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反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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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天夜牧场被深沉的夜幕笼罩,吃完晚饭后,白家树与郑书榕都说困,并且很快就睡过去了。祝童只坚持多坚持了十分钟,他虚弱的身体抗拒不了饭菜中的药物。于是,他抽出龙星毫刺进自己的手心,勉强支撑着,总算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才失去知觉。
井池雪美领着蓝夫人走进别墅,一直跟在蓝夫人身边的侍女先进去,就很确定祝童的位置,为蓝夫人准备好坐的矮凳。
蓝夫人凝视着祝童,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井池雪美甚至怀疑,蓝夫人与李先生是认识的。仔细看看,他们真的还几分相似啊。
不过,这个怀疑很快就被她自己推翻了;晚餐时威尔逊夫人还说过,由于蓝宇先生的原因,蓝夫人一直没有子嗣。威尔逊夫人还开玩笑似的建议,让井池雪美多认一个干妈。
蓝夫人当然很高兴的答铀,井池雪美却知道,她将作为井池财团的掌舵人,不可能再向以前那么轻率。蓝石家族与井池家族都属于出身亚洲的世家财团,生意上不可避免的会有交集的地方;有时候互相配合,更多时候是激烈的竞争。池田一雄好像说过,最近在中国的一项利润丰厚的投资,就是被蓝石家族的人抢去了。
保持适度的友谊是很有必要的,再亲密的关系,井池雪美没有那个自由;虽然她很希望得到蓝夫人的宠爱。
当然,以优雅的微笑和适当的技巧,让包括威尔逊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都避免尴尬,是井池雪美已熟练掌握的技巧。
蓝夫人开始为李医生把脉,井池雪美眼看着她解开李先生的上衣,才想到那里有个秘密;她正要开口阻拦,蓝夫人已经看到了。
蓝夫人的侍女啊了一声,有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井池雪美没看到蓝夫人的表情,她背对着自己,只是能感觉到蓝夫人并没有很井池雪美这才发现,李先生胸前的怪异消失了,那里是两块结实的胸肌。
“他是中毒了,谁用这样恶毒的手段对付他?”蓝夫人问,平静的语气掩饰不住愤怒。
“对不起,本来他们要杀的是我。”
“哦,雪美小姐,幸亏他了,这颗子弹如果打在你身上,是多么不幸的事啊。”蓝夫人说着话,手在李先生胸前笔划着什么,也许过了两分钟,她擦拭着额头。
井池雪美看到,蓝夫人似乎衰老了一些,脸上还有没试去的汗珠。
“他的伤很重,我能做的不多。”蓝夫人似乎很失望,让侍女为李先生掩上衣服后没有马上离开,低头沉思着开出一个药方。
“他……会很严重吗?”井池雪美迟疑着,还是问了出来。
“这种毒药很歹毒,造出它的人该死。”蓝夫人话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痛楚;“他,就是恢复的好,也是半个废人了,不能做太剧烈的活动。这副药里有一味药引,也许只有中国才有。”
“我已经要求京都医学研究所尽快找出解药,蓝夫人,谢谢您了,李先生需要任何药都不成问题。”井池雪美失望的咬着嘴唇,没感到蓝夫人正微微颤抖着。
“我曾听说京都有位回禾吉大师擅长香薰术,雪美小姐可以试试,也许还有希望。”
“真的吗?太好了,我这就去请。”井池雪美心头燃起一丝希望。
“也许,雪美小姐应该准备一间香薰室,他的肺部实在是太虚弱了。”蓝夫人终于放开手。
“香薰室?”井池雪美疑问道,香薰术她知道,香薰室是什么?
“回头我画张图纸,小姐找间房子装修,墙板要用香樟木;最好是产自中国江西。我有个药方对肺部伤病很有效,希望能帮到他。”
“太好了,我马上让人准备。”
井池雪美欣喜的握住蓝夫人的手,对方眉间闪过深重的忧虑,她根本没想到情况如此糟糕。
一周后,京都又发生一件蹊跷事。
大岛遂仁是京都医学研究所副所长,兼药物室主任,来自中国的两位医生,就在他的研究室内进行学术交流。
说是交流,其实是试图为一种罕见的毒药寻找缓解剂;京都医学研究所隶属与京都大学,研究所的经费多半是井池财团提供的,而这两位医生又是井池财团邀请来的访问学者;大岛遂仁主任明知道他们在药理学上的造诣有限,也不能不全力配合。
今天是周末,两位中国医生要到井池家族的牧场去,大岛遂仁难得轻松一天,约了几位朋友到京都喝酒;晚上又在一家艺妓馆消磨到半夜,才醉醺醺的打车回家。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的家不在这条路上。”
的士开了好久,大岛遂仁的酒意已然半醒,却发现自己被拉到了一个陌生的山谷里。
没人回答他的话,司机走下车,手指在他腰间点了一下;大岛遂仁就软成一滩泥,神志清楚却口不能言,被司机扛在肩上,向山上走去。
山顶能看到灿烂的星空,也只有在身心愉快的时候才有心情欣赏,大岛遂仁被放下,身体也恢复了正常。
“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你这是绑架。”
“大岛先生,我们就是绑架。”对面树下亮起一盏灯笼,两位端庄的夫人坐在一方洁白毯子上,面前,还放着一只木茶几。
“贵子夫人,您怎么在这里?”大岛遂仁认出其中一个,正是他常去的那家艺妓馆的老板;今天晚上本来他也是要去那里的,却被告知没有预约,小姐们都有客人。
他松了口气,以为这是贵子夫人为他安排的节目;几个月前,大岛遂仁曾要求过贵子夫人,替他安排一次刺激的。他在京都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知道贵子夫人的艺妓馆有这种只对特别客人的特殊服务。
只是,不太像啊,怎么没有艺妓?身边这两个男人面色冷峻,看来也不像日本人,难道……他们是中国人?
