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雾里看花 九、莫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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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很快就黑了,弘法寺山门大开,寺内能开的灯都亮着,祝山祝海兄弟两个在大殿上对座吃酒。酒是茅台酒,菜有十几盆。

    祝童最怕的就是来一群人,那样很容易乱;好在,师兄弟三个喝下几杯酒后,弘法寺的周围依旧静悄悄。

    “这件事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我估计,先来的一定是熟人;他是说客。大家都是江湖同道,就是耍流氓,也要找个适当的借口。要不然,谁还相信他们整天挂在嘴上的江湖道义?我们算算,十八罗汉会来吗?江小鱼与西域杀手好像比较熟,汽笛又能带多少人?”

    说着,祝童心底犹豫,这些人不是可能会来,而是一定会来。还有那几个高手,按照惯常的方式进行下去,这场冲突不用想,祝门丝毫没有胜算。后悔已经晚了,这一段祝童的精力都消耗在别的方面,没考虑到师兄的出狱会惹来如此大的风波。

    “早知道,我们也请几个江湖朋友来帮忙,至少能帮个人场。”祝云不放心,比较起来,祝门师兄弟三个,祝云的胆气确实是最小的。

    “不用我们请,是朋友会赶来帮忙的;只是,祝门一贯低调,好像真正的朋友也不多。如果我们凭自己的量闯过这道关,今后才能得到尊重。”祝童不同意,好像蓝湛江也要来,他来,秦可强一定会跟着……

    九点多,弘法寺的大殿内只剩下祝山祝海两兄弟,江风吹动树叶花影,寺外进来两个黄衣僧人,在殿外立定;前面那个开口道:“金佛门下无聊并无言师兄前来拜会祝门掌门,麻烦师兄通报一下。”

    祝山红着脸站起来,摇摆着身体:“无聊大师……哦,掌门和师父在后面……后面说话。来,坐,坐下先喝几杯酒……祝海,去请掌门。”

    祝海也喝得面红耳赤,应一声,摇摇晃晃的走向殿角。

    “去请掌门……和师父,你到那里做什么?”祝山拉住祝海;“无聊大师来了,到后面去请掌门,哦……快!”

    祝海这才清醒些,出大殿转向弘法寺后院。

    “无聊大师,这位……哦是无言大师,久仰久仰。你们都是佛法大师,也是江湖高手啊……不像我们,不知道的说我们是高僧。其实,高……高个屁……不是为了讨生活,谁会穿这身袍子?无聊大师,你说说,现在的假和尚……怎么那么多?我可是在佛教协会注册的,有法牒,就这,还经常被人骂成骗子……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们都该下地狱……”

    无聊微微一笑,以他的身份不会和一个醉鬼废话,与无言并肩打坐。

    半个小时过去了,祝海还没有回来,祝山的醉话颠来倒去说得嘴角冒泡。

    “师兄,那位师兄去了好久了,祝掌门……”无聊终于忍不住了,合什开口道。

    “高兴……高兴啊。两位大师不高兴吗?我们师父冤枉,今天总算出来了。中午,师叔就和师父喝了好多酒,晚上……天黑了,祝海这小子,酒量不行还好喝。也许……两位师兄,我去后面看看。他……无聊大师知道吗?今天的报纸上说,有个人就是喝酒,‘扑通’,掉江里淹死了。好可怜的,他还有……不过,喝酒真难受啊,我这辈子要是再喝一口酒,就是乌龟王八蛋,让我下辈子还当和尚。”

    聋哑和尚无言耐不住,起身要到外面查看,祝山连忙拦住他:“大师,您请宽坐饮茶,找人的事还是我来。掌门说这两天不安稳,嘱咐我们看好门户;所以啊,现在的弘法寺内到处陷阱,鼠夹子、狐狸套子下了不少;大师不熟悉地形,如果出点意外,可真是罪大恶极了。”

    祝山说着,人已经走出大殿,还把殿门半掩上。

    无聊知道他是在装疯卖傻,刚才这段话就说的全无醉意,里面夹带的嘲弄讥讽,谁都能听个明白。无奈,他来的目的是试探,弘法寺是祝门地盘,人家说什么也只有听着。

    又是半小时过去了,对岸都市的灯火依旧灿烂,祝山却如祝海一样,进入弘法寺后院就再无丝毫音讯。

    无聊看看表已经十点多,知道被人当猴耍了,苦笑着站起来,对着大殿深处的香案合什道:“祝掌门,无聊此来并无恶意。阿弥陀佛,难道见面一叙的机会都不给吗?”

