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散人从梦中醒来，独院中尚算得安静，六识敏锐也有一桩不好，周边人声自然钻入耳中，如蚁蚊嗡响，搅得人心中不宁。*****在不在天日的地底，很多人的作息完全就是乱的，红牙坊的生意也没有早晚之别，人流不算密集，却是时辰不断。

    身边女子身上不着寸缕，或是前头乏得过了，在昏睡中犹自无看法地低声嗟叹，活色生香，却再也引不起他的兴味。

    红牙坊不算是青楼楚馆，外面的女子做些皮肉生意，也多是招待熟人情郎之类，生面孔的灵犀散人，就常理而言是捞不到的，可他既然有心，便有十七八种手腕，让女人乖乖就范。

    粉腻温香，是他最喜欢的调调，可如今，得偿所愿，他却是愈发烦躁。

    “在这儿荒唐，那厮也不管，便是‘饵’也放得太长了吧？”

    身不由己就是这样忧伤，想着他又有些自怨自艾，拼命搏一条出路，眼见成功却一头栽进绝地，任是谁都控制不住。心中烦闷之下，他不再理会这边，整理下装束，径自出了小院。在门口却是恍惚了下，不知往哪儿去。

    这时小径那头处拐了个人影出来，灵犀散人记得那是红牙坊中的牙郎，非常年轻的样子。

    “是兰姐的冤家吧……”那人像是路过，见到灵犀散人还愣了下，随后脸上就摆出非常职业的愁容，冲着他点点头：“主人要走了？”

    小子倒迟钝。灵犀散人心中冷笑，明明是发现他太过面熟，觉得“兰姐”允许主人留宿不对头，过去窥探真假吧。只是这又如何，吃抹干净了，难道还能让他吐出来？

    咧嘴一笑，也不说话，灵犀散人负手分开。前面，那小子也不再维持虚伪的态度，急匆匆出来院中查看。看着事情趋向变坏，灵犀散人倒是莫名地高兴起来，也许他到红牙坊，潜看法里就是要生事儿吧……

    不过他也不预备干等那年轻人出来，随意寻了条路，一路走过去。小路曲径，两侧假山花墙拼接出一个又一人半**的空间，或安静、或嘈杂，移步换景，步步不同。

    两个侍婢容貌的女子走过去，叽叽喳喳地说话，内容颇是大胆：

    “……原来宝蕴姑娘好这一口，这回可是遇到能降住她的人了，旁人谁也不见，整日里陪着那位。”

    “谁降住谁还不好说呢！两三个月了，那一位还在这儿驻留不去，貌似还不是城里的人！”

    “一定是宝蕴姑娘弱势些啦，你看这段工夫，温温顺柔，娇娇怯怯的，可不是她的性子……”

    两边错身而过，两个小婢还对灵犀散人显露愁容。

    宝蕴？他有印象，似乎是红牙坊里最美丽火辣的一个，想来比刚刚那女人要强上一些，他末尾感兴味了，今儿不妨来个双响，哦，有相好……那是什么？

    带着坏人坏事的罪恶愿景，灵犀散人觉得身子都轻快了很多，找人问了问路，七拐八绕，闲逛似的，眼看到了目的地。宝蕴的独院在红牙坊中稍靠里一些，布置什么的并没有多大差别，曾经看见那边半截花墙，正想着用什么手腕，把那美人儿炮制一番，却见独院花墙后，人影闪烁，正好有人出来。

    红牙坊的独院设计都是半遮半掩，讲求一个意趣，灵犀散人看得分明，屋中走出两个人。其中一袭红裙，灼然如火的才子，自然就是宝蕴了，果真韵致生动，对得起他一路的想象，尤其此时似乎方起身，服饰大胆，衣钗横乱，勾得他喉咙里发火。

    娘的，上了！

    正摩拳擦掌上前的时分，不断在假山花墙暗影中另一人走出来，意态悠然。灵犀散人心中冷笑，这小白脸儿……呃？

    灵犀散人身上陡地一僵，脑子里有一刹那，出现了完全的空白，

    然后，在生机危机中千锤百炼出的天分接收了身体，照旧保持着原有的步幅和速度，从独院前面绕过去，恰与那人擦肩而过。距离越来越远，灵犀散人却不敢停步，沿着小路不断向前，又是七拐八绕，好不容易停下的时分，连他本人都不知到了哪里。

