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哒哒”的脚步声，响彻在这店中。

    戴着眼镜，高高瘦瘦，披着军大衣的家伙走了进来。他有些驼背，他是躬着身子的，他的语气很疲惫，他：“周老板，我来了。”

    个子正准备和乔牧他们醉酒女的故事，但被眼镜男打断，他站起来道：“我先忙了，有机会，我再给你们。”

    个子看着眼镜男，问他：“还是东安子鸡吗？”

    眼镜男有些犹豫，他最后点了点头。

    个子随后就转身离去，留下了众人。

    云吞面的量不多，所以徐真吃的很快。

    吃完之后，他抽过两张纸巾擦擦嘴，然后他看着乔牧面前那碗没怎么动过的云吞面，他看看腕表上的时间，他问道：“一点了，不准备回去吗？”

    乔牧看着徐真，笑了笑：“徐老师，你要是觉得累了，可以先回去。我，还想听听他的故事。”

    徐真摇摇头，笑呵呵地道：“明早上，是拍你的戏份，我倒是不着急休息。干脆，我也留下来听听，不定听到有趣的事情，我还能有些什么灵感，以后拍电影的时候，还能用上。”

    乔牧笑了笑，然后用汤勺乘了一云吞放在嘴中，慢慢地嚼着。

    东安子鸡，是用嫩鸡和红辣椒煸、烧而成。

    菜色呈红白绿黄四色相映，鸡肉肥嫩，味道酸辣鲜香。东安子鸡从唐代流传至今已有一千多年历史。

    乔牧不会吃辣，但是对于这菜，他有些了解，是很有名的湘菜。

    而那碟看起来，就觉得很美味的东安子鸡，却成了一个摆饰。

    那个眼镜男，望着桌上的东安子鸡发呆，他没有尝一口。他站起身子，道：“我给你微信转账了，我先走了。”

    个子疑惑地问：“我手艺变差了吗？”

    眼镜男：“没有，我没有胃口了。”

    完，眼镜男就走了。

    个子，走了过去，端着那盘东安子鸡，放在了乔牧的桌上，他道：“那家伙，一口都没有尝过，你们要不要尝尝。”

    乔牧拒绝了，他：“我不能吃辣。你这辣椒太多了，会要了我的命。”

    徐真笑道：“那我尝尝，我还能吃点。”

    个子笑了声，他：“那还是算了，这份是魔鬼辣，如果不是很能吃辣，那就最好一点点都不要尝。看来，我们三个都没有那福气了。”

    “嗯！”乔牧道。他喝了一口凉茶，然后问道：“那东安子鸡，是怎么回事？我听徐老师，你只做粤菜的。”

    个子：“那家伙是附近的程序员，每都会加班到很晚。所以，他经常会在我这吃宵夜。有一，他突然问我，会不会烧特别辣的湘菜。”

    “然后呢？”乔牧问道。

    “我就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他交了个湘南的女朋友，特别能吃辣。每吃饭的时候，他女朋友都会迁就他的口味。他也想迁就他的女朋友，但他又是北方人，不太会吃辣。所以，他就想慢慢地锻炼自己的吃辣水平。他算是我的半个朋友，我就给他学了一点点。”

    “他每晚上，都会过来要一盘东安子鸡，我从微辣，慢慢给他加，加到中辣、重辣、魔鬼辣。他，准备带着他的女朋友一起来尝尝我的手艺。”

    “不过，前段时间，他忽然很伤心，他不想吃辣了。我那时候，就猜到他分手了，我还是继续他做了一盘东安子鸡。有时候，既然坚持了很久，应该继续下去，好好的东安子鸡，为什么要换呢？”

    “后来，他就去追回他的女朋友了。他第二晚上的时候，就带着他的女朋友，一起过来了。但，过了两，他就没来过了。”

    乔牧竖着八字眉，望着门口已经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他：“他估计又分手了，你不继续劝劝他？”

    个子摇摇头：“不用了，他都不想再尝尝了。”

    徐真道：“也对，宵夜都有那么多选择，何况女朋友？他是北方人，吃不惯辣椒，也没必要去强求，可能一碗清汤寡水的阳春面才是最适合他的。”

    乔牧叹口气道：“真是可惜了，他都坚持那么久，都上升到了魔鬼辣的级别。要是我，尝一口，估计就成了鬼。”

    个子笑着：“我也差不多。”

    徐真瞧了瞧时间，他问道：“那前面的醉酒女，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个子抬头望着那盏花灯，他道：“那女的，是三。”

    乔牧吸了口气，疑惑地道：“三？”

    “那女的，交往的对象是结过婚的。当时，那已婚男在追她，然后随便哄哄，就被人骗上床了，那女的也是蠢啊。”个子道。

    徐真点点头，他道：“确实很蠢，不过，那男的也不是什么好鸟。”

    个子看向徐真，他道：“你之前每次来，都是一身酒味，肯定是从夜店里面出来的。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咯？”

    徐真很较真地道：“那可不一样，我就是单纯的玩玩，只是简单的身体接触，没有感情上的交流。我的精神上，还是纯洁的。”