想到这里,大岛遂仁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您抖什么?我的朋友只是想问您几个问题。”贵子夫人吃吃笑着,用一把纸扇遮住半边脸;“春子如果知道大岛教授会怕成这样,一定会看不起您的。”
“夫人,有什么问题请问吧?我……不会有隐瞒。”
“我的朋友想知道,茶花是不是您的作品。”
“茶花!这……。”大岛遂仁心里明白抵赖是没有用的,人家既然知道这个名字,就一定下过很大的功夫。他无力的点点头:“对不起,茶花是个错误,它不应该出现。这些年,我一直在为此内疚。”
他没有说谎,京都医学研究所曾经担负过一些特别使命。十年前大岛遂仁还是个普通的研究员,茶花就是他那时的作品。
茶花毒性强烈,无色无味且能适应高温环境,溶解一克茶花的水,就足以致人与死地。
“第二个问题,用什么办法能解除茶花的危害?”
“没有办法,我知道我犯下的罪恶有多大,这些年一直在研究解毒剂。只是,茶花是混合药物,到现在为止,我配出的解毒剂也只能缓解一部分。不过……。”
“不过什么?”贵子夫人一直在低声给她身后的夫人翻译,大岛遂仁略微一迟疑,她也马上停止,警惕的问。
“如果您的朋友是为那个中枪的中国人而来,就用不上了。茶花被火药污染后,药性会发生变化。这几天我一直在研究他的受害组织样本,损害已经不可逆转。伤处是在肺部,由于呼吸循环的需要,细胞要吸收氧气排出二氧化碳,所以会很特别;茶花会破坏细胞壁并阻止再生。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大岛遂仁已经完全抛开一切,知道不把事情讲清楚,也许会受到肉体伤害;他对自己的生命已不报任何希望,也许这样死去就是解脱。自从研究出茶花后,大岛心底的愧疚一天比一天强烈。特别是看到两位中国医生送来的样本,知道茶花已经开始造成杀戮后,那份愧疚已经变成一块重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有在酒醉时才能找到暂时的安宁。
对面没有回答,安静也是一种惩罚,大岛遂仁跪在坚硬的岩石上;山顶的风,吹不去他身上汗滴,也吹不去他心头的恐惧。
十分钟,也许二十分种过去了,大岛遂仁正等待一颗子弹或者一把刀,也许是一杯溶入茶花的酒;贵子夫人拍拍手,笑着说:“大岛先生,您是位令人尊敬的科学家。我的朋友希望您能尽快找出破解茶花的办法;今天只是给您开个玩笑啊,姑娘们,你们为大岛教授安排节目准备好了吗?”
几十米出亮起四盏红灯笼,漂亮的春子小姐一身黑亮的重金属装,挥舞着皮鞭随悠扬的打击乐舞蹈。
贵子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您不应该再消沉下去了,谁都做过错事。人生有限,技芸千秋。我的朋友是宽容的,希望您能振作起来,用您的知识弥补过去的错误。”
第二天上午,大岛遂仁早早的来到研究所,取出早已检验过多次的样本,从头开始做最基础的药理分析。
同一时刻,白家树与郑书榕也在为李主任做检查,他们拿来一种新药,李主任却拒绝服用;他说:“既然你们连三分把握也没有,我不想做小白鼠。”
郑书榕耐心的劝说着:“浓度很低的,就是平常人服用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只是想知道这种药对你有没有作用。大岛主任曾经做过实验,在白鼠身上有一定的效果。我服用过,没多少副作用,只会引起轻微的胃部不适。”
“郑医生,今后别这样做了。”祝童感动的拍拍郑书榕的手,喝下这杯药水。
“中午,我们会提取一些您的尿液和血液,还有您咳出的液体。”
“最好是带血的?”祝童微笑着问。
郑书榕点点头;他也知道,这种药对李主任的作用有限,只是碰运气罢了。
白家树对研究所的工作已经失去耐心,他这次出来名义上是研究所的邀请,回去时井池财团会付给他一笔辛苦费;所以,他更愿意留在牧场,这里有个很大的图书馆,里面收藏的中医古籍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个宝库。
“李主任,您能不能对他们说说,我想留在牧场看书。”
祝童点点头:“可以啊,就像他们说的一样,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千万别客气。”
郑书榕和白家树都兴,人家这样说真的的客气,不客气的,只有脸皮很厚的李主任您吧?
祝童也知道,自己肺上的伤看来真得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