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制效果如何，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倒是有另一件事，让余慈不得不注重起来：

    随着绞杀的天魔越来越多，照神铜鉴光芒几照本质，光照范围加大，反馈回来的压力似乎有过载的倾向，不好收拾，而且，也太过惹眼，便是在群峰掩映中，也照得半空皆碧，有心人岂会不觉？

    他这是用了个笨法子啊。[ 文字版更新最快到 ]

    余慈忙趁着天魔散在中心的时机，收了宝镜，一溜烟儿钻进云楼树空间内，只是放出心象分身，照旧是一条鱼龙，那些天魔见没了当空“明月”，疑惑之余，又是凶焰大炽，纷纷狂涌下去，哪知扑到鱼龙周边五里范围，竟又是气化成烟，比当初明月悬空时，也没什么差别。

    这下诸天魔当真是恐惧且心甘情愿了，又是纷纷逃离，乱作一团。

    余慈心象初成时，就有照神铜鉴一份儿功劳，此后玄元根本气法精进，由宝镜而成的照神图，也不断是非常重要的神通外相之一，如今余慈曾经是“外景外成”的层次，自然可以将照神铜鉴的异力，用心内虚空转发出来，更可以借用照神图，覆盖部分真实天地，并按照本人的意思，遮盖某些光影效果。

    所以，看上去与他处无异，但那些天魔其实曾经进入到他外化的心内虚空中，照神铜鉴异力充斥，诸天魔又哪能讨得了好？

    不过，这只是处理了惹眼的成绩，压力过载的现象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有减轻之势。大约是消化不良，外部渐渐有了些不稳的迹象。

    照神铜鉴也曾有过一个混乱的阶段，外面气机流转紊乱，无法构成照神图，后来余慈是用得自萧浮云的虚空镜盘归拢，才使之尽复旧观。可若再来一回，余慈到哪儿再找那虚空镜盘去？

    他回想虚空镜盘的结构，那件在三年前曾经粉碎的法器，可说是非常直观地重现了照神铜鉴残缺时的结构，也显示出，其运化层次和效率一定远胜于当前，只是结构的缺失、运用者性质的不谐，使其只能在低层次运转。

    这种前提下，只需是在这片天魔暴虐之地，过载的现象就很难避免。

    “快快出去吧。”

    余慈是这么打算的，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待他经过九地元磁神光和寄予星斗的感应，辨明方向时，心头骤然一紧，这地方，怎样突然变小了？

    这绝不是错觉，在他生出感应后不久，周围激变的气机便证了这一点——五岳真形图覆盖范围末尾急剧收缩，相应的就是“天圆地方”结构的边界变化。

    之前余慈踏九地元磁神光冲到中心，大约要一个多时辰，可如今，区区半刻钟后，他就撞上了“天地”接壤处那圈“瀑布”。

    如此，五岳真形图的覆盖面积，暴减了何止百倍？

    范围紧缩了，但五岳方位还是要有的，原来分布在千里之地的力气，增加到如今这小片区域，天地元气的变化，简直就是一场暴动。

    在余慈周边，山岳崩毁，天地翻覆，元气质性猛烈改换，仅大气生出的湍流，就堪比神兵利刃，碰上就要被撕得粉碎。

    鱼龙额头，一道白光射出，却是放出了道经师宝印，化生符箓，如天河倒悬，星光如钻，汇结成网，覆在云楼树上，挡住周围崩溅的碎石，以及大气乱流。正是天河祈禳咒。

    下一刻，余慈冲了出来，恰如其分地接下了天河祈禳咒的加持，将云楼树重放回后背上去。有玄武星力倾注，这等守备之符，虽是九窍级数，也威力大增，一时也能护得周全。

    余慈仍嫌不足，将太虚青莲袍六朵青莲绽放，护在身外，强自在元气乱流中稳住身形。

    五岳真形图持续增加，“天地”相接的边界也持续萎缩，但因覆盖面减小，那“瀑布”的力气相应的越来越强，再这么下去，就真的出不去了，余慈势必要冒险尝试。

    “冲出去！”

    余慈借玄灵引之助，再次勾连内外九地元磁神光，构成一个“水渠”，他开启了一切的防护力气，借那庞大的牵引之力，他展开出有入无飞斗符，运化息光遁法，除了动用不得的剑意之外，可说是养精蓄锐，对着那“瀑布”狠撞过去。