    乔牧惊讶地看着徐真，这种话，他居然的这么坦荡。

    简直，厉害炸了。

    个子笑了笑，他从兜里面掏出一部智能机，他道：“随你了。对了，我这里还有她和那男人的合影，是她发给我的，你们要不要瞧瞧？真是可惜了，挺漂亮的姑娘。”

    乔牧来了兴趣，他点点头道：“好啊。”

    个子瞧了瞧附近，他低声地：“你们不要到处，这照片，我也是看你们投缘，才给你们看的。”

    “嗯。”

    “嗯。”

    乔牧和徐真探过脑袋，看了过去。

    “我丢。”

    “卧槽。”

    乔牧和徐真，齐齐表示想骂街。

    乔牧看向徐真，他道：“这不是姚迪和纹章吗？”

    徐真表情呆滞地点点头，他道：“是啊。纹章那孩子看起来挺老实，结婚多少年了都？怎么就好端端的出轨了？玩玩就算了，怎么还玩弄人感情来了？”

    乔牧忽然想起来了那句“且行且珍惜”，接着纹章不晓得是发了什么长微博，反正就是浪子回头，妻子原谅。两口子，又好好地抱在一起过日子了，马司令还获得众多吃瓜群众的赞扬，怒刷了一波好感度。

    这件事情，纹章可是爽到爆了，拱了人家，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什么浪子回头。出轨事件，最沉重的锅全部给赖到姚迪身上。

    很多年前，不晓得顾长位，还是谁主动的。总之，张菁初姐姐也是背了一口大黑锅，据被京圈导演的太太团们给联手封杀了。

    而听个子的语气，是纹章主动撩拨姚迪。

    而那姚迪，却被网友们抵制封杀，从此一蹶不振。

    大好的前途，毁于一旦。

    徐真道：“你这照片，以后千万别给人看，最好是删了去。这麻烦很大的，你要是删了，我给你一点钱。”

    个子：“删？不用了，大不了，我以后不给人看就好了。这照片是那女的发给我的，她都没话，存着也没什么事吧？”

    徐真点点头，他道：“总之，你别给人看了，影响很不好。还有，你不关注娱乐圈的吗？”

    个子道：“没怎么看啊，我没时间。我得打游戏工作，还得开店做饭，没多少时间。”

    最后，再唠了会儿。

    徐真和乔牧准备离开了。

    但是，离开之前，乔牧眯着眼睛，打量着个子。

    实在是太熟悉了，但是又有点似是而非。

    他看着个子，觉得有很多的不对劲，很多地方都对不上。

    例如：个子不应该会做湘菜，不应该会在大理，也不应该打直播、开饭店。

    他试探地问道：“周慕云，你什么时候会长沙？”

    个子一愣，他：“你怎么知道我叫周慕云？不过，我不是长沙人，我是衡阳人。”

    乔牧有些困惑了，于是他继续试探地问道：“矮个子，还好吗？”

    周慕云抬起头，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望着屋顶道：“矮个子，走了。”

    “走了？”

    “走了。”

    乔牧忽然觉得，很难受，他强忍着悲伤的情绪：“你能你和矮个子的事情吗？”

    周慕云：“你先，你怎么知道矮个子和我的。”

    乔牧：“矮个子的亲戚，是我以前的花都同事，他让我帮忙找找。我一直以为，矮个子是待在长沙的，所以，没有找到。我也就知道他的外号，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周慕云抬着头，试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声音颤抖地：“我也不知道，我喊过他爸、叔、伯，但是他总是很生气。我问他名字，他也不。我就问他，我该怎么叫他的时候，他就摇摇头，不话。后来，我听店里的客人，都喊他矮个子，我就跟着喊了……”

    乔牧：“你能，你跟矮个子之间的故事吗？”

    周慕云看着他，勉强的笑了笑，他：“我和他没什么故事。我时候，也是……”

    曾经，周慕云也是待在这么一间有着破损招牌的店中，不过那时候，他还在衡阳。

    他那时候，总是会在放学回家后，迈着一双短腿，跟在身形消瘦的矮个子后面，在店里后厨忙碌着。

    那从忙碌的第一开始，就是整整十年，从来都未停下来过。

    一直到今年年初，那间店里面就只有他了。

    那，他就坐在窗户前，看着太阳升起，再看着太阳落下。

    他忽然，想出去走走。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去多久，他就是想要单纯的去走走。

    他想离那家店，远一点。

    矮个子过，就是因为他时候哭的样子太难看了，所以才会没人要。

    他去了花都，那是矮个子的故乡，他想去瞧瞧。

    但是到了花都之后，他反而觉得，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谁会在乎他去了哪里？

    他去了花都，又能和谁？

    他到了花都的那，喝了人生的一口酒，醉醒之后，他就前往了时候最想去的地方。他，就来到了大理。

    ……

    乔牧和徐真，缓缓地离开了那店，离开了那巷。

    乔牧回头看了眼灯光下，为自己送行的周慕云。

    他：“再见了。”

    周慕云挥挥手：“再见了。”

    乔牧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了。

    他告别了周慕云。

    乔牧知道很多关于周慕云的事情，包括周慕云不知道的。

    他知道，矮个子应该是在四年后，才走的；他知道，周慕云那夜宿醉是在四年后，而且他不会醒来；他知道，周慕云清醒之后，已经不再是周慕云了。

    他叫，乔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