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赵政策撇了撇嘴，“就是你包庇的那个县委副书记王志国干的好事，你就接着包庇吧。”

    说着，赵政策看也不看孙东方，就继续跑去疏散群众了。

    孙东方面色铁青，从鼻子里面猛哼一声，看向了身边的市委常委们。殊不知，这个时候，常委们不只是没有低下头，反而把头扭向了另外一边。

    这个时候，孙东方心里一紧。看来，这些常委们已经没有把自己当市委书记看待了！

    这一点都不奇怪，赵政策这个市长上任以来，只强调了一个工作：森林防火。可市委书记孙东方不但没有给予必要的支持，还处处给赵政策的工作设立障碍。现在，出现了重大灾情，市领导里面总要有人负责。

    常委们心里都很清楚，市委书记孙东方这次只怕要栽在这次火灾当中了！

    河湾林场引发的火灾造成了很大的灾难，火势经过整个后半夜的扑救，仍然只是局部得到控制，现在离完全扑灭大火还长着呢。

    五月七号上午，小山县的灭火工作还在非常紧张地进行，可又传来了更加可怕的消息：河口县和摩诃县的林场也爆发了重大火灾，两个县都已经在不断请求市委市政府给予支援！

    这下，黑山市的市委常委们不得不又坐到一起来了。

    “同志们，出现如此严重的火灾，我这个市委书记要承担主要责任。”孙东方最先发言，“但是，市政府和应急小组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赵政策冷笑着，没有打断孙东方的话。

    “当然，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孙东方话锋一转，“当前最紧要的，就是如何迅速扑灭大火，保证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下面，我宣布，黑山市救火总指挥部现在成立，我亲自担任总指挥，副总指挥由……”

    孙东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政策给打断了：“东方同志，我个人认为你还不具备担任总指挥的能力。”

    “政策同志，你这是存心捣乱，居心叵测！”孙东方已经被气得不行了，猛地站了起来，指着赵政策说：“我告诉你，在黑山市，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这个时候，桌子上面的电话恰如其分地响了起来。

    孙东方气呼呼地抓起了电话，说道：“我是孙东方，什么事情？”

    “东方同志，请把电话放到会议桌上面，我有几句话要和同志们说。”电话那头传来了北龙省省委书记吴裘皮低沉的声音。

    孙东方心底一沉，看来吴书记是对自己不信任了，否则的话，有什么指示应该先和自己说，然后自己再把工作布置下去。

    可孙东方也没有胆量对抗，老老实实地把电话放到会议桌上。

    “同志们哪，黑山市的大黑山原始森林火灾的灾情省委已经知道了，并且已经向中央领导做出了汇报。现在，火灾震动着全国，震动着世界。中央电视台的天气预报早上已经拨发了美国气象卫星的云图，云图上我们北龙省境内亮着小山县这个震动全国的红色火区！现在，河口县和摩诃县又发生同样声势浩大的火灾，真让人担心哪。”省委书记吴裘皮的声音和他的心情一样沉痛，“中央领导做了批示：力争在最短时间内，不惜一切代价扑灭大火。省里刚刚也召开了紧急常委会议，一个小时候，我会亲自坐专机赶往黑山市。”

    “下面，我代表省委宣布：大黑山原始森林救灾指挥部即刻成立，总指挥赵政策。”吴裘皮的声音让孙东方觉得浑身发软，靠着椅子的靠背才能支撑住身体，“时间紧迫，我就不多说了，希望同志们在赵政策同志的领导下，发扬我党不怕艰苦，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坚决完成党中央交给我们的任务。”

    “请省委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赵政策主动走过去拿起了话筒，“大火一日不灭，大黑山原始森林救灾指挥部全体成员就一日不下火线。”

    “好，行动吧。”吴裘皮没有多说，就挂断了电话。

    “同志们，下面我宣布下救灾指挥部成员名单。”赵政策没有丝毫客气，脸上也看不到丝毫得意地表情，沉声说道，“副总指挥孙东方同志，全权负责小山县的火灾现场。副总指挥高风，全权负责河口县的火灾现场。总指挥赵政策，全权负责总体救灾工作，并兼任漠河县火灾现场的指导工作。”

    “全体黑山市副厅级别以上领导干部和小山县，河口县，摩诃县三个县的处级以上干部都是救灾指挥部的成员。”赵政策继续说道，“聂清凉同志，请向省军区紧急求援，请求派遣空运大队，装甲车，部队迅速来河口县和摩诃县的火灾现场进行支援。如果出现沟通故障，请紧急联系胡天同志。”

