,总觉得说不定自己就是胜利的那一方。”杨阳已经从刚刚的调侃中恢复了淡定,他一边等红灯,一边耸耸肩道:“别说他们了,就连我也有点儿心动呢。”
祁然挑起眉毛,一会儿又松懈下来,叹了口气:“不止你,我也是。”
贺飞章耳边听着他们感慨,突然有些疑惑地问:“其实我一直想问,岳文奇当初是和你们一起的吧,他是怎么被寄生的?”
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祁然出来回答。
他干巴巴地说:“寄生他的就是严京大学里的一只异种,那时候陈队还在昏迷,温锐也不在,只有我们几个小菜鸟。”说到这儿,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才继续道:“那名学生的行为突然异常起来,我们只以为是病毒变异,就琢磨着将他抓捕起来,找地方隔离。”
“谁想到,这玩意儿是个披着人皮的寄生兽,我连它的影子都没抓着,就只看见岳文奇突然倒在地上昏过去了。”祁然道:“后来孟队带着一伙人来,批了我们一顿,火速带上岳文奇走了。”
杨阳接口道:“我还以为他是染上病毒了呢,后来才知道,这家伙已经变成寄生者了。”
贺飞章不置可否,他一目十行地看着显示屏上的文件,一直将网页右侧的滚动条拉到最下方,这才将目光从电脑上移开,又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他闭目想了一会儿,叹气道:“cte这是在向全世界施压呢。”
只给人们看寄生者完美的一面,给他们看寄生成功的案例,却不阐明寄生兽和异种的巨大危险,这便是在煽动那些普通人,将蠢蠢欲动的萌芽,根植在这些人的心里。
一旦时机成熟,萌芽就会破土而出,长成一副腐骨蚀心的模样。
到那时,普通人必将开始大规模寻找寄生兽,寄生者频繁活跃在公众面前,寄生者同普通人的摩擦越来越大,质疑政府隐瞒寄生兽的言论也将会愈见高涨。
这么做的原因,贺飞章心里多少也知道一点,无外乎就是孙轩的引力波武器摧毁了“布塔”,打乱了一直以来,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危险平衡。
本来好好的,你也有传送门,我也有传送门,大家都有这么几个致命武器,互相牵制又彼此忌惮,只要不发生太大的冲突,一切都可以私下了结。
结果现在到好,你捣鼓出一个玩意儿,就特么把我家的传送门给炸上天了?嚯,好吧,那大家就一起搞事情,看看谁先扛不住压力。
这无疑是一个混乱纪元的开始。
贺飞章闭着眼,脑中忍不住回想刚刚看到的名单。
华国官方下发的这份文件,旨在阐述寄生兽和异种的定义及危险性,并首次将一部分已经确认死亡的异种,列成名单向全世界公开。
其用意很简单,就是要让普通人远离寄生兽。
这份名单中记录着四十三只在华国境内的寄生兽,以及十二只远在国外的寄生兽,一共五十五只。但它们寄生并杀死的人类,光记录在案的,就多达四五百人。
在名单中,每只寄生兽在死亡前,所寄生的大部分人类都有着详尽的记录,从姓名年龄,到居住地区,再到证件照片,无一不漏。
这些名字逐一从贺飞章的脑中转了一圈,其中有一些是名人,也有一些是毫无存在感的流浪汉。他们的死亡原因也是五花八门,其中大部分是死于意外事故,但现在看来,却是寄生兽特意为之的。
白苌的名字就这么混杂在里面,作为大齿猛蚁的最后一位宿主,就这么明晃晃的占据了名单的一角,映入贺飞章的眼前。
他拧紧眉头,不太敢想象白薇看到这个后,会作何感想。
只是他这么一路思索,偶一侧头看向窗外,才发现车子已经开到了武警医院的门前。
尧泰初收起电脑,从旁轻轻道:“头儿,该下车了。”
贺飞章猛地回过神来,狠狠闭了闭眼,沉声道:“知道了。”
坐在副驾的祁然趁机道:“老大,冯康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来是准备好拍您马屁呢。”
贺飞章听出他话里的不屑,一边开门下车,随口道:“这人混得不怎么样吗,我看你们都不待见他。”
杨阳冷哼:“冯康惯于媚上欺下,烦得很。”
贺飞章随手关门:“哦,看来他以前没少欺负你们。”
三人噎住:“……”
冯康果然就在医院正门处等着。
这人之前估计做过些功课,托关系要到了贺飞章的照片,这时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一眼就看见了随着人群走来的贺飞章几人。
他赶忙带着属下迎了上去,红光满面地去抓贺飞章的手,连声道歉:“贺先生,您百忙之中还要屈尊来这儿一趟,招待不周,我等真是惭愧啊。若不是陈队长这边事情繁重,我真恨不得亲自去接您过来。”
这人大概四十来岁,穿着一身灰黑色西装,脑袋上的头发稀疏得可以按根数来计算。他身材矮胖,长得倒是和弥勒佛挺像,若是没听祁然他们的背后议论,贺飞章都觉得这人应该挺慈眉善目的。
但因为之前的印象不算太好,冯康的态度又热情得夸张,反而让人有些不太舒服。
贺飞章没留神,右手被他抓了个正着,又被这么殷殷切切的目光注视一通,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嘴角一抽,索性什么也没说,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
冯康看对方面上无悲无喜,对他的话也没有理睬,立刻知道这位不喜欢话语奉承,赶忙话锋一转:“贺先生,陈队长的病房在十二楼,我这就带您上去。”
贺飞章看了眼还抓在冯康掌中的右手,手腕轻轻一转,快速脱身出来,这才道:“冯先生,请带路吧。”
冯康忙不迭道:“好的,好的。”
他们避开大厅中拥挤的人群,坐着工作人员的专用电梯,一路畅通无阻的上了十二楼。
这里显然已经被人清过场,除了几名奔走的医护人员,走廊上再看不到其他闲杂人等。
冯康在前面领路,一边向贺飞章解释:“十二楼一般都是安排一些身份特殊的病人入住,不过自从陈队长住进来之后,整层楼就不再接受别的患者了,所以这里看着没什么人。”
贺飞章的目光从几名医生身上滑过,随口道:“陈队长的情况怎么样了?”
