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漂浮在黑暗的深渊之上，又似乎飘荡在恶浪即将袭来的海洋上。我任由自己在虚无中飘来飘去，我抓不住飘过身边的山石、帆船和冰块，我任由自己随波逐流，一点点地飘走。

    在那无尽的黑暗中漂了许久许久，迷迷糊糊间，我听见了激烈的打斗声，与之相伴的，是叫骂声，我甚至能听明白，那许多混乱的声音里，有一个女孩的声音。但是，我又一次飘走了，沉沉的黑暗再次包裹了我。难道，刚才的声音，是黑暗中的一个梦？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人使劲摇晃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聚集全身的力量，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我第一个看到的东西，是一个女孩的脸，是一张满是怒气的脸。我辨认，努力辨认。之后，那个女孩说话了，她怒气冲冲地说：“看什么看？快给老娘说句话，快说，说你没事！”

    “凌娜！”我说出了那个名字，我认出了那个女孩。那女孩大骂着，对两个男孩说话，我看那两个男孩很面熟，但却怎么都想不起他们的名字。我听见女孩对两个男孩说：“这混蛋醒了，可吓死老娘了！雷霆，铁星，你们叫的救护车，咋还不来？”

    “快了！快了！”我听见男孩说话了，但我不知道是哪一个在说。我又睡过去了，我怎么那么累，怎么那么想睡觉。我感觉自己好像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一样。那女孩还摇晃着我，叫着我的名字，但我不管了，我不管她了，我睡，睡去，睡去了。

    我觉得自己睡了很长时间，因为我做了很多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我甚至梦见了黑哥和三仙子，我梦见我在和他们把酒言欢，我梦见了我妈妈，她说她最近打麻将手气很好，马上就要给我们赢个大房子回来了，我梦见蓝枫、乔雅妮和盘玉子三个人手牵着手，开心地走在小河边……

    “汤河，汤河，你的眼睛动了，你快醒来啊，醒来看看我啊！”我听见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孩子的声音。我极力拨开笼罩着我的黑暗，艰难地走入光明之中，我睁开了眼睛。亮光很是刺眼，我发现，我在一个洁白的房间里，躺在一张床上，床的四周围着很多人。我分辨出了这些人，蓝枫、凌娜、铁星、雷霆，还有石锁、满满和四大金刚。离床较远的地方，有一个男的，一脸严肃地在和一个女的商量着什么，我认出来了，那是郎清尘和南冰。

    “汤河，你终于醒了！”蓝枫哭了出来，“这下没事了！医生说，如果这会儿能醒过来，慢慢就没事了！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没事了！”

    医生和护士来了，查看了一番，说没事了，一会儿输液，很快就会好了。医生和护士走了之后，蓝枫还在哭着，鼻子红红的，眼睛都肿了。“小枫，别哭啊！”我摸着蓝枫的耳朵，想要微笑，却觉得脸上很是僵硬。

    我用手摸了摸我的脸，我的脑袋，发现上面缠着纱布。妈的，我成了一个纱布人。大家都围着我，七嘴八舌，郎清尘和南冰也靠了过来，郎清尘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而南冰心直口快地说：“汤河，你这个家伙，这次差点把小命给丢了！要不是我们凌娜赶去救你，你这会儿怕是已经在阴曹地府了！”

    “我哪里是去救他，我是去揍他！要不是雷霆和铁星拦着我，我早就追上他，揍他一顿了，哪里轮得上别人揍他？”凌娜依然怒气冲冲，“结果，反而被别人提前给揍了，要不是那胖瘦二赖的两个小兄弟被我们拦住拷问，我们还不知道这家伙被关到了那个破厂房里！等我们赶到时，这家伙，被揍得走快没气了！”

    “汤河，对不起！”雷霆说话了，“要不是我和铁星拦住凌娜，耽误了时间，也许我们能早到一些，你就不会被打车这样了！”

    “是啊！”铁星也一脸歉意，“都怪我们！”

    “不要这样说，你们这次可救了我的命了！”我摇摇头，尽量微笑，但似乎没什么用，因为我头上的纱布缠得太多，他们未必能看出我的笑容，“要不是你们及时赶来的话……”

    “是凌娜！”雷霆和以前一样一脸严肃，“是她急匆匆地赶来，你应该感谢她！”

    我把头转向凌娜，真诚地说：“凌娜，谢谢你！这一次，你是第几次救我了？”

    “我哪里记得？”凌娜没好气，还是怒气冲冲，但我还是感觉出，她的怒气是装的，“你这家伙，真是没用，每次都被人揍得不像样子，你说，你怎么能保护蓝枫？还有，为什么你每次挨揍，都能被老娘碰上？你说，老娘是不是你的守护天使？”

    “是！”我点点头，“你一定是老天爷派来保护我的，你以后也要好好保护我！”