    事实上，赵政策这一命令一发布，所有的市委常委们都松了一口气。

    市委书记孙东方留在小山县担任现场指挥，这也是给了孙东方一个极大的人情，让他有一个完成自我救赎的机会！

    小山县的火灾虽然声势浩大，但经过下半夜军分区子弟兵和森警总队以及人民群众的合力扑救，火势基本上已经控制下来。如果不出现意外状况，火灾的彻底扑灭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河口县和摩诃县的火灾，灾情并不比小山县小。况且，那里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这样，赵政策这个总指挥把所有未知的风险都担在了自己肩膀上，所有的责任都自己扛！

    所有的常委，包括市委书记孙东方，都有些感动。

    在此之前，省军区借给黑山市森警总队的两架空运飞机已经摩诃县火灾第一线。森警总队的分队队长梁山第一个走下了飞机。

    因为得知小山县的县委副书记王志国和县长肖建国都被抓了起来，摩诃县的县委领导们倒是不敢怠慢，煞有其事地把指挥所设在灾情最严重的盘古林场。

    摩诃县的老百姓见两架大飞机里面钻出一支森警队伍，都很是兴奋，认为这下盘古林场有救了。大黑山周围的人们对火灾并不怎么惧怕，只不过这次的火灾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罢了。

    老百姓不怕卖力气救火，最怕的就是缺乏主心骨，不知道该怎么去救火。

    这里的老百姓都只是偶尔看见有飞机在天空中飞过，只不过是比麻雀稍微大一点，声音很大的大鸟罢了，什么时候见过飞机直接在空地里降落啊。这个事情亲眼所见，以后就有向邻居们卖弄的资本了。

    谁知道，一下飞机，梁山就被叫去参加会议。

    半个小时过去了，几位县里的领导还在围绕着“从哪里打，怎么打，打不灭怎么办”在争论不休。

    屋外，狂风大作，火光已经烧红了夜空，手持风力灭火机的上百名森警队员望着即将进入小镇的大火急得直跺脚。

    终于，梁山被这种没玩没了的会议激怒了：“你们继续研究，我们打火区了。”

    接着，梁山率领着森警队伍和自发参加的人们冲向迎面烧来的大火，此时，大火离指挥部已经不到五百米了！

    在国内，这种“会而议之”早就成了习惯。问题是，在这种特殊情况下， 如果没有紧急应对措施，没有特殊的动员方式和工作方法，这就是一个机构的办事效率和应变能力极端低下的体现！

    大火对官僚主义的办事效率是不留情面的！

    当赵政策乘坐一架专机赶到摩诃县的时候，摩诃县的县委常委们还在声嘶力竭地争吵着。

    “吵什么吵？你们还有县领导的样子吗？”赵政策刚进会意思，就大发雷霆，“当务之急，是保护县城，绝对不能够让大火进入县城。”

    顿了顿，赵政策板着脸说道：“赶紧动员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在县城周围打出隔离带来，让所有的群众撤离到安全地带，立即执行。”

    直到赵政策下了这个命令，摩诃县的县领导们才如梦刚醒，开始进行全县总动员，组织人马灭火。

    赵政策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也没有对付这种森林火灾的经验，还是让专业人员来对付这个火灾吧。

    赵政策此刻心急如焚，军分区的人什么时候可以赶到？光凭黑山市军分区的子弟们能够扑灭这场大火吗？

    还好，因为赵政策调拨了专项资金，三个县的柴火城问题都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解决。否则的话，县城里到处是柴火，那满空飞扬的火星落到柴堆上面，绝对是星火燎原，在县城里到处开花！

    赵政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保护好县城，另外，派出警察和干部去城外解救被大火围困的老百姓。

    此时，北龙省的省委书记吴裘皮等省委领导也没有闲着，当机立断，省委又成立了一个灭火救灾领导小组。

    于是，两万名解放军官兵，五千名武装森林警察相继奔赴黑山市的几个重要火场，空军的五十多架飞机也投入救灾，解开了大规模，立体化的扑火救灾战役。

    一个小时候，赵政策见到第一批赶到的黑山市军分区人民子弟兵，可以说是松了一口气。

    摩诃县为中线，小山县为西线，河口县为东线。三线同时作战，规模浩大，赵政策这个总指挥也累得半死！

    小山县的东线战场是最先告捷，因为那里爆发的灾情最早，黑山市军分区的解放军官兵最先投入了很大的兵力。

    摩诃县里，军警民并肩作战，切断火源，保护原始森林。

    河口县地处最偏僻的地方，也是灾情最严重，火势最旺盛的地方。在那里，基本上是子弟兵在**连续奋战，誓保河口。

    整个黑山市的大黑山原始森林，大火燃烧了七天七夜整，明火才被扑灭！

    要不是柴火城问题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决，只怕在这次火灾中，真的要应对上五号首长说的那句话：火烧连营；

    要不是森林瞭望塔在赵政策手中得以重新修建，重建，救火队伍根本无法变比哪里发生了火灾，该到什么地方去扑火，只能在莽莽原始森林中疲于奔命；

    要不是赵政策截留了本应该给北内自治区的土地使用费和林业部的管理费资金，用在大黑山原始森林的道路建设上，扑火队伍也许根本就无法进入畅通进入林区，更谈不上有条不紊进行扑火灭火行动；