    香案上高大的释迦牟尼神像沉默着,两只粗大的蜡烛烧到一半,没人理会无聊和尚的话,只跳跃的烛花发出一声轻响。

    “祝掌门,贫僧知道今天来得冒昧;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不只是家师空寂大师想见一见祝槐师兄,藏南鹰眼山昆玛朗伽寺的仁杰萨尊活佛与雪鼓寺活佛曲桑卓姆听说七叶莲的消息已经赶来重庆;他们随时可能找来。空寂大师的意思是想与祝掌门见一面,商量一下该如何接待远来的朋友。仁杰萨尊活佛乃密修第一高手,脾气只怕不怎么好,如果语言上有误会,怕是大家都很难堪。”

    无聊说完,大殿内依然无声无息,只得轻叹一声:“既然祝掌门不肯见面,无聊只有告辞;明日再来打扰。”

    说罢四方一恭,与无言和尚一同去了。

    弘法寺再次被寂静笼罩,依旧只有风穿梭在花树间的沙沙声;一个小时过去了,大殿内的红蜡烛燃到尽头先后熄灭,于是,厚厚的黑暗完全占据了这片法门净土。

    午夜的钟声传来,弘法寺忽然灯火通明,灯光从弘法寺的大殿、偏殿、僧房内射出,八盏大红灯笼挂在寺门左右;山门无声洞开,大殿内传来咏颂佛经的禅唱,悠悠扬扬一片祥和。

    如此突兀的光明,让弘法寺周围一片慌乱,十几个黑衣人正在悄悄接近,有两人已经攀上了寺庙的院墙;灯光让偷袭变得十分可笑,他们怕被里面的人袭击,连滚带爬的离开灯光的范围躲进黑暗处。

    原来祝山说的不全市废话,四个躲进树后的人不知道碰到什么机关,惨叫着跳将出来;躲在石狮子下的两个人也不轻松,他们的手被什么刺了一下,马上整条胳膊就失去知觉。还有两个躲在树上的,被绞索捆住手脚呆在半空;他们其实是很幸运的,至少没有感受到实质性的伤痛。

    几声尖利短暂的呼哨声响起,黑衣人互相掩护着撤退,到稍远处清点一下,就这么一会儿,连对手的影子也没看到,已经有八个同伴受伤被迫退出;剩下的七个人看到弘法寺的灯火只有发呆的胆子,刚才的雄心壮志飞去天外,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凌晨一时许,大殿内的佛经声停止;寂静只维持了两分钟,随着山门被关闭,川剧特有的激烈锣鼓点响起,紧接着是高亢热闹的吆喝声与曲折的折子戏。

    距离弘法寺三十米外的江边凉亭内,江小鱼与四品红火的大当家汽笛相对而坐,两人的眼睛都看向弘法寺的方向,搞不清祝门在搞什么花样。

    按照计划,十五名来自四品红火与五品清扬的弟子潜进去埋伏在暗处后,汽笛和江小鱼才会大大方方的去叩响弘法寺的山门,当然,与他们一同去的还有灯下黑的金卫丘。

    现在,金卫丘已经被吓破胆了,缩在凉亭外的树荫下哆嗦着;神钩王寒在他身后的树影里监视着。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眼里的文物鉴定大家金眼雕梁山,竟然有如此背景!

    金卫丘知道祝槐的真正身份后,已经打定主意要退出这次行动;比较起七品祝门,以前看似很厉害的曲老亿就如风中羽毛一样轻飘。灯下黑到底出身江湖,知道得罪祝门意味着什么。

    但是,江小鱼与汽笛的出现,让金卫丘的退出变成幻想;他们要拿金蝉为人质和借口。金卫丘看到江小鱼脸上的伤疤时已经绝望了;三年前这个人的身份是黑道杀手,三年后,竟然成为呼风唤雨的江湖大人物,还是出身水上世家五品清扬的正派高手。

    金卫丘知道,灯下黑如此小的帮派,被包括一品金佛在内的三个江湖大派利用,无论结果如何,最后最倒霉的一定是灯下黑。

    “小鱼,你确定里面只有五个人?”汽笛有些怀疑开始的判断,目前弘法寺内的情形,可以用诡异阴森来形容。汽笛联想到祝门一向的名声,禁不住脑后直冒凉风。

    “应该是吧?”江小鱼也有些胆怯,他没想到祝童会选如此偏僻的地方落脚;本来,江小鱼只想借助金蝉的关系与祝槐谈谈,是空幻大师忽然带着十八罗汉到来,要给祝门点教训。

    对于这次行动,江小鱼从心里不赞同,一是不想面对索翁达活佛那样的顶尖高手,二是他认为手里的牌足够让祝槐屈服;况且,祝门到底是位列江湖道七品之尊,闹出人命来一定是惊天大事,也许会造成江湖道的分裂;江小鱼如今全心全意寻找江南藏宝,不希望出现那样的混乱局面。

    但是一品金佛势力庞大,还从藏南请来两个气度不凡的活佛,摆明要借这个机会找回普贤寺的场子。江小鱼需要借助金佛的势力维持目前的寻宝执行人角色,只能勉为其难配合。反正还有汽笛出面,天塌下来,也不是他一个人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