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赵政策在乔雪丽家里吃完饭，并没有呆多久，就起身告辞了。

    赵政策一走，丁磊要当司机，自然也要跟着。

    马风谣倒是没有马上离开，只是和乔雪丽一起把赵政策送上了小车，又转身和乔雪丽一起闲聊了几句。

    这个时候，苏丹在客厅里忙着收拾，并没有下楼。这也符合苏丹的性格，腼腆而又单纯。

    “风谣，书记是不是有什么交待下来的事情？”乔雪丽看了看马风谣，轻声问道。

    马风谣略微一迟疑，随即笑着回答：“也没什么太要紧的事情，就是苏丹这丫头的来历问题。”

    “怎么啦？”乔雪丽吃了一惊。

    “你也别紧张，我就是随意问一问。”马风谣赶紧说，“赵书记好像对苏丹的来历比较关注，可档案上面又过于简单……”

    “我明白了。”乔雪丽这才略微放下心来，“风谣，你放心吧，我会尽快把苏丹的来历弄清楚，不给赵书记和你添麻烦。”

    “雪丽啊，我们都是从西衡县过来的。”马风谣笑了笑，“大家相互帮助，平时互相照应一二也是应该的，就别说什么添麻烦之类的话语了，那样显得见外。”

    “嗯。”乔雪丽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却是略微有些担忧。

    “赵书记刚从京城回来，就提到了苏丹的身份问题。”马风谣想了想，才正色说道，“所以，雪丽你一定要认真对待这个事情，估计是事关重大，赵书记才会这么上心。不过，赵书记和我打过招呼，那就是这个事情一定要注意保密，和其他任何人都不要说。”

    “知道了，谢谢你，风谣。”乔雪丽嫣然一笑，“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送走了马风谣，乔雪丽回到了家里，倒没有马上询问苏丹什么，而是帮忙一起收拾厨房。

    “雪丽姐，赵书记这么年轻啊。”苏丹红着脸说，“在市委，基本上没有人敢主动上前和赵书记打招呼，我也只是远远看见过几次。可没想到，今天晚上赵书记这么和蔼。”

    “妹子啊，赵书记和我是老乡，对我可关照了。”乔雪丽就笑着说，“赵书记对人可好了，你以后就会知道，赵书记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和魄力的领导。”

    “嗯，赵书记没有官架子，也比那些古板的官员看起来要舒服很多。”苏丹点了点头，“雪丽姐，不过，赵书记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能够穿透人心似地。”

    “妹子，你能不能和姐姐具体说说你家里的情况？”乔雪丽突然说道，“以前我没有问，是因为我怕你有难言之隐。可现在，市委赵书记和公安局马局长都知道你住在这里。可你的档案上的简历太简单了，你最好都告诉姐姐，免得有关部门专门来进行调查。”

    “姐姐，给您添麻烦了。”苏丹的眼圈马上红了起来，“等下我就把证件拿给您看，一定不让您为难。”

    “小丫头，姐姐有什么为难地。”乔雪丽赶紧搂住了苏丹的肩膀，柔声说道，“你放心，在这里，就算有天大的难事，姐姐也能够帮忙解决。别怕，就算姐姐能力不足，还有赵书记呢。”

    “嗯，我什么都告诉你，姐姐。”苏丹柔柔地说道，“我是罗津人，……”

    第二天，赵政策就吩咐丁磊：“你告诉国安局的刘德坤科长，苏丹没有任何问题，我可以担保，让他把精力放到别的地方去。”

    “哦。”丁磊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这些年来，丁磊甚至已经把赵政策当做偶像来崇拜了。只要是赵政策说的事情，丁磊从来就不会怀疑。

    “另外告诉他，不要去打搅苏丹。”赵政策继续吩咐道，“苏丹的身份有些特殊，不是他刘德坤该知道的，我会和他们局长打招呼的。”

    赵政策并没有说假话，苏丹的身份确实很特殊。不过，这个时候，赵政策还没有时间来处理苏丹的事情。而且，时机也没有到，只能暂时放到一边去了。

    不过，一个星期后，苏丹就没有再来市政府上班。在赵政策的安排下，苏丹去了秦露的达利集团工作。有秦露的照顾，赵政策就放心多了。

    至于住处，秦露那别墅反正很大，随便给苏丹弄个房间就行了。只不过，这样一来，赵政策不得不减少去秦露那里行鱼水之欢的次数了。毕竟，现在，那栋房子里不只是一个漂亮女人，而是两个漂亮女人。

    国务院终于就黑乌市经济特区的乌山汽车集团到美国上市事件做出了具体答复，并通过了人大常务委员会的表决。国务院也特事特办，专门抽调了精兵强将处理相关程序问题，效率非常惊人。