冯康立刻道:“恢复得特别好,能吃能睡,医生说照这个速度,指不定过两天就能下床走路了。”
贺飞章不置可否,不太信他这话,不过还是跟着他踱到走廊尽头,拐个弯来到一处病房门前。
此处有四名刑警在门外把守,贺飞章装作不经意的扭头,果然看到墙壁上有监控器正对着这里,也不知是怕异种前来灭口,还是怕陈晟睿会做出什么危及性命的举动。
冯康上前与四名把门的警官小声说话,刑警们目光锐利地打量一遍来者,片刻后冯康转过身来,殷勤地招呼贺飞章等人进了病房。
走廊上的气氛虽然凝重又严肃,唬得人大气都不敢出,但病房里却相对轻松了许多。
甫一进门,贺飞章便看到靠坐在床上的男人。
他大概三十岁出头,面容英俊且目光坚毅,只是脑袋上还缠着纱布,左手和两条腿都打着石膏,身上也穿着一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看起来真是相当凄惨。
扮相虽然不怎么好,但这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浑身却透着一股常人无法比拟的气质,端的是一派渊渟岳峙,着实使人过目难忘。
这便是z市的上一任寄生兽负责人,陈晟睿了。
一群人推门而入,陈晟睿似有所感,立刻扭过头来,目光笔直的穿过众人,投向冯康身后的贺飞章。
贺飞章毫不胆怯,他抬头挺胸,与陈晟睿的目光对个正着,两人视线相撞,索性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打量起了对方。
见此,所有人都停下脚步,安静的等待这两位z市负责人的初次交锋。
半晌,两人各自移开视线,陈晟睿首先开口,声音沉稳有力:“贺先生,您好,我是陈晟睿。”
贺飞章越过冯康,走到病床前站定,对着陈晟睿伸出右手:“您好,我是贺飞章。”
陈晟睿看着那只手,沉默地与之交握,再沉默着松开。
身后的冯康已经搬来一把靠背椅,殷勤地放在贺飞章身后,然后他转身冲属下使了个眼色,那几人立刻张罗着端茶倒水,将客人照顾得简直是无微不至。
贺飞章随意一摆手,示意尧泰初三人自己找地方安顿一下,这才在椅子上坐下来,轻轻道:“陈队恢复得怎么样?”
他这副驾轻就熟的做派,没有半点儿身为大学生,猛然见到大人物时的紧张无措和稚嫩感,瞬间稳住了病房内其他人的心神。
这份洒然自若的表现,却是从周放那里学来的。
陈晟睿表情一缓,半晌才道:“比昨天好些,脑子里有点儿乱,说话可能会慢一些,见谅。”
“快别这么说,你刚醒过来,我就贸然打扰,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贺飞章谨慎地措辞道:“这次前来,也是想问一问您,关于出事前的那场事故。”
陈晟睿点点头,自嘲道:“你刚上任就接手到这么个烂摊子,我真是……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有什么事你尽管问,我一定配合问话。”
贺飞章仔细观察陈晟睿,发现他果然意志消沉,虽然术后恢复做得还不错,但从他暗沉的双眸中,还是能看出一些悲观情绪。
他不欲多生事端,干脆开门见山道:“出事之前,你们在进行什么任务?”
