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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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娥知道自己此行十分危险,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心中十分挂念沈氏和秦嫣。但更知道自己若不冒这一回险,等着她们的将是更大的灾难。

    秦娥打定了主意便不再犹犹豫豫,立刻着手准备起来。她先找来秋菊和冬梅把家里的一应事务细细交代了一番。

    对秋菊道:“你不要再去找李嬷嬷接活了。”

    秋菊沮丧的点点头,心里有些惋惜。虽然钱少,毕竟也是收入。不过她们这般辛苦,却只得这么一点点,也不怪大姐不肯再做。

    心里还没想完,又听秦娥道:“你等她主动来找你,然后好好跟她谈谈价钱。”

    秋菊十分意外。

    秦娥淡淡道:“她敢这样克扣,不过是看准了你缺钱又拿她没办法。可她尝了甜头,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等她手上有了活计,你不去找她,她也会急着来找你,到时候你就好好跟她抬抬价!”秦娥笑着看向秋菊:“你把冬梅拉上,让她吆喝去。”

    冬梅竖着柳叶儿眉道:“大姐放心,秋菊性子软不敢话,我可不怕她。只要她来,我非让这个吃葡萄皮儿都不舍得吐的吝啬鬼吐出块金子不可。”

    秦娥轻笑,把点好的钱拿给秋菊,道:“这些钱你收着,过两族里的月例下来,你留下一些做日常嚼用,剩下的全拿给梅姑姑,托她帮我们买些银炭和米面回来。”

    梅姑姑是族里派来给她们送月例银子和衣食的婆子,话很少,办完事就走,与她们并不相熟。但上一世冬梅失踪,却是她进山把摔断了腿的冬梅背了回来。若没有她,冬梅就冻死在山上了。

    也是经历了这件事,秦娥才知道这个梅姑姑是个外冷内热的好心人。

    秋菊不解道:“花这么多钱买这些做什么?咱们虽然得的东西少,但节省些还是够用的,何苦花钱。”

    秦娥道:“今年的气有些不太正常,突然这样冷,我怕后面会更冷。我们还是多囤些火炭和米面以防万一,免得到后面想买都买不到。”

    秋菊还想再劝,秦娥斩钉截铁道:“这件事就这样定了,梅姑姑管着咱们每个月的份例,托她买回来,送东西进来也不引人注目,邢嬷嬷和李嬷嬷也不敢克扣。”

    秋菊不好再什么,但还是有些担忧,忍不住道:“我们和梅姑姑并不熟,不知道她会不会帮我们,人也不知道可不可靠。”

    秦娥语气笃定的道:“梅姑姑是个面冷心热的,她一定会答应帮我们的。你们以后也可以多和她亲近亲近。”

    上一世她们未曾断了供给,如今想想,只怕是梅姑姑宅心仁厚,从未克扣她们,甚至还为她们周旋了许多。

    委托她帮着采买东西,肯定不会错。

    秋菊心里还有些嘀咕,但也知趣的没有再什么。

    秦娥又和两人整理起箱笼,交代若是缺钱拿了哪些东西去换钱。又反复叮嘱气不好,让她们一定要注意沈氏和秦嫣,千万不能冻到饿到。

    一时嘱咐完了,又去看了沈氏和秦嫣。沈氏精神不济,秦娥怕心细的二嬷看出端倪,只反复叮嘱让她照顾好沈氏,又让她自己也注意安全,有事让冬梅和秋菊跑腿,气不好时千万不要出门。

    秦娥又叫来念喜,交代她道:“不论家里出什么事,你都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嫣儿。”

    见她重重点头,心里方稍稍松口气。

    待到冷冽的气回缓,乌蒙蒙的显出碧蓝,秦娥知道进山的日子到了。当夜敲了四更鼓,她悄悄起了床,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了一遍睡得沉沉的秦嫣,又给念喜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从炕上爬起来穿戴好,背上准备好的背囊,将一封一早写好的信放在枕头上,拎着从柴房顺来的砍柴刀溜出房门。

    秦娥借着月光一路摸到后罩房的西北角,在一处堆着杂物的角落里扒出一个狗洞,猫身爬了出去。反身用东西将洞掩盖好,从一人高的草丛里爬出来。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利落非常。秦娥看着掩盖得找不出痕迹的狗洞,想起上一世和冬梅第一次钻狗洞时的纠结,只觉得世事沧桑,因因果果,环环相扣,让人对命运和轮回产生敬畏。

    老宅地处偏僻,此刻四周暮霭沉沉,静谧无声,一如命运的神秘与窥不可测,让秦娥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怯意。

    秦娥有些恍然的望着斑驳的的围墙,竟对她情感上排斥的家族产生一种留恋和依赖。

    京城秦家的老祖宗当年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所谓的老宅不过是个三进的院儿。后来老祖宗愤图强,三元及第,最后更是拜相入阁,攒下了家业,这才有了京城秦家的根基。而之后秦家连着两代出了五个进士,在官场上逐渐打开了局面,在京城站稳了脚。到秦娥曾祖父这一代,秦家已经成了京城的名门望族。

    秦家老祖宗为了让后世子孙勤俭克己,不被富贵移了性蒙了眼,留下祖训,秦家辽东老宅不得扩建、变卖,因而秦家老宅几代下来都始终保持着当年的简陋和朴素。而后世子孙回到辽东老家,则必须住进祖屋,追忆先祖创业的艰辛。

    上一次修缮老宅还是祖父在世时,她们搬来前家里正盘算着修缮老宅的事情,结果她们住进来了,这事也没人再提了。如今算下来,已经有近十年的光景没有修缮维护,墙上杂草丛生,露出一副破败颓唐之象。

    祖父接管家业的时候,秦家虽然依旧鲜花簇锦,但人丁却不兴旺。尽管也出了几个进士,却资质平平,没有太多的建树,众人心中都道,秦家三十年内朝堂上再无席位。直到沈氏嫁入,又给了秦家,或者秦沇一条出路。

    可惜人算不如算。

    秦娥想起秦沇用自己换了正三品的官职,嘴角露出一抹嘲笑,刚刚升起的一股眷恋不舍立时荡然无存。

    若是老祖宗知道自己的后人卖女求荣,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从坟里蹦出来。

    秦娥理了理衣袖,最后深深望一眼老宅,毅然扭头向远处黑黢黢的山影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