    赶在年前，所有的程序都走了一遍，非常顺利。

    相关材料到了北龙省，在省委书记吴裘皮和省长李泉友的相关批示下，上市请求报告更是一路绿灯。

    拿到相关文件，周世杰马上兴冲冲地直飞香港。回到香港以后，赵政策首先拜访了香港的博尔国际律师事务所，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丢到了律师面前，到百慕大注册一家壳公司，去纽约申请上市，这条路好是好，但是到底能不能行得通，周世杰心里也拿不准。

    周世杰自然非常希望自己的这个计划能够得到律师的首肯，然而，人家的答复是：“这样做不行！”

    “为什么不行？”周世杰就急了，迫不及待地问道。

    “乌山汽车集团既不在香港，也不在美国，而是在中国的北龙省，仅仅到百慕大注册一家空壳公司就去美国纽约申请上市，以前没有过同样案例，自然行不通！”律师冷冷地回答说。

    “那怎么样才能行呢。”周世杰觉得自己心头的热火碰到了一瓢凉水，冰凉冰凉的，可又有些不甘心，就马上问道。

    这个时候，周世杰好希望律师能够点石成金，给自己指点迷津啊。

    “对不起，周先生，没有办法。”律师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

    周世杰毫无办法，只好放弃了博尔国际律师事务所。在朋友的推荐下，他又走进了美国托尼律师事务所香港分部，直接找到了人家的合伙人，再一次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这位合伙人对周世杰的想法倒是既欣赏又重视，承诺和美国芝加哥总部或者纽约分部进行沟通，查一查美国证据案发和se的规定，看看对周世杰提出的方案有没有限制。

    周世杰只好回到了自己的亚太财务集团等待，在焦虑中周世杰足足等了两天。

    两天后，周世杰又迫不及待地去了托尼律师事务所香港分部，结果只得到了纽约分部的回复，明确告知在美国证劵法和se的规定中，没有出现周世杰提出的上市企业主体结构，所以也没有相应的法律法规对此予以认定，或者加以约束，否定。

    托尼的律师介绍说：“周先生，根据我们的经验，美国法律条款没有明文规定禁止的，就视同可行，我们芝加哥总部正在与美国se联系，再等等，我们会给您一个准确的答复的。”

    听了托尼的律师的咨询意见，周世杰多日来悬着的心终于开始回落。

    第三天，美国托尼律师事务所香港分部直接将美国总部的回复传真给在香港亚太财务集团公司办公室的周世杰，回复称：经向se咨询，一切按照法律规定办事，法律没有做出禁止的，确实视同可行。

    周世杰喜出望外，马上开车前往美国托尼律师事务所香港分部，把乌山汽车集团准备上市的材料袋扔给了合伙人，正式聘请合伙人为乌山汽车集团美国上市的首席律师。

    与托尼的律师们进行了一翻缜密的讨论后，周世杰更加坚定了信心。周世杰知道，在美国社会里，只要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做，那就可以大胆地去做。

    振奋之余，周世杰下去就飞往北龙省，一下飞机，就直奔乌黑市经济特区。

    晚上，周世杰宴请了黑乌市的市领导们以及乌山汽车集团的领导们。

    酒桌上，周世杰很是激动地端起了酒杯：“乌山汽车集团这艘巨轮就要出海远航了，感谢大家的鼎力支持，这第一杯酒我敬大家。

    众人自然是一齐响应，一饮而尽。在官场上，酒量浅的人没有几个，基本上都是久经沙场的干部了。

    周世杰一轮敬过以后，乌山汽车集团的老总欧阳和也举起酒杯笑着说：“说句心里话，自从我接手汽车集团后，每天都战战兢兢地过日子，那真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哪。为什么？天天摸着石头过河时间长了谁能受得了啊。就是与香港亚太财务集团合作，还有人整天骂我是资本家啊。通过与周先生这段时间的合作，我终于明白了金融的力量。”

    欧阳和看起来很是激动，本来是敬酒的，结果说着说着自己一仰脖子，就把酒杯里酒给一饮而尽，让赵政策觉得有些意思。

    “其实改革已经进入深水区，没有石头可摸了，可以供选择的路很多，要么架桥，要么弄舟，要么修隧道，就是要有勇气解放思想。每一次思想解放都是逼上梁山的。当年安徽凤阳县小岗村的二十一户农民，为了吃饱肚子，冒着杀头坐牢的风险，把土地承包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会创造历史。欧阳同志，周先生，我希望乌山汽车集团不仅能够创造国有企业改革的历史，也能创造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奇迹。”赵政策轻咳一声，有条不紊地笑着说道。

    所有人都频频点头，表示拥护市委书记赵政策以及赵书记的观点。

    “是啊，乌山汽车的轮子毕竟跑上了美国资本市场的高速公路，汇入了世界金融的车流之中，一定能通过一道道坎，开进纽约城的。”市长冯文丘适时接话说，看起来和市委书记赵政策相当默契。

    于是，酒桌上又是一遍叫好声音。

    欧阳和根着周世杰敬酒已经是大着胆子了。这也不奇怪，在这些市领导面前，他一个小小的厂长哪里有席位。这一次，还是沾周世杰的光，而且是赵政策这个市委书记提议，才能够和市领导以桌喝酒。

