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情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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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依颐根本就不姓陈,确切的说,她应该姓田;高干病房的护士长夏姐,确实是她的表姐。而她的年龄根本就不是台海言从档案里查到的二十三岁,是二十五岁。

    陈依颐的父亲是去年去世的一位高级官员,她的哥哥是号称上海滩名公子的田旭洋,是位隐身在多家大公司背后的神人,传说交游广阔豪爽好客,颇有战国公子之风,且身家上亿。

    戴毛子这样评价田旭洋:他是颗大榕树。

    而陈依颐本人,去年才从国外回来;她的另一个姓名田家宜,拥有工商管理硕士学位;且戴毛子分析,陈依颐到王觉非身边做秘书,是为正在浦东施工的一家大型私人医院做准备。戴毛子拒绝调查那家医院的投资者,只说是合资企业,投资至少三亿。

    怪不得她的英语那么好,似乎还会法语,这是台海言说的。

    陈小姐到信息中心做的第一件事,是和秋诗一起开始启动网络信息中心收集医学信息的功能,为海洋医院建立内部信息库;秋诗发现,陈依颐能很顺利的把法文医学论文和信息词条归纳进相应的科目。

    昨天,祝童还问过王觉非陈依颐的来历,他说是夏护士长和欧扬凡介绍的;欧扬凡还没什么,王觉非知道夏护士长的身份,从来不敢对陈依颐有任何不良企图。

    换任何人,对这样背景的女人都会敬而远之,祝童心怀鬼胎,只有更加小心。说来,两人有个共同点,名字档案都是假的;区别是,陈依颐根本就不怕泄露身份,小骗子却怕的要命。

    “王院长说,您三点要随他去南京,我为您准备了一套衣服。”陈依颐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事情太突然,您一定还没准备吧?您这是出差,代表的是海洋医院的形象,所以,我和周主任商量一下,用办公经费为您置办的这套行头。周主任一会儿就来,她去为您选鞋子了。”

    叶儿推门进来,看到陈依颐点头微笑,随手把个纸袋放在沙发上;这两天,叶儿和陈依颐也熟悉了,她甚至在没人时对祝童开玩笑说:“陈小姐对你是别有用心。”

    至于为什么别有用心,叶儿就不肯说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曾经很微妙的互相打量着,也许是女性的本能,她们好像都感觉到对方的魅力,很在意对方的一言一行。

    “苏小姐,你们还没吃饭吧?”陈依颐看到客厅里的饭菜,打开两个衣袋:“下午李主任要去出差,这是他的衣服。”

    “太客气了。”祝童和叶儿几乎同时道,说完,彼此还相视一笑。

    这样的事情,还是女人比较内行,也比较好开口:“多少钱?李想可没穿过这个牌子的衣服呢。”

    叶儿这样说,祝童笑着没说话,这个牌子的衣服他穿过,不过现在不穿罢了;一套要三万多,不符合一个医生的身份。

    周主任进来,提着鞋匣,也是个著名的贵重牌子。

    “发票给我,这笔钱我个人出。”祝童伸出手,脸上带着笑,语气却很坚决。

    “没什么,这是应该的;院领导们都有这份开支,你们出去是代表海洋医院的形象。”周主任和陈依颐一个口吻。

    “问题是,我不是院领导。”祝童坚持,两个人只有把发票拿出来,总价三万七千七。哼!陈依颐那张发票没什么,周主任这张里的水分不少。

    知道人家吃回扣也没用,祝童还要客气:“谢谢二位多操心,时间太紧,我就是想买,也买不到这么合适的。”

    房间里气氛有些尴尬,如果这份钱是李主任出,陈依颐和周主任无疑好心帮倒忙;她们是以公款的标准为私人买衣服,李主任的薪水才五千多,这套衣服要花去他半年多的薪水。

    “李想,你做的对,咱们不能沾这样的光。”

    叶儿送走两个女人后,看祝童的眼睛里有那么一丝崇拜的意味;小骗子吃着水果,浑身舒爽;刚才如果没有叶儿,他也许就顺水推舟收下这份“福利”了。只不过,三万多,嗯,那几个红包的里的钱差不多够了吧?虽然他不知道其中大部分是谁送的,只知道一个两千的是周东送的,一个五千是台海言送的,早就还给他们了,顺便还教训两个手下一通。

    换衣服时,祝童躲进卫生间去,叶儿还笑他。她不明白,祝童再也不敢展示自己健壮的胸肌了,那里如今是一片空虚。

    祝童身材不错,这套衣服穿在身上,果然容光焕发贵气逼人,一副大人物派头。

    叶儿撇撇嘴:“不像个医生,倒像个暴发户。”

    四时整,祝童出现在市区的一家四星级宾馆内,珊珊和秦可强在里面等候着;这是祝童要求的。

    “珊珊,到二楼商场为我弄套衣服,不能太显眼,要深灰色。”祝童进门就脱衣服,等珊珊一出门,对秦可强道:“秦兄,我要的东西拿来没有?”

