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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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的确技艺了得。徐乐平日也听过弹词,但是从未听过这么好的弹词。他虽然不出来妙处,但是里面有一段快书,快得连听都好像跟不上却听,这白玉却能够得清晰无比,字字送到人的耳朵里。
这一段完,全场寂静,转而满堂喝彩,差点连屋顶都被掀掉。
白玉放了琵琶,起身福了福,退下去休息。她今要一个人撑完全场,每唱完一段都要去休息片刻,否则铁人都撑不住。趁着她休息的空当,班主就要上台来大声喊着:某某老爷打赏多少。然后鞠躬道谢。
赵去尘对自己的长随奚奴了句话,那奚奴连忙跑开了。不一时,台上班主就喊:“赵公子打赏一百两!承蒙厚爱,愿赵公子科场得意,皇榜夺魁!”着朝赵去尘一躬到底。
徐乐斜眼看了看赵去尘,心道:这可真舍得,朱师兄那样的老大夫出诊一次也就才二十两。我连诊金加谢仪也不会超过二十两。啧啧,她这本事可是比医术还值钱了。
同桌的几位生员却没有这般想法,已经开始回味刚才的演出了。
梦湘生就:“白香山所谓‘大珠珠落玉盘’,只有听了白玉的弹词,才知道所言不虚。”
铁道人用折扇打着手心:“古人还绕梁三日,余音不绝。我想,她这一段弹唱,恐怕要在我耳里绕上十半个月啦!”
赵去尘摇头赞叹道:“铁兄所言,于我心有戚戚焉!我每次听她弹唱完,好几耳朵里都只有那弹唱声,无论做什么事都入不了神,除非再听一次。”
施济卿也摇头晃脑就道:“可不是越听越放不下了。”
众人见徐乐不话,铁道人就来撩拨徐乐,道:“乐,你觉得如何?”
徐乐道:“挺好。”
铁道人故意要逗他,追问道:“好在哪里?”
徐乐有些烦了,便道:“好在她还要休息,否则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要失魂落魄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真有笑点,还是赵去尘赵公子客气,竟然笑了两声。施济卿和铁道人也是面带笑意,只有梦湘生道:“你终究是年纪太,不能领会这种妙处。”
徐乐不服气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能领会妙处。无非就是我做不来文章,不出漂亮话罢了。要我,真心有所感的人肯定很多,附庸风雅拽古人诗句的,怕也不少。”
刚才四人话,只有梦湘生引用了白居易《琵琶行》里的句子,这可不就跟指名道姓他“附庸风雅”一样么?
梦湘生铁青着脸道:“你也不是我,怎知道我附庸风雅。”
徐乐笑道:“我可没你附庸风雅,是你自己硬撞上来的,可见是心虚了。”
梦湘生这才发现低估了徐乐的口舌之利,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就:“身为医者,只会诡辩之辞么?”
徐乐反击道:“你身为生员,只会拽两句诗文么?”
梦湘生突然呵呵一笑。
铁道人、施济卿、赵去尘也都笑了。
有洁癖的人往往都有一些乖僻。赵去尘含着金汤勺出生,家世、老爹、才华、颜值每一项都出类拔萃,自负无双。因此他对朋友也格外挑剔,非得是能在某一领域“超俗”之人,才能得他青睐,往来交际。
无论是徐乐、白玉,还是施济卿、梦湘生、铁道人,都是因此才让赵去尘愿意往来。
梦湘生能坐在这里正明他也有过人之处,而他的过人之处正是古文。
明朝学子将文章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应付科举考试的八股文,所谓“时文”。另一个就是古人写的散文杂论、诗歌长赋,统称为古文。光是时文写得好,或许在科场上能轻松过关,但只有古文出众,才会被士林承认为“才子”,博得声望。
梦湘生从袖中取出一卷生宣,上面写满了秀丽的楷。他道:“前日心有所感,胡乱写了一篇《琴赋》,正好要请几位仁兄指教。”他着便将生宣放在赵去尘面前。
赵去尘满面笑容:“正要拜读大作!”他这么着,手伸向一旁。奚奴连忙取了一副丝绸手套来,心翼翼给他戴上,生怕碰到公子爷的肌肤。
赵去尘戴了手套,展开宣纸,拿在手上吟诵起来。他读的时候,铁道人紧握折扇,微微闭目,神情看似十分享受。施济卿也侧耳倾听,没有话。
徐乐听了听,无非就是瑶琴如何高雅,琴声多么空灵。字词之间倒是很有韵味,可惜也不过就是好文罢了,要想陶冶他的情操还不够资格。
赵去尘读罢,放下长赋,摘下手套扔在桌上,道:“果然绝妙!”
梦湘生就挑衅似地望向徐乐。
徐乐呵呵一声,昂起头,语速极快地将刚才那篇《琴赋》重复了一遍。
赋文最讲究音韵,吟诵时必须分清阴阳顿挫,轻重缓急,就如唱歌一样。像赵去尘这样的行家,诵读出来自然充满美感。徐乐这般和尚念经似的过一遍,非但不美,简直就是焚琴煮鹤,暴殄物。
梦湘生见自己的得意之作被人如此糟践,头发都竖起来了。
一篇长赋六百余字,徐乐只听了一边,竟然背得一字不差。
徐乐就道:“这是你前两心有所感写的么?”
听了一遍就全文背诵,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如果不承认徐乐脑力过人,就只能承认这是抄袭之作。
梦湘生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了。
施济卿领教过徐乐背医书的本事,那真是恍如目前,连带第几页第几列都背得出来。他却不知道徐乐的赋已经到了过耳不忘的地步,真是惊喜非常,乐呵呵地看梦湘生如何收场。
铁道人就对赵去尘道:“去尘,真是一字不差?”
赵去尘哈哈一笑:“果然一字不差,就连我刚才口误读错的地方都没差。”
梦湘生这才缓了口气,脸上的铁青消退不少。
徐乐知道赵去尘故意给梦湘生台阶下,也不追击,只是道:“难怪梦湘君喜欢白香山的诗句,都是走的浅显粗白的路子,叫人一不心就记住啦。”
赵去尘朝徐乐摇了摇手,笑道:“好啦,乐,我们知道你是张松。梦湘兄却不是曹操,你就放过他吧。”
徐乐摸了摸下巴:“我才不是张松,我比他帅多了。”
施济卿和铁道人登时就撑不住笑了起来,赵去尘也笑得前仰后合,胸口差点碰到了桌沿,吓得连忙坐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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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