    这个时候，欧阳和面露微笑，不敢有丝毫大意，毕恭毕敬地听着，满脸的讪笑与略微的不安。

    “我提议大家都敬周世杰先生一杯。”赵政策站了起来，呵呵笑着，“这一段时间，周世杰先生一会儿美国，一会儿香港，现在又回到了我们乌黑市经济特区，真是日理万机，忙来忙去，辛苦了。”

    有市委书记赵政策的提议，其他人自然不敢怠慢，纷纷举起了酒杯。

    “赵书记，谢谢您一直以来的支持与指导。”周世杰很是感激，“能够碰上您这么开明的领导，真是乌山汽车集团和我的福气，我应该敬您才对。”

    赵政策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周先生，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高风插话说，“国内的手续都搞好了，我们都盼望着周先生您继续大显身手，争取让乌山汽车集团在美国纽约早日上市成功。”

    “好，谢谢。”周世杰赶紧说，“有市委市政府领导的大力指导与支持，有乌山汽车集团全体职工的共同努力，我相信乌山汽车集团的明天一定会更加美好。”

    “是啊。”赵政策却是正色说道，“乌山汽车集团要想在美国上市，要走的路还很长。美国可不同于我国，体系和市场都有很大区别。”

    顿了顿，赵政策继续微笑着说：“推销非常重要，还是要相当重视，不得马虎，争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谢谢书记的提醒与指示。”欧阳和的脚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一下周世杰，笑着说道，“我们乌山汽车集团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发扬团结奋进，艰苦朴素的精神，一定能取得更大的成功。”

    赵政策略微皱了皱眉头，欧阳和这马屁拍得未免有些过了。在这之前，乌山汽车厂都已经频临破产边缘，现在居然说取得更大的成功，难道说前面阶段也是成功的吗？否则的话这“更大”一词又该做何解释？

    随即，赵政策有些恍然了，这基本上成了官场上很多人的惯性思维与习惯说辞了。

    前段时间一直流传着几个这类的笑话：

    一个特型演员一直饰演首长角色，到一家商场为商场的庆典跑龙套。这个演员一上台，就大大咧咧地说道：“市委书记和市长都来了吗？”

    这话一出口，台下的市委书记和市长都马上站了起来，脸上堆满笑容，唯唯诺诺。

    或许，这就是官场中“惯性”背后的奴性吧。

    北龙省小池县人民法庭审理原县委书记受贿，报复案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听到被告人不顾法庭制止，大声发表与案情无关的言论时候，坐在法庭后排旁听的该县公安局邹副局长噼里啪啦地鼓起掌来。

    据这个邹副局长向执行法警解释说，他听领导讲话鼓掌习惯了，一听到这个原任县委书记讲话，就情不自禁地鼓掌了。这个理由不知道能不能成立，因为这个邹副局长是被检察院指控向这个县委书记行贿的主要人物，而那天他是被传到法庭准备作证的，保不准这个县委书记的辩解跟他对了路呢。

    退一步而言，就算说的是实话吧，那么在这惯性的背后，分明让我们看到了十足的奴性。

    赵政策身居高位，一直是很多人的领导，自然碰到了不少这种现象。

    不过，赵政策在这个事情上有不少看法，甚至是很想整顿一下一些不良现象。

    在赵政策看来，尊重上级，尊重领导是必要的。但是很有那么一些干部，已经使尊重变味道了。

    好多贪官，东窗事发之后不都要怪身边的人不给他提醒吗？这种辩论固然荒谬可笑，但也确实说明有些干部完全丧失了原则立场，明明知道个别领导的旨意是欺上瞒下，是违法乱纪，仍然出于惯性不折不扣地照办，甚至理直气壮，满不在乎。被揪出来后，反而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受委屈了。

    这一种干部，在浑然不觉之中，已经从公仆蜕变成为工具，说是奴性十足毫不为过。这一种干部，对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有百害而无一益处。至少，赵政策是这么认为的。

    欧阳和要是知道，自己只是因为一个拍得略微有些过了马屁场面话就让市委书记对自己产生了一些反感，非大叫冤枉不可。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往往就是这么一回事情：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一个细微的动作，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语，往往就是这么一个细节确定了人和人之间的生疏与认同感。

    听到赵政策这个市委书记居然提到了推销这个词语，让不少的人的眉头都禁不住跳了跳。周世杰却是毫不在意，因为周世杰很清楚，这个年轻的市委书记在市场经济管理方面甚至是企业管理方面，都是专家级别人物。

    无论从赵政策嘴里冒出什么话来，周世杰都不会觉得奇怪。对赵政策言行，周世杰甚至自嘲为见怪不怪了。

    同赵政策打交道尽管只有一年多时间，可周世杰自认算是比一般人了解赵政策。当然，仅限于此罢了，赵政策如同一座冰山，周世杰总有种自己只能看到其一个角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