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将军病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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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入宫门,便有当值的太监和宫女前来引路,男宾都去了景泰园,而女眷则前往皓月园。

    进了皓月园,纳兰晚规规矩矩给现今掌管着后宫之权的惠妃娘娘请安问礼,一番礼仪做下来不见半丝错漏。惠妃今日穿了一袭喜庆的玫红宫装,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三十出头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当而让人看起来只有双十年华。容颜清丽妩媚,气质高贵得体,又兼不久前才为永定帝添了一个可爱的小公主,无怪倍受荣宠。

    “你就是将军府的小姐吧?快快起身!”听到纳兰晚请安问礼时,惠妃微微侧目,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面和颜悦色地让她免礼。

    “正是臣女。”纳兰晚谢礼起了身,任由惠妃打量,眼眸却适时露出一丝胆怯的神色,将头低得不能再低。

    回到京城这四年,纳兰晚一直都以养病为由闭门不出,从不参加任何官宴聚会,惠妃因是第一次相见难免多了几分好奇,这才多瞧了她几眼。眼见她身子纤弱、眸光躲闪,心下微微叹了口气。当年的将军夫人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不曾想她的女儿竟是这般柔弱怯懦,虽说生得貌美,却是这样小家子气,实在是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常听闻说纳兰小姐病弱,这许多年都闭门不出,今儿瞧着也只是脸色稍稍差了些,可是身子大好了?”惠妃呷了口上好的金桂茶,有一句没一句地与蓝瑾说话,态度不见得多亲昵,却也没见得有多疏远。

    皓月园里的其他命妇与官家小姐也因不曾见过这位将军府的病小姐而默默注视,整个园子里顿时静了下来,落叶可闻。

    “回禀娘娘,臣女这身子骨是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十多年来也看诊过数名大夫,都说是无法根治了。这几日天气炎热,人人皆汗流浃背,臣女反倒觉得身子轻巧了些,能下得床来走动走动。”纳兰晚低声回了话,语调里带了一股自怜,让人听来同情万分。

    惠妃微皱眉头,柔柔弱弱的女子,除了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自家侄女秦蝶儿外,她一向看不大惯。纳兰晚这般弱不经风的模样,她着实不喜,不过碍着定国将军府的面子,她也不敢表露出来。

    “既是如此,纳兰小姐快坐下歇着吧。”几句话下来,惠妃已经提不起兴致再与纳兰晚多说什么了,这样不成气候的女子不值得她费心思。

    纳兰晚笑笑,也不多言,皇宫里的人一向现实得可怕,自己随意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端起茶盏静静品着。无人前来打扰,一时自在,却不经意听见众人的低语谈论,不禁开始在心中翻起白眼来。

    说起来,纳兰晚的定国大将军府病小姐之名在京城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却鲜少有人见过这位病小姐到底长得如何模样。这一回因为永定皇帝的圣旨,纳兰晚推脱不得,倒是解了众人的好奇之心,使得不少人纷纷打量她,不乏就有些人品头论足起来。

    “这就是将军府那个病秧子啊,模样倒是生得美,看着也是个安分的,就是性情不知怎样,听说久病之人大多乖戾着呢!”

    “生得美又如何,你没看她那脸色,虽然上了极品的胭脂,可却也没遮掩得住她那白得跟鬼一样的脸色,这要是不上胭脂水粉,指不定有多吓人!”

    “可不是,要我说纳兰大将军气宇轩昂,将军夫人也是英姿风华,这等人物的女儿居然没遗传得他们半丝优点,可惜了。”

    “也不见得可惜,你看她五官生得可是一等一的好,又这般娇弱模样,指不定会得多少男子怜惜喜爱哩!”

    ……

    纳兰晚静静坐着,将耳边的小声议论尽数听了个遍,她好像没招惹她们吧。

    纳兰晚无言,听着就当笑话罢了。前一世什么没经历过,不过几句闲话,她还不至于放在心上。这些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没有针锋欺辱之意,不外乎就是嚼些个舌根子。

    离午时开宴还有些时辰,夫人们都聚在一起说话,小姐们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惠妃见大家有些枯坐无趣便发了话,让有兴致的小姐们都去御花园逛逛,不用全拘在皓月园里。

