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开始，林清儿便开始寸步不离地粘着谢一。

    她以前只觉得，这天地之间，只有叡王爷才是一等一的好男子，可思路一变天地宽，每每林清儿想起谢一救起自己时的模样，心头便禁不住一阵涟漪。

    可谢一却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前几日还对她殷切有加，可这几日，即便是迎面碰上了，谢一十次有三次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可实在怨不得谢一。

    有些事，谢一着实是后知后觉。

    譬如那天事急从权，他捏着林清儿的鼻子正打算为她做人工呼吸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就想起，叡王爷曾经似乎也是这样救助落水的自己。

    那时他未曾察觉，这竟是这般暧昧的动作。

    可现在，每每想到自己救林清儿的事，便会不由自主代入叡王爷那张俊逸的面容。

    叡王爷当初救助自己，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谢一从未像现在这般，这样想了解，那些被自己忽略掉的事情。

    ……

    “谢大人，你看我穿这一身，好看吗？”

    谢一驻足凝思，林清儿冷不丁从偏角蹿出来，身上还穿着粉色的罗裙，发髻上斜斜别着一根在寨子里买来的木钗。

    未施粉黛，却别有一番颜色。

    谢一下意识地点点头，呆呆道：“好看。”

    他只是想着，林清儿是丞相之女，自己不便得罪，却不知林清儿的小女儿心思。

    “谢大人的救命之恩，清儿很是感激。日后回到京城，谢大人可否还如现在这般，常常带清儿出去玩？”

    林清儿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谢一，直看得他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这才“咯咯”地笑起来。

    “这……这恐怕不妥。人人都知道你钟意叡王爷，若是我常约你出去，怕是……”

    谢一笑的勉强，婉转拒绝。

    林清儿却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咬着唇道：“这有何难？先前我爹爹为我的婚事操碎了心，是我执意要求，他才有意将我指给叡王爷，待回京之后，我定会与爹爹说清楚，我如今倒是不怎么喜欢叡王爷了。”

    谢一还以为林清儿早已认定叡王爷是她的夫婿，却没料到，这小姑娘倒是全然不在意，喜欢与不喜欢之间，也是跟随本心，倒也是可爱。

    “你此言可是当真？”

    谢一有些喜出望外，本以为阻挠林清儿与叡王爷的婚事已经无望，却没料想，居然这么简单一句话就能搞定。

    “这是自然，爹爹是最疼我的，我若是不肯嫁给叡王爷，便是圣上下旨要我嫁，我也定然不会答应。”

    林清儿认认真真地说道，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

    她暗想，谢一既然追问自己能否解除与叡王爷的婚约，想必这位谢大人心中，是有自己位置的。

    但是林清儿毕竟是姑娘家，虽然爱慕谢一，却不好直接表露出来，只盼着他能理解自己这一番苦心，快些向她提亲。

    “好，好，如此甚好，甚好！”

    谢一一时激动，按着她的肩膀，语调愉悦。

    林清儿也勾起嘴角，笑的灿烂。

    谢一是在为自己终于能向皇帝交差而开心，却没想到，自己和林清儿这番话，竟一字不落地落进站在暗处的叡王爷耳中。

    王爷身旁的小风子欲言又止，看着叡王爷那张受了伤的脸，心里一阵不落忍。

    “王爷，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小风子小声道，王爷挥挥手，没说什么，小风子却记得，王爷回去的时候，一脚深一脚浅。

    是夜，小风子左思右想睡不着，心里总记挂着叡王爷那张铁青着的脸，一时忍不住，扣响了谢一的房门。

    “谢大人，我们相识这么久，总算是朋友吧？”

    小风子正襟危坐，谢一揉着睡眼，一头雾水。

    “当……当然算。”

    “那既如此，有些话我便不瞒着你。”小风子下定决心，就算是主子怪罪，有些话他也一定要说出来。

    “请……请说。”谢一打了个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却还要强打着精神应付。

    小风子正了正神，开口道：“我跟在叡王爷身边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到他对一个人这样用心。”

    谢一还有些不明所以：“所以呢？”

    小风子一时语塞，整理好情绪后，继续道：

    “王爷是真的心悦你，倘若你不能接受，但也请你不要伤害他。我知道，或许男子之间相爱，你仍是接受不得，但我希望你能体会到王爷对你的好，千万别肆意糟践了这份感情，如若不然，日后想起，你是会后悔的。”

    谢一垂着眸，原本还在困倦的他慢慢来了精神。

    他虽然觉得小风子今儿个前来，对他说了这番话，着实是奇怪的很，自儿个虽说迟钝，倒还真有点儿不清楚自儿个哪儿伤害了叡王爷。

    可对于小风子说起这事……

    其实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思考自己对王爷的感情。

    究竟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看不到会想念，为什么见他笑会跟着笑，为什么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余光里打转。

    谢一不清楚这些感情是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该如何排解这份感情。

    难道，这就会小风子口中的“心悦”吗？

    难道，喜欢竟是这样一种酸酸甜甜的感觉？

    小风子见谢一一直沉默，还以为他对叡王爷没有丝毫感情，只道自己这番喉舌白费了，只得起身告辞。

    目送小风子离开，谢一倚在门前，头顶的那顶月亮，明亮的紧。

    他好想问问月亮，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一种名为何物的情绪。

    而在王府院落的中央，叡王爷也还醒着，他正透过窗，看外面那轮明月。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谁都不知道心中的情绪可以向谁倾诉，只好偷偷告诉月亮。

    月亮眨着眼，将他们的秘密保守，不会泄露给任何人。

    翌日。

    谢一起床之后才发现，整个王府院落静悄悄的。

    叡王爷不在院中，叡王爷的暗卫也不在院中，就连平日里时常来找他洽谈的小风子也杳无踪迹。

    他察觉到了不对，疯了似的去寻，最终在山寨兄弟的口中得知，整个王府院落里的人，在昨夜四更天的时候，静悄悄回了京城。

    回头望着诺大的院落，谢一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他突然有一点点明白，昨夜里一直在心口作祟的那份情感，到底是叫什么。

    只是，当他终于有那么一点点勇气想将那情感宣之于口的时候，王爷却走了。

    谢一的那一点点勇气，也快速枯萎，重新缩回壳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