    秦可强指指梳妆台,那里有个精致的黑色匣子。

    祝童走过去,打开匣子;黑色皮面上,躺着张薄薄的面具。

    两分钟后,镜子里的祝童变为另一个人,三十来岁,面色红润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个爽快的粗人。

    “现在要确定一下,你们的目标只是赵永兵,珊珊跟在我身边;秦大哥,你在下面,注意在赌船上的人。”

    珊珊化着浓妆,她穿一套稍显做作的意大利裙装,看上去就像个活跃在土老板身边的秘书或者情人之类的角色。珊珊还不习惯扮演另一个人,只有仇恨在支撑着她。

    祝童递给她一只喷射火机:“珊珊放松一些,你不需要掩饰什么,只扮演你自己就可以了。它不能点烟,一定要记得。”

    确实,祝童没时间改造一只火机,只有在街上买只性能不错的火机,抽空里面的气体,再注入自己调配的混合气体。

    五时十分,祝童换上身朴素的衣服,小心的回到紫金豪苑十七楼,在书房行李箱夹层里取出只小巧的瓷葫芦。

    阴阳狗才不管进来的人长什么样,它欢快的摇着尾巴,几天来,叶儿只在早晨来照看它一下,房间里弥漫着小家伙折腾出的腥臭味。

    祝童逗弄一会儿阴阳狗,正要出门,钥匙孔里响起轻微的开锁声。

    这间公寓有三个人拥有钥匙,祝童、叶儿、朵花。

    祝童狠狠心,抽出银针刺进阴阳狗背部,针上有迷幻剂,小狗呜咽一声,摇晃着原地徘徊,它将在半分钟内昏睡过去。

    门开了,祝童躲到客厅沙发后,小心窥视落地窗一角映出的图像。

    是叶儿,她是回来收拾祝童的衣服;小骗子在心里骂自己一句:太大意了,早估计到这样的情形,应该在进门前给叶儿打个电话。

    叶儿哼着歌走进客厅,把提包丢在沙发上,嘴里叫道:“毛头,毛头。”

    阴阳狗在书房里正迷糊呢,对叶儿的召唤没应答;叶儿离开客厅走进书房,小骗子飞快的跑到门前,轻轻打开门锁,闪身走出公寓。

    下一个动作是,取出手机,好在,他在离开王觉非的车子时,已经把黑色三星调到震动位置。

    奇怪,电话一直没响,难道叶儿发现阴阳狗生病不着急?祝童走出紫金豪苑,坐上秦可强的的士,黑色三星依旧在沉默。

    七点三十分,别克车停留在北外滩国际客运码头。

    从外面看,“未来公爵”号邮轮与别的客轮没什么区别,只有登上长长的舷梯进入三层以上的客人才会知道,这是怎样纸醉金迷的一个世界。

    时代在进步,公路业和航空业的发展使沿海轮船交通都快被人遗忘了,除了赌船,真正在沿海开行的客运船并不多。

    “未来公爵”号邮轮注册地在巴拿马,世界上很多类似的邮轮都在那个地方注册;不同的是它有上海客运牌照,登记的是来往上海到温州航班;但是,没哪个登上这艘船的人,会以为这艘豪华邮轮真的会开往温州;它的顾客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寻常百姓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航次,也不可能得到一张登上它的船票。

    邮轮上下七层,六层的一间豪华秘室内,满脸胡须的独臂船长坐在一排显示器前,紧张的注视着陆续登船的客人。

    八点三十分左右,二副通报:“三百四十六位客人全部登船,航行准备完毕。”

    “开船吧。”独臂船长摸摸发酸的右肩,手下取来雪白笔挺的船长服,为他穿上,扣好两排金质纽扣。

    祝童没来,确切的说,独臂船长没发现那个小骗子的身影;赵永兵带着四个人十分钟前登船,还有另外几个大客户,都需要他去应酬一下。

    邮轮刚刚起锚一个小时后,等“未来公爵”航行到公海上,邮轮上真正的生活才算开始。

    九时整,独臂船长开始一层层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从房间数量上估算,“未来公爵”号邮轮至少可以容纳五百人,但独臂船长每次只最多邀请三百五十位客人。

    这就是赌船和一般客轮的区别了,“未来公爵”只一、二层有客房,三、四层为博彩区,四个大厅十六个小厅里布置有各种赌具。

    五层为休闲区,里面有餐厅、夜总会、酒吧和TV包房;客人即使输到一文不名,在五层也能享受到最贴切的服务。

    整个六层被划为VIP活动区,一般的客人是没资格进去的;外面都在传说,那里面的赌注最小的都是十万。

    甲板上人头攒动,衣冠楚楚的客人正三五成群欣赏着上海夜景,漂亮的侍女不停送上一杯杯酒类饮料;有些客人是来者不拒,有些就只喝软饮料,他们要保持头脑的清醒,聚精会神的准备将要开始的游戏。

    在行家看来,喝酒的多少与输赢没什么区别,赌场赚的是概率,有时候,失去理智的客人会孤注一掷,也许就会成为幸运的家伙;为了赌场的利益,赌船对一般客人的投注设有限制,那样的豪赌在六层以下是被禁止的。

    “未来公爵”号上的赌博玩法、娱乐都借鉴了港澳那一套,但在大陆行事需讲究极度小心,赌船并非像饭店一样“打开门来做生意”,接待客人首先需严格审查客人身份,一般只做熟客或熟客介绍进来的生意,独臂船长在岸上发展了一批“导游”,专门物色和引领客人上船。经过几年的经营,还发展了一批会员客户。

    “船长,好久没见。”

    独臂船长巡视到四楼,两个人引起他的注意,说话的是个壮年人;不过从声音里,独臂船长还是认出,这个人就是小骗子。

    事实上,无论是小骗子还是老骗子,独臂船长现在都搞不清他们的真实模样。

    “赌局十点开始,按照你们的要求,每人至少带二百万入局;祝童,这次我也算一个。”

    独臂船长边朝周围微笑,边低声说;他一直不服气输给小骗子。

    “我是来者不拒的,船长,这次我们赌什么?”

    “哼,赢了我再说。九点五十进场,水一阁。”

    独臂船长在他胸前钉下枚金锚徽章,走了。

    水一阁是这艘船最豪华的包房,有专用电梯。

    祝童进去过,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