    纳兰晚心中一动,早就听闻御花园里汇集了明蓝国所有的奇珍异卉,此番正好可以去见识一下,也不负了进宫这一趟的折腾。

    转眼间,皓月园里的小姐们有些便坐不住去了御花园,并无人来邀请纳兰晚同行,也不知是内心排斥还是怕被她过了病气。纳兰晚落得轻松自在,又坐了会儿才站起身寻了宫女引路,缓缓往御花园的方向行去。

    虽是第一次进宫,可纳兰晚的眉眼之间全然没有初入宫庭者的拘谨与不安,只眸光静静地缓步跟在宫女身后,全身气息内敛,使得她成为一个格外容易被人忽视的存在。

    许是因为天气炎热,绝大多数人还是都选择待在有冰块镇着的景泰园和皓月园里。此时的御花园算不上热闹,只不过有些前来赏花游玩的官家小姐们,在占地甚为宽广的御花园里显得稀稀疏疏。

    到了御花园,纳兰晚便打发领路的宫女去了。避开人群,漫步在御花园,纳兰晚逐渐放松了戒备,前世那种刀尖舔血的生活似乎真的离她很远很远了。

    这一世,在边关的十二年,她刚开始还小心翼翼扮演着孩童的角色,越到后来她便越得心应手。安宁的生活让她毫无顾忌的享受学习,前世所学本就涉猎甚广,今生更是自小修习了一身武艺,与前世的近身搏斗结合起来,竟是难得敌手。

    “你们听说了吗?这次父皇大寿,将军府那个从不出府的病小姐也进宫来了。”刚刚行到一处假山后,纳兰晚便听到一个高扬的男子声音隔着假山树林隐隐传了过来。听这声音,应该离得还有些远,若非她武功不错,想来也是听不见的。

    这倒是有意思了!能出现在御花园里的人,想来身份也不会低到哪里去,况且那人还口口声声说“父皇大寿”,那就是皇子了!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没曾想还有许多人惦记着。

    “晚表妹吗?”另一个有些清俊的声音答了话,显然是与纳兰晚关系匪浅,只听那声音接着道,“自从她跟着舅舅从边关回京见过一次之后,便再也不曾见过了,即使去将军府探望外公与舅舅,也是推病不见人的。倒是不想这次因为父皇的寿宴出府了,想来是身子大好了。”

    听了此人的话,纳兰晚微微一笑,已经猜到是谁。

    “明昭,我说你这表妹是不是太过目中无人,连你这个当朝太子都不见!”很是张扬的声音,好似万物都不放在眼底,睥睨一切,又好似洒脱风流,转眼成空。而且,这人的语气中似有一种淡得不能再淡的不以为意,或者说是淡得不能再淡的不满。

    不满?是对谁的不满,对她吗?纳兰晚微微皱眉,这人是谁?好大的口气,这般大言不惭地说别人目中无人,自己却对当朝太子如此无礼直呼其名,比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闺阁女子,原本就该养在深闺,何况晚表妹的病是自小打娘胎里带来的,格外柔弱些而需要静养,不见外客也无可厚非。”明昭太子清俊的声音再次响起,在纳兰晚听来格外温暖。

    “太子皇兄所言不无道理,只是纳兰大小姐这些年养着病,怕是要把婚事给养没了,我记得她早该过了及笄之年了吧。”疑问的句子,却是肯定的语气,是之前没有听到过的声音,纳兰晚估计不是皇亲贵戚就是世家子弟。

    有一瞬的沉默,太子明昭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先前那个淡淡不满而又带着张扬的声音打断,“有个当大将军的爹,怎么会没了婚事,只怕想娶这个病小姐的人不在少数!了不起娶了她回去好吃好喝养着供着,再收他几个美娇娘在房里好生享受,岂不是快哉!”

    愈发的肆意妄为,却代表着这个年代大多数人的想法。

    “哈哈哈,还是你小子会享受!”一群少年的哄笑声传了开来,紧接着,“要不就干脆你上将军府求娶了去,我们几个也好凑一堆喝个喜酒沾沾喜气呀……”

    隐在假山后的纳兰晚又听了会儿墙角,脸色有些不好看,想到她那个未曾见面却风流纨绔的未婚夫,只怕还真干得出来像那少年所说的事儿来。

    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等宫宴结束后回去一定要想办法让爹爹给她退婚!

    “少来,就我还需要去上赶着巴结将军府吗?娶个柔柔弱弱的病秧子回来看她天天哭哭啼啼的吗?也不嫌平添心烦!”少年嫌弃的声音毫不掩饰,话里话外却傲娇得不了。

    众人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打笑,直到明昭太子不满地喝断,众人才止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