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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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吉祥本是王振门下的宦官,能在一片清算声中幸存下来,足以证明他本领高强。 网同样都是王振的亲信,马顺那位锦衣卫都指挥使可是被文官们活活打死在朝堂上的。
曹吉祥给徐兄安排的直殿监身份也不是随意想出来的。直殿监掌管各殿及廊庑洒扫之事,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地位在二十四衙门之中属于中等偏下,十二监中吊尾,甚至还比不上四司八局中的某些衙门。
让徐兄冒充直殿监的火者,可以在晚上往来皇城不受盘问,即便东窗事,直殿监那边也容易摆平。因为对于内宫之外的宫殿、廊庑,直殿监也常常使用外雇的杂役,十省力。
徐兄本人在一番纠结之后,终于穿上了火者的服饰,挂上了腰牌,背起煎药的用具和药材,叫皮皮藏在药罐里。他带上皮皮却是觉得自己真有些丢人现眼,多个伙伴一起,心里似乎就好受多了。
不过这种事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再走下去也就无所谓了。
徐兄走到皇城外的时候,羞耻心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算被人当成阉人又如何?皇城里最多的就是阉人了。
他此刻真正尴尬的是,阉人也有三六九等,顶端的叫做太监,而他看来永远成不了太监,实在叫人生出未尽全巩憾。
怀磁这样诡异的情思,徐兄在经过衅门查验腰牌的时候,完全没有紧张,自然得就像是走了千百遍一样。
值更的衅门本来看徐兄还有些眼生,想多问两句,却又觉得徐兄如此自信,肯定有些来头。于是这衅门便什么都没说,将腰牌还给了徐兄,让出了路。
徐兄还以为这些衅门也是曹吉祥安排好的,之前那个梁芳不也是衅门么?所以他连道谢都懒得道,直接走了进去,寻思着该如何前往南宫。
徐兄是什么人?在苏州黄家的园林里都会迷路,何况是皇城!然而没人知道徐兄是个准路痴,所以也就没人来给他带路。如此广阔的南内,僻静得跟鬼域一样,徐兄只是大晚上地走了两遍,能记淄真有鬼了!
徐兄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久,越走越觉得迷茫§眼看着就黑了下来,再走话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他本来也想问路,却不敢去问那些守门的阉人。这些阉人的职责就是守门,肯定记得经常进出的面孔,自己贸然上去问路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于是徐兄就淡定地绕了两圈,眼看着景色已经跟南内大不相同,沿途还看到了几处雄伟的建筑,路上的阉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徐兄心中暗道:守门的人不能问,但是路上这些人大约就没那么警惕了吧。
于是徐兄就凑了上去,想捏着嗓子学阉人的语调说话,还没等他准备好,那个阉人就已经转头过来,道:“你是新来的?”
徐兄心中暗道:看来这地方也不是谁都认识谁。
他连连点头。
那火者又道:“为什么入宫?”
徐兄这回有些答不上来。他心中暗道:一般人家谁肯把儿子送进宫里当个阉人?再看眼前这阉人,年纪跟他似乎也相差不大。他就道:“还能为什么,左右不过那点事。”
那个阉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你也是家里大人犯罪,被净身收入宫中的?”
徐兄干笑一声,心中暗道:老爹你泉下有知可别怪我,是他回错了意,我可没说你犯了罪。
那个阉人见徐兄这副表情,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看法,道:“其实你也不要难过。既然是官宦子弟,你识字吧?”
——识字?哥哥我读书虽然没有万卷,却也有上千卷了。上至国语、周书,下至宋史、元史,什么读不了居然问我识字不?!
徐兄遗牙道:“识字。”
那阉人就道:“识字就有出路。我跟你讲,咱们佥书也是官宦子弟,他父亲原本是太仆寺卿呢,因为戴纶案受到牵连抄家系狱。”
徐兄听得连连点头,心道:咱们头一回见面,你跟我说这么多,叫我有些惶恐呀。等会不会杀我灭口吧?对了,回头问问上皇,佥书和太仆寺卿是干嘛的。
那阉人道:“戴佥书能走到今日的地位,就是得了识字的好处。啧啧,没想到你也识字,好啊,有前途。对了,你在这儿干嘛呢?背着什么?”
徐兄随口道:“唔,我是去送东西的。”
那阉人“哦”了一声,又问道:“给哪儿送呀?”
徐兄道:“就是”他本来差点脱口而出“上皇”两字,突然觉得不妥≡己是迷路走到这里的,谁知道这里具体什么地方?这个阉人若是当今陛下那一边的,岂不是要糟?
徐兄这一打愣,那阉人又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道:“我知道啦⊥是很尴尬的那位,对吧?”
徐兄松了口气,暗道自己赌对了。这阉人若是上皇一派的,肯定不会说得如此轻易,毫不敬重。人家上皇好歹是当了十几年天子的皇帝好吧d然倒了霉,也不是你个阉人可以在背后挤兑的,还“挺尴尬的那位”归纳得倒是挺精准嘛。
阉人道:“那你快去吧,那个凶婆娘有点疯,到时候把气撒你头上有些不值当。”
徐兄就傻了,“凶婆娘”是怎么回事?上皇身边只有一个阮老公呀。他耗尽了想象力,终于找到了答案:要么是阮老公女扮男装,宫女装太监;要么就是皇城太大,宦官之间以讹传讹闹出了误会。
正确答案显然是后者。
不管怎么说,徐兄觉得这个碎嘴子倒是比较安全,就道:“可我迷路了。”
那阉人带着嘲讽打量徐兄,道:“哈,亏你还识字呢。都走到门前了却还说自己迷路了。”
徐兄觉得有点问题,还是硬着头皮道:“到底怎么走,请哥哥教我。”
阉人道:“你看地上,认租种青砖,一直沿着这条路走∵到青砖打横的地方左转,然后第二个路口直走∵到底的那座宫殿就是啦。”
徐兄头皮麻:“这么远?”
阉人道:“说着麻烦,走过去还不到一里路呢。快去吧!”
徐兄道了谢,背着东西就往阉人说的方向走去。
他边走还边想:到底对不对啊?我怎么不记得上回来有这么多树?咦,前面好像树林更茂密嘛,那天曹太监不是说南宫的树木都被砍伐一空了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