身后,冯康和几名助手已经悄然退出病房,只留下尧泰初三人坐在门边的凳子上,轻手轻脚掏出笔记本做记录。
陈晟睿道:“那天是9月16日,我们刚刚确认了一只异种的身份,对它进行秘密逮捕,并派车送往隔壁省的ao分部。”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我想你应该知道了,z市的分部在7月份的时候,被认为摧毁了。”
贺飞章点点头:“那么,被押运异种的身份是?”
“一只雄性黑孔雀,危险程度,当时是暂定为c级。”陈晟睿回忆了一下,慢慢道:“宿主是严京大学研二的一位学生,之前也只是嫌疑目标,那天下午的时候,他的行为开始变得异常。半个小时之后,监控人员的探测仪开始有了反应。”
贺飞章恍然:“他没有挨过寄生兽的融合期。”
“是的。”陈晟睿道:“我们接到了逮捕命令,逮捕过程很顺利,小队中除了我还有五名刑警,以及一名司机,都是普通人。我们在出省后,押运车开上了盘山公路,事故就发生在那里。”
贺飞章默默听着,待他讲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你们的任务,知道的人多吗?”
陈晟睿看着他,了然道:“我也怀疑过……”
他突然闭了嘴,警惕地瞟了一眼墙角闪着红灯的监控器,以及贺飞章身后的三位军校生。
而后,陈晟睿慢慢道:“抱歉,我不清楚。”
他的表现,完全就是在怀疑军部内部可能有内奸。
贺飞章点到为止,若无其事地换了一个话题:“那说一下遇袭的事吧。”
陈晟睿很自然地跟着他转移了话题,两人说了一下遇袭前的情况,转而又针对几只异种讨论了起来。
陈晟睿道:“我亲眼见到的有三只,分别是金环胡峰、水蛭和一种犬科动物,这三只当时都找到了宿主,已经是异种了。”
贺飞章:“等等,难道还有你没见到的?”
陈晟睿:“是的,我当时还听到了狮吼声,但是没看见对方的踪影。但我想,除了这几只,说不定还有别的,那种动静不大的异种。”
金环胡峰,狮子,狗和水蛭,说不定还有其他异种。
贺飞章在心里默默衡量了一下刑警队员和异种小队的战斗力,不禁对陈晟睿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与敬意。
陈晟睿这边,加上他就七个拿着枪的普通人,对面却有四只以上的寄生兽,两边武力值严重不符,这特么还怎么玩儿?
就算是贺飞章自己,对上这么多异种,也只能感到一阵阵的蛋疼。
病床上的陈晟睿没有详细说明战斗过程,只是平静地阐述了一下他遇到的几只异种:“金环胡峰和水蛭这两种,我能说的这么肯定,是因为它们当时召唤了很多同类过来。那只水蛭是直接在宿主体内产了卵,当时从它嘴里爬出来好多小号的水蛭,现在想想,大概也有一百来条吧。”
“至于金环胡峰,我猜有八成的可能,这是一只蜂王。它在战斗中惯于召唤工蜂进行攻击,而自己却喜欢藏在蜂群后面,这种行为,和工蜂护卫蜂王的表现很像。”陈晟睿一边回忆,一边道:“最后一只大概是土狗,它的宿主四肢着地,模仿犬类进行攻击,具体品种我看不出来。它的攻击力不强,是三只中实力最弱的。”
陈晟睿是个普通人,感受不到异种的气场,也看不出寄生兽的体态,能看出这么多,全凭他出色的个人战斗经验。
贺飞章认真听他讲完,感觉如果是自己对上这几只,想要安然脱身应该没有问题。不过如果想将它们活捉,可能就不那么容易了。
当然,如果是要全部击毙,那就另当别论了,总之,危险性不算大。
他沉吟半晌,慢慢道:“陈队,你认为,这些异种带走了被押运的同伴后,会去哪里呢?”
陈晟睿深吸一口气,轻声说:“两种可能。可能性一,它们归属于一个隐秘的组织,事情干完了,就立刻返回,并且可以躲藏在那里,无声无息的隐匿起来。可能性二,这次的事件是异种们的自发性行为,纯粹是为了解救同类。”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它们可能已经被隐秘的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只有挖到这个组织,才能逮住它们。”陈晟睿继续道:“但如果是第二种,那它们很有可能,会选择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作为老巢,以躲避我们的追捕。”
贺飞章抱着双臂,一边听他分析,一边兀自思索起来。
他喃喃道:“假设第一种可能性成立,如果真有什么组织,那我首先想到的,肯定是cte。”
陈晟睿接着他的话,继续说:“假设第二种可能性成立,那么,什么地方是警方不容易搜索的?”
贺飞章和他对视一眼,沉声道:“听说你们走的是环山公路?”
陈晟睿嘴角轻轻勾起:“那周围五公里以内没有村庄,全是山林,沿着公路再走两公里,倒是有座山,里面是尚在翻修的陵园。”
如此说来,两种情况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