    要不是在火灾初期，赵政策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指挥，小山县的老百姓只怕又要多好些人葬身于火场！

    要不是在赵政策的强烈要求下，军分区司令员聂清凉早就做好充分准备，火灾发生后不到两个小时，解放军官兵就能够赶到扑火现场，后果不堪设想！

    在火灾初期，黑山市的森警总队和军分区的解放军官兵起到了稳定军心，解救被围困群众的作用。

    火灾中期以后，北龙省灭火救灾领导小组直接赶赴黑山市，省委书记吴裘皮亲自担任了总指挥，开始了天上是飞机，地上是装甲车，实施人工降雨，开辟生土隔离带等各项灭火大规模作战行动。

    有人计算光是军需保证，后勤供给每天就要花掉近百万元。

    灾后，省委书记吴裘皮明确表示，要不是赵政策上任黑山市的市长以后，一心扑在消除大黑山原始森林的消防隐患上面，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只怕这次大火不只是燃烧七天七夜，至少也在三个七天七夜时间以上。光是算这个军需费用，就替国家节约了两千万！

    这场大火，也牵动了全国人民的心，也受到了一些国家和地区的关注与支援。人民捐款捐物，大学生上街募捐。海外游子慷慨解囊。

    青年报的主编肖达就在摩诃县见到了一车车的服装，被褥，罐头，面包源源运来。六一儿童节前夕，摩诃县的小鹏偶收到京城小朋友寄来的铅笔，手帕，深圳小朋友寄来的红领巾……

    还有比财务更可贵的……

    灾区里有两家邻居，曾经因为一些矛盾，几年不说话。大火来临了，邻居甲穿越浓烟烈火，把邻居乙家的孩子从大火中挖出来，于是，两家和好如初！

    同样，军队和人民，警察和人民也加深了相互理解，烈火浓烟的灾害缩短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大火进入一个小镇的时候，一些群众手足无措，有的人无望地往院子里泼水，以求能够有一块生存之地。一位老太太跪倒在地，迎着火头直磕头，祈求神灵保佑。

    事实上，来保护他们的是被称呼为“红孩儿敢死队”的森警战士。当大火像墙壁一样扑过来，火舌已经舔到院子的松木栏杆时，森警队战士们端着复式水枪首先冲进烈火中，勇往直前，趴在地上，把脸贴在地面上端着风力灭火机猛烈扫射。

    防火服冒烟了，防火安全帽烤软了，裸露的脸部被灼烧得直冒油，这些森警战士全然不顾，盘古林场终于保住了。

    过去，一些群众对人民警察有些看法。盘古林场保卫战后，他们杀了一头四百多斤的肥猪，犒劳敢死队员们。

    在巨大的灾难面前，人与人之间需要相互理解，支持，信赖。烈火使人们心灵中的真善美曝光，把人们的心熔铸在一起！

    当然，人性的丑恶一面也在特别的环境里得到体现。

    河口县百货商场就被哄抢了。直到河口县公安局发出通令，拘留了无视法纪趁火打劫，哄抢百货商场的案犯时，很快，三十多人主动向公安机关送还哄抢的洗衣机，收录机，布匹等物品，总价值达五万多元，共拉了三大汽车。

    灾难面前，法律，纪律，公共道德在短时间内失去了它原来的权威，过去的秩序被打乱了。然而人毕竟还是社会的人，当社会秩序，规则迅速重新建立时，人们也恢复了心里的平衡。

    物质的损失和废墟需要清理，但精神呢？

    肖达带领的青年日报记者组亲眼看到，当附近烈火尚未熄灭，许多就在工作正在进行时，摩诃县招待所里，一些工作人员顿顿都要喝酒，有时候酒瓶里还剩余一半就扔进了垃圾桶里。

    吃饱喝足，口袋里揣上几瓶罐头，再加上级瓶啤酒，摇摇晃晃而去。仅仅是他们暴殄天物，不珍惜救灾物资，似乎又太表面化了，难道是传说中的“一醉解千愁”？

    “人生的一场梦！”河口县防火办的运动场主席台上，有人这样写道。大片废墟上孤苦伶仃矗立着一间临时搭建的小木屋。

    主人是一个老人，叫老李，向肖达哭诉：“火烧当日穷。火来得太突然，就和做梦一样，家没了，东西没了。像我这样，人没伤着就不错了，谁知道明天发生的事情呢？”

    “火大，风急，人力不可抗拒。就是中央领导来了也没有用。”河口县的一个县领导如此说道。

    灾难是可怕的，但在灾难面前颓唐困顿，束手待毙，不是比受灾更可怕吗？

    还好，这只是极少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