    “你这个混蛋，要不是你躺在病床上，老娘真想踹你一脚！”凌娜的脾气还是那么大，惹得别人哭笑不得！

    “谁是他的老娘啊？我才是老娘，我儿子只有我一个娘！”我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然后，就看见了一个风风火火赶来的人，那是我妈。我妈来了。我妈一来，别人就给让出了路，她又啰嗦起来：“你又跟谁打架了？怎么被打成这样了？脑子没问题吧？别傻了，傻了将来就娶不到媳妇了……”

    我妈絮絮叨叨个没完，我看了蓝枫一眼蓝，蓝枫冲我做了个鬼脸。从我醒来到现在，第一次看见蓝枫脸上有了笑容，我明白她一直为我担心，我心生愧疚，我觉得，我总是让她担心，总是让所有关心我的人担心，我做得太不好了。

    我忽然意识到，乔雅妮和盘玉子没来，她们在哪里？这是出事的第二天么？我昏迷了多久了？是不是没人告诉乔雅妮和盘玉子？一连串疑问在我脑中闪现，但我现在也不方便问这些问题。我伸手去兜里摸东西，却发现，身上是宽大的病号服，我自己的衣服不见了。

    郎清尘和南冰，还有石锁、满满和四大金刚中的沈齐一起，陪着我妈妈去续交费用了。蓝枫看我挣扎着摸东西，问我要什么，我说我的手机呢，蓝枫并不知道，我想给盘玉子发个短信。蓝枫告诉我，我的手机被砸坏了，已经没法开机了，我便作罢了。没想到，蓝枫很聪明，她早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她说：“你是想通知盘玉子是不是？”

    我尴尬地沉默了。蓝枫反而像是没什么事一样，说：“我们早就通知盘玉子了，小妮也知道了！她们其实早就来看过你了，只是那时候，你昏迷着，不知道而已！这会儿，盘玉子带着小妮走了，盘玉子说她们要做一件事情，都没告诉我是什么事情！盘玉子说，她要用那个事情，作为你醒来后的惊喜！”

    “惊喜？”我有些困惑，盘玉子带着乔雅妮，会去干什么呢？乔雅妮柔柔弱弱，盘玉子做什么事情，会带着她呢？乔雅妮已经知道了盘玉子和我的关系了么，她是不是生气了？我正在胡思乱想，蓝枫善解人意地说：“小河，别担心了，一切都没事！盘玉子和小妮相处很好，你说得对，她们都是好女孩！只要你没事，就好了！我以后，也不生气了，盘玉子说得对，等边三角形最稳定，有了她，也许，我们的关系反而更平衡了，你说对不对？”

    “盘玉子把她这一套理论告诉你了？”我哭笑不得，这个盘玉子，总是拿这一套理论忽悠人，没想到蓝枫也被忽悠了，“那她和小妮……”

    “她也对小妮说了等边三角形的说法……”蓝枫笑了笑，“小妮似乎很喜欢她，至于小妮接不接受你和盘玉子的关系，那得等小妮回来了，你自己问她！我可没办法帮她回答你！”

    “小枫，别提那两个姑娘了，那两个人，都是你的情敌，你老提她们干嘛呀？”凌娜说话了，“虽然小妮是个好姑娘，盘玉子是我的好朋友，但是，你才是汤河的正牌女朋友，是不是？汤河，你说，谁才是你的正牌女朋友？”

    我一时语塞。一边的雷霆和铁星对我眨了眨眼，四大金刚里的韩威、祁亚平和倪亮，也一脸坏笑。这时候，奴帮的很多兄弟，进病房来了，倪亮说，他们早就来了，只是人太多，医生不让进来。这些兄弟进来之后，一个个都问我的病情，一时间，病房里人满为患，护士又来赶人了。大家都被赶出去了，就剩下蓝枫和凌娜陪着我。

    “胖瘦二赖呢？”我忽然想起了这两个混蛋，又想起了大块头，“他们是大块头找去的，他人呢？”

    “胖瘦二赖逃了！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带走了大块头，又放了！”凌娜冷着脸，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因为胖瘦二赖逃走了，所以大块头一口否认他找胖瘦二赖揍你，而胖瘦二赖手下的人，只听胖瘦二赖的命令，并不知道胖瘦二赖收了大块头的钱！现在，大块头没事人一样，回到你们学校了！”

    “狗东西！”我气得牙痒痒，蓝枫赶紧劝我不要生气，她说：“警察已经发了通缉令了，正在通缉胖瘦二赖，迟早会抓住他们！”

    “没用！”我说。这个城市，多少比胖瘦二赖罪行更大的人都逃之夭夭了，何况胖瘦二赖，通缉令对他们，根本没有用。凌娜叹息了一声，说：“的确没有用，我看，怕是抓不住他们了！”

    “打人的人逃了！那么，这笔账，算在大块头的头上，也要算在郑向志和梁森的头上！”我看着凌娜和蓝枫，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