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求一个人，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张个嘴丢个面子，但对于常成来说，那绝对比失去生命更让他痛苦，因为这就是一个靠着傲气支撑整个生命的人，这样的人突然有一天乞求人，这种事，真是难以想象到令人诧异。当然，诧异之后徐美香是沉默。这种诧异有限，她要想的是，她若是答应，会不会对韩昊有什么影响。

    这里不比大夏朝，江湖儿女都是靠拳头说话，这里是华国，是和大夏朝完全不一样的国度，这里有这里的规矩。

    关键是，她和他非亲非故，凭什么？

    就算常成掏出全身的家当，还有那什么免费打工，这些都不是徐美香需要的。

    说白了，同情不能当饭吃，心软也不能当饭吃。

    徐美香沉默。

    常成也没再说话。

    周围有好奇的远远看着，却没凑近。

    常成嘴巴动了动，最终苦笑道：“抱歉，是我强求了。”虽然是笑着，脸色却比哭还难看，双眼无神，带着深深的绝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他颓然的转身，拖着脚步离开。

    “嘿，徐同志，常同志找你啥事啊？”有好事的生产队队员见徐美香大门没关，终于凑了过来。

    “没事。”

    “啊，没事啊，常同志昨天开始就不太对劲，不像没事的样子。”

    “嗯。”徐美香没兴趣应付好奇的生产队队员，点头表示一下就关上了大门。

    “嘁，有什么好傲的。”对方呸了一口，满脸冷色的离开。

    常成拖着脚没有朝知青点过去，而是朝山脚底下走。

    路上的人都忙着秋收，也没兴趣管他。偶尔停下来和他打招呼，见他没反应也都匆匆离开。

    常成最终停在小池塘边，这里是生产队的人平时浆洗的地方，也是之前赵雅掉水的地方。

    坐在冰冷的石板上，他的目光看似看着远方，其实双目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看到信的那一刻他就没闭过眼。

    信上那一字字一句句，就像是刻在他的心头，怎么也抹不掉，还痛，密密麻麻的痛，痛彻心扉。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离开时还是好好的人现在卧病不起，明明说好，家里会好好照顾他的母亲，明明一切都说好的。

    常成的家庭环境有些复杂，他上面有祖父母，一个父亲，还有二个母亲。一个母亲是正房，一个是二房，他自己的母亲是二房，是姨娘。

    常家算得上是富裕之家，当初没闹事情的时候家里和睦，是镇上难得的大善之家。

    可自从家里的祖父母被拉出去批，整个常家算是没落了。

    后来祖父母死在那样的批.斗下，常家也从富裕之家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家庭。

    这些年一家子相互扶持，也算是过得下去，可从去年开始，家里的气氛就变得不一样了。身为幼子，常成在家里算是得宠的，就是家里落魄也少不了他一口吃的，父亲宠爱，母亲也对他不错，家里兄弟姐妹也没什么龌蹉。

    或许就是太好了，等到去年他上面的哥哥姐姐都嫁出去或者娶回媳妇之后，一切都变了。

    原本和睦的家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发生争吵，特别是正房和他们二房，包括正房和正房之间也有各种各样的争吵。

    他那时实在忍不下去才主动下来，因为他的主动，家里因为这个名额的事算是消停了。离开之前家里还是和睦的，正房也保证帮他好好照顾母亲，可这才几个月，他原本健康的母亲竟然就瘫痪了。

    瘫痪了啊……

    想到母亲寄来的信，上面字字句句的谩骂，字字句句的哭诉，还有那明显被眼泪浸过的皱巴巴的信纸，常成整个心都被揪的喘不过气。他要回去，他要马上回去。

    然后，他能想到回去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徐美香。

    可是，办法没了。

    一个大男人，就这样抱着膝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常成，你，没事吧？”

    “滚！”

    “你要是有什么事……”

    何君芝这话刚说完就吓了一跳，因为常成一下子抬起头，双目赤红的盯着她。

    “我，我还有事。”何君芝拔腿就想跑。

    “何同志，你家里有关系对吧。”死死盯着对方，常成双目圆瞪。

    “有，有点。”

    “我要回城，你能帮我么？！”说是问句，但带着不容辩驳的肯定。

    何君芝被吓得脑子空白，只能顺着对方的话：“可，可以。”

    “谢谢，谢谢。”常成突然就笑了。

    何君芝还有些茫然，等想到常成说的是什么的时候刚要张嘴就被常成抢了个先：“真的是谢谢何同志，谢谢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这时候，常成完全抛弃了自己的骄傲。

    何君芝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常成，最终还是点头。

    柳暗花明又一村，常成见何君芝点头马上带着人去了县城。只有县城有电话，写信太慢了，他想何君芝马上能安排他回城。

    何君芝一路被拉着，然后给家里打了电话，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重重松口气。

    实在是常成的目光太让人恐慌了，就像是一批狼死死盯着猎物，她真怕下一刻自己就要被吞吃入腹。

    咽了咽口水，转身看向等着的常成：“可，可以了。”

    “谢谢，这是我全身的钱，这是我的粮票，这是我刚才写的卖身契，给你，这些都给你。”

    “不不不，我不要。”何君芝双手背在身后。

    “你改得的。”

    “真不要，真的，大家都是同一个生产队的。”

    常成定定的看着她：“何同志，你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何君芝被说的面红耳赤，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辈子第一次有人说她是个善良的人，第一次有人这么感激她。

    “你家里有事就快点回去吧，办回城这几天我先给你向队长请假，你也不用回去生产队了。”

    “谢谢，真的感谢，我马上就回去，再见！”

    “再见！”

    目送常成快速的离开，何君芝心下感慨，希望常成的母亲能够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