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下棋不语 表态无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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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换一个场合,余慈连和辛乙对坐的资历都没有,更别说下棋。不过他向来不会自大自苦,很快调整了心境,抱着“万事都由头上那位顶着”的心思,入了座,目光在辛乙那一转,辛乙以浅笑回应。
这时他发现手上还有果盘,臂弯则猫着九命,正想着怎样放手,不断不曾说话的广微真人笑着走下去,将果盘拿走,九命明天则是和果盘较上劲儿来,也扑了过去。
余慈忙向广微真人致谢,不过坐稳了,他又想起另一件事:“湛仙子,我可不会下棋,还有那棋子……”
“我管你咧!”
湛水澄的回应极不担任任,完全是不把胜负看在眼里的态度。
是谁来之前,还叫嚣“辛乙老儿,你明天败定了”来着……哦,还有呀呼!
余慈晃晃头,看不到湛水澄是什么表情,看辛乙的话,那边只是笑。
罢了,这一局棋,早曾经超出了寻常的胜负范畴,既然如此,他也什么都不管了。此时正好轮到他落子,稍一定神,他模拟着刚才辛乙下棋的姿态,食中二指伸出,贴着“黑子”外沿点下,表示落在此处。
也许是本人气息的影响,手指落下时,业火分明有些摇晃倾斜。
这真是非常考验胆气的一件事,尤其是见识过业火凶威之后,他明白,任何一点儿接触,甚至是气机上的勾连,都能够导致业火侵袭而上,一旦下身,再引发本身恶业,周边三位符法宗师能否救他,也是未知之数。
暗骂一声,他正要将手指抽回,光溜溜的后脑勺啪地一声响,这是猫尾又打下去,明着力气不大,潜力不小,余慈脑袋往前一沉,手指当即点在棋盘上,石桌冰冷,业火灼热,他身上冷汗一下子冒出来。
但也在此刻,他看到本人指尖上,正闪烁星光。一颗圆润扁平的白子就那么凝结出来,镇在业火外侧,那摇曳的火苗立时收束。
原来是这样!
湛水澄总算没荒唐到要他去送死,余慈松了口吻,这下子也算性命无忧。
但话又说回来,他那连臭棋篓子都算不上的水准,与人对弈,早晚也是个“死”字。
由于完全不懂下棋,一番“绞尽脑汁”后,他干脆舍了一切不理想的想法,就盯着黑子,辛乙落子在哪儿,他也落子在一边,来一个纯粹的围追堵截,看得头上湛水澄喵喵直乐,还好不曾忘了持续加持那星光棋子。
又落了十几子,湛水澄倒有点奇异了:“啊呜?你的体质很有意思哈!”
啥意思?
“没想到你体内气脉流转,对宫中一脉封禁这么顺应,很好很好,省了不少劲儿。”
余慈心头微动,当即想起天裂谷之下,在太玄魔母和罗刹鬼王交兵地的那些阅历,要说他心内虚空,如今还藏着太玄封禁呢,只不过如今心内虚空闭合,重开还有待元神真性推演的成果,某些话,眼下也是绝不适宜说。
他干脆闷口葫芦当到底,尽管下棋落子。他这种下法,的确也就是一乐而已。来回几十手,他便让人给封绝了好大一片棋子,这回轮到辛乙提子。
辛乙先看他一眼,棋盘上随即火光骤盛,也在此刻,余慈心中猛地沉坠。
初时说不清这感觉何来,只是觉得一下子压入深海,本来正常的动作,一下子就沉重了千百倍。外间天地的声响也倏然远去,传入耳中,也是嗡嗡轰鸣。
棋盘上,星光白子一个一个提起来,却是半途却化成了烟气,凭空蒸发,石桌上方空间,也受高温影响,出现了歪曲。真不知这尺余方圆的棋盘上,蕴了怎样恐惧的力气。
还好这感觉并没有持续太长工夫,来得快去得也快,由于一时不顺应,余慈还在努力顺从,却用过了劲儿,差点儿倒翻出去。还是头上湛水澄发力稳住,笑眯眯地道:
“下棋下棋!”
你们两个搞什么鬼哟!
这是余慈的心声,可他没胆子说出来,只能闷着不启齿,持续胡下一气。结果全无悬念,他被辛乙杀得大败专输。棋上胜负倒在其次,来回这么几趟,他倒是有些明白了。
敢情两人是用他当缓冲来着。
那深沉如海的压力,其实就是单方交织的气机。在他入局之前,辛乙和湛水澄的气机是直接对上的,虽然是经过棋盘、棋子作用,曾经隔了一层,但彩色棋子,即太玄封禁和业火,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风险力气,不管怎样小心,交互感应之下,都不免有直接锋利的对抗。
但等他参加出去,一切的气机都经过他来作用,由于两边都要护住他不受损伤,气机变化间,直接的冲突就少之又少,等于再加一层缓冲,终不至于堕入到严峻的态势中。
这一进程中,湛水澄又是他的主控者,所以要消耗更多的力气,就此而言,她是让了辛乙一手。
这是当前最直观的猜测,而在另一个层面,这局棋本身,也不是那么复杂。
“啧啧,辛乙老儿,你还真好意思赢他?”
“没办法,活得久,脸皮厚。”辛乙哈哈一笑,当真是不以为意,还招呼广微过去,从果盘里取了两个果子,本人一个,还隔着棋盘送给余慈一个。
此时棋盘上黑子数目大大占优,业火光焰简直是汇结成团,灼灼熄灭,焰光冲上了半尺来高,辛乙这一伸手,就是在业火上方穿过去。余慈谢了一声,伸手想接,却发现自家全身都是软的,没有半点儿力气,看法是要抬手,却根本没抬起来。
的确,被两位大能的气机浸泡了这么久,便是个铁人也要化了。
“我们两个人斗,最出力的反倒是你。”辛乙手臂在业火中一翻,将果子放到余慈这边的桌沿上。
余慈咧嘴一笑,这时他连说话的力气都给磨没了。
辛乙又转向湛水澄,笑道:“这局棋就这样?”
黑猫冷笑:“棋都下完了,与我何干?”
辛乙大笑起身:“好!”
笑声中,他袍袖一拂,桌上熄灭的业火竟是一扫而空。也在此刻,余慈灵光一闪,明白了他们的态度。
是了,这不是什么赌赛,也不是负荆请罪,而是一次表态。
棋局的胜负就是关键。不只是辛乙和湛水澄,还有八景宫和蕊珠宫。谁进逼,谁退让,了如指掌,至于针对的是谁,桌上熄灭的业火,不就是目的所在?
这种层次上的事儿,他就不掺合了,反正看起来,结果也不错的样子。
可是那赌局……念头未绝,眼前虚空倏然歪曲,山海胜景倏然消逝,呼啸的黑沙风暴骤起。也在此刻,湛水澄尖啸一声:
“辛乙老儿,你冲锋陷阵!”
辛乙的笑音在黑暴中回荡:“错,是过河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