    扶着一旁的花墙，又转了半圈儿，见了人才知道曾经要快到后院，那外面不允许外人进入，换了以前，灵犀散人说不定非要出来瞧瞧不可，但如今，他懵懵懂懂，按人言找了个途径，返身折回，一路走出红牙坊去。

    等到红牙坊的招牌从视野里消逝，他脑子才末尾转圈儿，鼻窍中，那特有的气息似乎还旋绕不散，排挤掉其他一切气息，化为庞然压力，堵在心头。冷汗刷地一下溢出来，转眼背上湿透。

    他其实没看到那人的面容，但只凭气息，已足以给他留下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记忆。在他精修苦读的香料典籍中，将此气息冠以一个项目：

    长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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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犀散人在阴窟城惊魂甫定的时分，余慈一行也到了黑月湖附近。这处北荒难得的修行胜地，由于西边那处新辟丛林区域的缘故，一部分常驻于此的修士曾经前去挖宝冒险，上次余慈在湖心村寨，都觉得热闹，更不用说黑月湖中心。

    一路上简直没见到半个人影，便是有什么阴魂鬼物，也被轻松处理。

    眼看黑月湖在望，余慈收到了万里之外的讯息。其中，灵犀散人的惊惧心情相当明晰，相比之下，他的阅历就模糊很多了，余慈还要费心梳理，脚程不自觉慢了上去。

    陆青就在他身边，自然生出感应。

    “怎样？”

    “唔，没什么。”余慈当然没法解释，模糊了过去，心中则在想，“长生香？要说还有点儿印象……这一位，十有**就是和黑袍争夺‘猎场’的强者了，”

    所谓长生香，全名应该是‘觉道长生香’，为人世修士迈入真人境界后，与天地元气吞吐交流，生就的气息，身具‘长生香’的，自然就是长生中人。普通没人去研讨这个，但那部无名香经典籍下面，就有记载，灵犀散人是使弄迷烟的行家，对此自然非常敏感。

    “觉道长生香”也有分别。普通来说，释、玄、儒三类修行法门，气息都比较一致，很容易辨识，魔门修士则各有特点，隐晦多变，像是黑袍，真要感应，便如火烟普通，入鼻就令人窒息舒服。

    至于在红牙坊碰到的那位，气息应是倾向于玄门，不过又略有不同，详细是什么差别，仓促之间，灵犀散人也分辨不出，仅是那点儿端倪，曾经惊得他汗如泉出——他本也不至于这么没用，可是想想刚才差点儿出手，在一位长生真人眼皮子底下，害人“相好”，那自寻死路的憋闷感觉，也真实不难受。

    活该……

    余慈没想到就这么一日夜的功夫没理会，那厮就办出这等事来，方知此人恶名，自有来处。这时他忍不住朝陆青看了一眼，想不到红牙坊里会出现这样一个人物，且还留连不去，是不是有什么成绩？

    此时他不免就想到，当初陆青莫名地从阴窟城出来，到偏远地区独居，和那人有没有关联？

    刚才不好回应，如今也不好讯问，余慈心中苦恼，终于决议暂将此事按下，又经过元神莲花向灵犀散人发出“暗示”，要他将此事告诉黑袍，看那边是如何反应。

    他定定神，将留意力放到眼前。他回黑月湖，一方面是幽蕊脑宫中那颗神意星芒，有点儿着相，过去看看该怎样处置；另一方面，他早先从灵犀散人那里得到了些信息，正应在中心某地。

    当然，他如今不会去实地勘探，径自往黑月湖那边去，先找到落脚地再说。

    一脚踏入黑月环阵范围，天空中雪白的“月轮”悬挂，正是“月光”效能最差的时段，这时分修炼效果不好，此地修士普遍都会闲上去，在外走动。惋惜余慈出去，还是没看到人，只看到一只惊起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