    轰地一声响，余慈耳畔便似炸开了一记轰天雷，剧烈的元气“瀑布”将六朵青莲冲得七零八落，受本命金符和玄武星力双重加持的天河祈禳咒，也是一阵激颤，护体星光散落大半。

    冲力贯体，余慈不可避免地身形前仆，摔成了滚地葫芦，但并没有受什么伤，压力也随之骤减。

    出来了！

    低头看时，灰蒙蒙天空下，一圈五色光芒飞旋，芒尾构成一道又一道虹光，与周围元气相接，电光激闪，滋滋有声。其占地范围极端广阔，最少也在十里方圆，但还急速增加中。

    余慈知道，他所见的只是这五岳真形图外显的元气，其本体照旧深藏在中心处，难以得见。看这容貌，幸而他出来了，若还在外面，岂不是要被活生生挤成肉酱？

    正庆幸之际，心中警兆骤起，无生劫星宿破魂神光应机而发，身外就是一声尖啸，几只念魔被星光硬生生化去。余慈一惊，天分地祭起了照神铜鉴，这真实是个明智的选择，青光照下，更中心不知有多少魔影显现，随后催化成烟。

    余慈以心眼观之，便见已无五岳真形图覆盖的地面下，无以计数的天魔纷纷上冲，一个个切肤之痛，魔相纷呈，这还只是他心眼所照的五里范围。

    他心中震动，自然开启照神图，虽是受法门性质所限，仍难打破方圆五十里的范围，但这一区域内，天魔层涌，借它们视角，一切变化也休想逃过他的耳目。

    然后他就看到，何止五里？照神图五十里范围内，魔影层叠，竟是呈井喷之势。当初无归羽客借森罗冥狱神禁，斩杀十万天魔，可眼下这数目，怕也不逊色太多。

    余慈转念一想，说不定是当初那家伙招惹的魔劫，在击杀他之后仍余下这些，被五岳真形图压制，但随着覆盖范围的缩减，那些天魔就再没了锁镣，末尾了狂欢。

    五岳真形图急剧收缩，外部元气暴动，那些刚逃出的天魔也不敢凑上去，部分就散向五湖四海，想来九地元磁神光也拦它们不住，这就是要散到北荒去了。还有一部分，闻得生灵气息，朝余慈这边靠拢，可又慑于照神铜鉴的威煞，一轮冲击失败后，只能圈在中心，蠢蠢欲动。

    这和在外面的状况，也没什么区别啊……

    余慈正腹诽的时分，照神铜鉴的青光曾经有些波荡，像是海潮，起落跌宕，其威煞虽然不减，但既是“潮水”，就有波峰波谷，也是不波动，那些域外天魔何其敏锐，当下就有一些骚动。

    影鬼也发现状况蹩脚，忙叫道：“如今没有禁制了，往上走！”

    那还太慢！

    余慈心神与照神铜鉴相通，隐约曾经判别出，宝镜可以维持的工夫。如今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立刻发出，但中心天魔几无量尽，就算他有还真紫烟暖玉以及天龙真形之气等依仗，能支撑多久、能不能脱出天魔包围，仍是个未知数。

    倒是还有一个法子……不妨试试！

    余慈一念既动，便难以遏止，这其实是他这三个月来，下看法里曾经揣摩千百遍的一件事：若是能打破法门、罡煞、气机性质的局限，驱使照神铜鉴，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以前这是个妄想，但如今，他其实可以做到。

    伸手在额头一抹，额中皮肉开裂，一只竖眼睁开，内里气机交织，白茫茫一片，更深处却有一只冷冰冰的眼珠，渐渐转动。

    余慈仰头上看，那一只竖眼，正好对受骗空那轮青黑暗月。

    诸法无别，神通无碍，是曰对等。

    对等珠！

    一圈青光，倏然分散。青光扫过，余慈心下突地一寒，便觉心中深处，一些念头翻起，蠢蠢欲动，但还真紫烟暖玉及时运转紫气，将其压下。经了这一回，余慈心念阴暗，倒似将那轮“明月”移至心间，外界一应变化，均从心头流过。

    青光分散，其势不疾不徐，但是转眼曾经漫过视野的极限，照旧无有穷尽，而越到中心，其颜色越淡，渐至于无，纯澈透明，如此倒是映出许多巧妙的东西来。

    先是一波虚缈而混乱的意念，就像是云间飞舞的雀鸟，只闻其声，却分辨不出真实含义。很快又有其他的东西渗出去，这回就明白很多：

    “天魔如潮，这回死也！”

    “他们吃肉，我连汤也喝不到……”

    “那翟妖女迷惑人心，当真可恼！”

    “大尊久已不见，莫不真舍弃我了？”

    ……

    一轮信息杂揉，随后稍有空顿，接着就是更庞大的信息狂潮而来：

    “这都是我的，我的！”

    “那小娘皮好生风骚，回头使个手腕动手才好、”

    “一样的能耐，凭什么给他，死老头好公平！”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这还有些头绪，而片刻之后，无边无边的大潮猛地撞进心口，再没有明白的思想而言，只是复杂的看法和纯粹的**，这一刻，余慈见到有数人以各种方式死掉；下一刻，他见到有数人在阴霾绝望里哀嚎；一转眼，衣香鬓影粉臂雪肱层叠，再一看，又是刀光剑影血海狂潮带起疯癫恣意，无有止境。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墨汁和污血，一层层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