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容琛静静地站在原地等杜衡发话，犹如一个等待凌时处死的囚犯一样，希望杜衡能够快刀斩乱麻。

    一直背过身子没有给任何回应的杜衡，在贺容琛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才缓缓坐起身子，正视贺容琛这个人。

    俊美的脸庞多了几分冷淡，好看的桃花眼此时也萎靡的恹恹垂着。人就这么站着，站在自己不远处仅有两步之遥，可这点距离却好似怎么够也够不着。

    方才心脏疼得厉害的人好似刚刚才缓过劲来看着贺容琛，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认识的那个从来不正视自己的贺容琛，心里又装着他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敢去信任贺容琛说的半分话，每个字每一句都要反复斟酌。

    杜衡动了动唇，苍白的唇.瓣上下蠕动了几下，话溜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回去了。

    贺容琛一直在等他的答复，而杜衡也一直在犹豫。想要说狠一些，好让这段关系断的彻彻底底，可一对视那人的双眸，整个人仿佛被吸引似的完全挪不开视线。

    杜衡深知自己无法放开贺容琛，可与其对他产生无尽的猜疑，还不如像贺容琛所说的彻底放弃他好了。

    杜衡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张了张嘴，缓缓开口：“……对，你说得对。我没爱过你，至始至终都信不过你。我每一刻每一秒都在想放弃你，我没有真正的思考过所谓的未来。”

    他们真的有未来可言吗？

    杜衡完全看不见两人所谓的未来，就连一丝丝的光芒都在一次次的猜疑中被浇灭。

    未来？可能曾经有吧。曾经，杜衡也是有思考过和贺容琛以后的人生，也有为两人以后考虑过。

    “你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人，我后悔了，可以了吗？”杜衡咬着唇，用力的吃准每一个字的音节，生怕自己声音颤.抖被贺容琛听出来。“和你能有什么未来？我看不见。”

    不是看不见，而是不敢看。

    杜衡暗自咬牙，鼻子一酸，忍住不让贺容琛瞧见自己这副样子。

    “我每天见到你，我都在怕。怕你什么时候会对那个人回心转意，怕你到头来还是在骗我。”杜衡猛地抬起头看着贺容琛，开始质问他，“对，你说的对。我感到不安不是你的错。倘若你以前有护我一次，我需要像现在这样整天担惊受怕，怕什么时候被你抛弃，看着你跟别人相好吗？”

    杜衡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

    可他不是不爱贺容琛，只是太爱了，处处替他想着，想着让大家都有个圆满的结局。

    “你不是一直都怀疑我和别人有好过吗？那你继续往那个方向想就好了啊！我稀罕你处处考虑我吗！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这一声声质问，问得两人各自发虚。

    谁也心照不宣的隐瞒着对方不知道的事，可谁也不想主动去说。始终，纸包不住火。

    “我们之后各不相干，不好吗？你怎么老是要让我这么不开心呢？”杜衡自嘲的笑笑，看了看贺容琛，几秒后又移开视线。喉咙的苦涩蔓延到心里，一点一点的砸痛自己内心，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意。“你说你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喜欢我这么傻，这些年一直帮你保管那些钱吗？”

    他是疯了才会一直喜欢贺容琛这么久，自讨苦吃到最后一无所获。

    面前的这个人眉头紧皱，脸色黑得跟包公似的，眉宇间压抑着的怒火仿佛随时都会被杜衡的话给惹毛了。杜衡明知道贺容琛不想听这些话，可偏偏就是要说出来，想要惹他生气。

    “我又不是什么值得你这么珍惜的人，他不是回来了吗？你干嘛还赖着我不放啊？”杜衡冷笑，每笑一声心里不自觉的揪痛。“他比我好多了啊，起码比我干净。他跟你才有未来。我没有。”

    嘴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往伤口撒盐，杜衡清楚的知道，人要有自知之明。

    “杜、衡！”被羞辱的贺容琛气得涨红了脸，咬牙切齿的怒瞪着他。

    “我就再帮你一次，最后一次了。”杜衡笑笑，眉头挤在一堆，看起来却是那么的难过，“我吃亏点没关系了。”

    “谁稀罕你帮啊！”

    “他现在单身啊，你有机会的。”他轻声喃喃，像是在给自己洗脑，不断重复道：“你有机会的，有机会的……”

    有机会的，两个人这么般配。

    张牧澈回来不就是为了见贺容琛一面吗？杜衡都是知道的，只是不说出来。早早地收拾好东西，准备着随时可以全身而退。

    “我只要你啊。”

    “别啊，”听到这句话，杜衡乐了，苍白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意，“喜欢我这病秧子不好，晦气。”

    说着，眼神暗了几分，心里抹过一丝难过，没几秒就皱起眉头，委屈的扁着嘴，小声嘟囔：“你这是干嘛啊……我都要放弃你了，你干嘛还说这些啊。我见不得你跟那个人好，我也信不过你。反正我也只会惹你生气，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有什么值得你依恋的啊？别傻了。”

    贺容琛不说话，上前两步靠近杜衡。

    可这时杜衡却不敢看他一眼，倔强的偏过头，企图对贺容琛坏一点、狠一点，贺容琛能够理他远远的。

    这么想的杜衡，在下一秒就破功了。敌不过贺容琛眸子里的温柔，轻声在耳畔的呢喃，他还是认输了。

    “我陪着你，没事的。别赶我走，好不好？”贺容琛将人拥入怀里，心疼的亲.吻着他的额头，安抚颤.抖的人儿。

    早在杜衡开口的那一秒，贺容琛就已经想到杜衡在顾虑什么。后悔自己意识的这么晚，让杜衡说了这么多自嘲的话。

    “会变丑的，头发都会掉光，脸色很难看的……”刚开始还哈哈笑几声的人靠在怀里哭成泪人，紧紧抓着贺容琛的衣服，叨念着：“贺容琛你不能变心，不能嫌弃我……我才二十八岁，我不想死……我好不容易才和你在一起呜……”

    他刚才所说的全是气话。

    无意撞见贺容琛跟那人躺在一起，他固然生气。可生气归生气，杜衡气得还是自己接下来不可能天天陪在贺容琛旁边，气自己非得在这个时候病发。

    无非是想和贺容琛多呆一会，又怕给贺容琛添麻烦。接下来要面对化疗，照顾一个病人需要莫大的耐心。

    杜衡不想贺容琛受这种苦，不想贺容琛见到自己丑陋的一面。

    “……刚才说的都是气话，都是假的。”

    “我知道。”贺容琛点点头，厚实的手掌覆上他的后脑勺，轻轻地摸着仿佛在安抚他的情绪。

    “……对不起。”

    杜衡的这句对不起，让贺容琛不禁嗓子一哑，喉咙像是被灼烧般疼痛。

    好一会儿，抱着杜衡的贺容琛，才慢慢说了一句：“杜衡，你是真不知道我怕失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