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回来了。”身体里可能还保留着原身对父亲的恐惧，顾芊芊控制不住身体就是一僵，低头和顾乐山打了个招呼。

    顾乐山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这么多年没工作，整天东边混混西边混混，在就业市场上一点儿也没有竞争力，找工作当然是无功而返。看到顾芊芊这幅小心翼翼地样子，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有挣到钱，晚上开火都困难，更不用说请名师，上大师课了。

    理想再丰满，也要向现实低头了。要是当初没让女儿辍学，她现在应该也是高三的孩子了……莫名涌出来的愧疚和后悔让顾乐山吓了一跳：不，女儿是有天赋的，一定能成为一个名满国际的钢琴师。现在她缺少的，只是名师的指点和出名的机遇而已。

    这样安慰着自己，顾乐山指了指凳子，示意顾芊芊坐下，这才说道：“爸爸没有用，今天没找到工作。不过，家里还有一个你奶奶留下的玉镯子，是上百年的老物件了。所以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爸爸会处理好的。”

    顾芊芊心里难受极了。这几年家里的经济入不敷出，顾家祖上在历年的运动中好不容易留下的东西慢慢都进了典当行，唯一留下的这个玉镯子显然对父亲是有特殊意义的。她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零碎的钱钞，双手递在父亲的面前：“爸爸，镯子是我的嫁妆，我要留着做传家宝。去A市的事情咱们先缓缓，我们一起想办法。”

    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的女儿，还有那由一块五块组成的一叠钱，顾乐山的心都在滴血。他懊恼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哀嚎了几声。

    顾芊芊知道这会儿顾乐山的心里不好受。把零钞留在桌上，她默默地走进了房间，弹起了钢琴曲《命运》。

    当命运来敲门，是勇敢开门一往无前，还是胆小回避躲起来哭泣？顾芊芊相信，顾乐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爸爸想过了。”顾乐山站在钢琴边上，等顾芊芊弹完一曲，才插嘴说道，“咱们一起去出摊吧。”

    顾芊芊抬头，惊讶地看着他。顾乐山轻咳了两声，这才不好意思地说：“你一个人去我实在不放心，而且还可以帮你搬那些重的东西。”

    顾芊芊噌地站起身来，雀跃着勾住顾父的脖子，开心地小跳起来：“谢谢爸，我最爱你了！”而顾乐山先是不好意思地闪避着，后来又被女儿快乐所感染，也舒心地笑了起来。

    原身的想法很单纯，哪怕顾父对她千般不是万般不好，她在内心深处还是爱着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小老头的。她不想失去自己的人生，但也想父亲的梦想得到实现。顾芊芊自己的水平暂时还达不到大师的级别，只能从别处下功夫。获得普通民众的喜爱和赞赏，只是她计划中的第一步。

    而现在，她已经成功让顾乐山同意她走出这第一步。虽然顾父心里肯定还想着女儿走大师这条道路，但天长日久，总能慢慢潜移默化。哪怕顾乐山铁石心肠，她有一辈子的时间，以她宇宙人的知识积累和文化素养，铁定能提升专业技巧的。

    “不过咱们说好了啊！”暂时按耐住兴奋的心情，顾乐山严肃地说到：“等攒够了路费，我们就去A市。A市这几年在文化上发展很快。和高水平的人交流，你也可以有更大的进步。”

    “嗯！”顾芊芊狠狠点了点头。二郎大师在华国钢琴界早就是神话般的存在了，她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了。

    父女二人的卖艺组合很快在文化广场闯出了点儿名头，来听他们演奏的市民络绎不绝。不过顾乐山心里始终有很清晰的目标，攒够了路费和住宿费，就把这里的房子退了租，破烂家当能卖则卖，不能卖就寄放到远方亲戚家中，然后带着顾芊芊南下A市，住到了二郎大师培训班的附近。

    作为华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A市的发展日新月异，经济文化都要比顾芊芊的老家发达很多。同样发达的，还有远远超出老家的物价。来了没几天，两人好不容易攒的那点儿钱，就花的差不多了，而这时的他们也不过是参观了一下二郎大师的培训班，试弹了几下里面价格高昂的高端钢琴，和教学助理聊了几句，就被高昂的学费吓地主动出了门。

    “唉！”顾乐山这会儿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蹲在马路牙子上懊恼地用力捶自己的头。年轻时他总相信勤能补拙，身上有点儿才气和傲气，而现在他的年纪越来越大，生活打磨地他早就失去了当年的锐气，仅剩的那么点儿读书人的傲气也随着经济上的窘迫烟消云散了。

    “爸爸对不起你！”皱着眉头，他的脸上满是苦恼，写满了生活的艰辛和理想破灭的皱纹。这个时代充满了机遇，但时代就仿佛把他抛下了似的，滚滚向前不给他后悔的机会：“芊芊，爸爸对不起你！”他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愧疚，眼泪滚滚而下。

    看着父亲老泪纵横地脸，顾芊芊知道，不用她想出什么计划，现实就已经深深把老父亲给打击地体无完肤。轻轻抱住顾乐山的头，顾芊芊安慰道：“爸爸，你对我很好，我知道。我也想好好练琴，可是我真的很努力了，但是水平一直提升不上去。您也知道，艺术到了一定的高度，不光是把音弹准了，曲弹连贯了就可以的。表现力、感染力、甚至台风，都会成为重要的一环。”

    顿了顿，顾芊芊决定把话说完：“本来如果这次能考上音乐附中或者进入二郎大师的培训学校的话，我的水平也许能提升不少，也可能什么都提升不了。爸爸，我不想你太累了，我真的很心疼你。音乐梦想可以通过很多条路来实现，咱们换条路，好吗？”

    “你放屁！”顾乐山几乎红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顾芊芊，他几乎是在咆哮：“长大了，以为自己能挣钱了，翅膀硬了？”抬起拳头，他几乎又要揍下去，但看着女儿好不容易有点儿肉的脸，犹豫了几下，终于还是放下了拳头，口中满是不服输：“老子不信就供养不出一个钢琴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