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嘴贫！”懿文帝呵呵道。

    福公公给他添了一杯茶，轻声道：“又要大肆操办，又舍不得香瑶公主嫁出皇宫，皇上怕是有一阵子头疼了。”

    懿文帝轻叹一口气，“瑶儿刁蛮任性，依朕看，没几个人能真的耐得住她的性子。所以……”

    他是真的不想秦香瑶嫁！

    福公公点点头，不语。

    门外的人，早已经听得泪流满面，她默然转身，悄然离去。

    静儿小声问：“公主，不进去吗？”

    秦香瑶摇头，“不去。”

    进御书房做什么？听秦锦白的话，去偷那封诏书吗？

    她怎么能那样做呢？

    为了董妃的遗愿，去伤害一个还在世间的人。

    她做不到。

    她一下子跌坐在荷花池边的石子路上，脸上一片颓然，“静儿，你先回香瑶宫，我想在这里静静。”

    静儿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秦香瑶爱闹，任性；可她跟在秦香瑶身边多年，何时见过秦香瑶坐在小道上不肯走？“公主……”

    “走啊！我想静静，你没听懂我的话吗？”秦香瑶蓦地抬头，冷冷看着她。

    静儿到底只是宫女，被她这样一瞪，瞬间不敢再反驳了。“那奴婢在旁边等着您，您什么时候需要奴婢了，喊一声便行。”

    她不敢走远，绕过转弯处，便在那静静等着秦香瑶。

    夏夜特别美丽，夜空中繁星点点，而她身后的荷花池中荷花朵朵盛开，微风一过，扑鼻清香。/可惜此时的秦香瑶没有欣赏的心思，她抬头看天，想在满天繁星中寻到属于董妃那一颗。

    寻了许久，她才想起，董妃对着懿文帝下毒，按照大秦的说法，她是没有资格化作星星的。

    她连寻找的资格也没有……

    一双明亮的眼瞬间黯淡下来，秦香瑶看着荷花池，若有所思。

    若真有天上跟地狱之分，她秦香瑶这种乱认人作父的人，也该下地狱吧？她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董妃？

    噗通一声水响过后，荷花池中泛起阵阵涟漪。

    不远处的静儿听着，倏地觉得不对。！

    “公主，你在投石子吗？”往日秦香瑶不开心时也会往荷花池中丢石子，可这声响也太大了些？难道她在砸大石头？！顾不上被罚，静儿从暗处走出。荷花池还是那个荷花池，可此时，这里哪里还有秦香瑶的影子？

    望着那池边被折断的几根荷叶，静儿的心蓦地沉到水底，她喊得撕心裂肺，“来人啊！公主落水了，快来人啊！”

    早知如此，她一定不会离开秦香瑶的。

    所幸，这儿离御书房并不远，她一喊就有无数人赶来，十几个熟悉水性的人下去救人，还有许多人在岸边候着。

    片刻，东方皇后闻声赶来，“怎么回事？”

    静儿跪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刚刚公主从御书房出来，说要在这里静一静，让奴婢站远一些。没料，等奴婢走开，公主却跳了下去。”

    东方皇后眉头紧紧拧起。

    董妃刚刚出事，这几天来，整个皇宫差不多都被懿文帝派人翻了几翻！

    秦香瑶千万别死才好！

    要不然，懿文帝那头她都不知道怎么交代。

    她指了指几人，“你们也下去救公主！”

    那几人正准备下水，池里的人已经抱着秦香瑶上来了。因着是她是姑娘家，所以抱着她的人是一个做粗活的宫女。

    东方皇后莫名松一口气，“送香瑶公主去景阳宫，再找两位太医过来为公主诊治，不要惊扰皇上。”

    “是。”

    几名宫女立即找了担架来，抬着秦香瑶直接送往景阳宫。

    东方皇后走得慢，她到时，那几个宫女正在给秦香瑶换衣裳。此时虽是夏夜，但秦香瑶浑身湿漉漉，难免会感染风寒。

    见她进来，一个老嬷嬷从床边走下来，“公主洪福齐天，已经吐了水，还有呼吸，皇后娘娘不必担心。”

    东方皇后点点头，“这就好。”

    没事，真是太好了！

    那老嬷嬷福了福身，又回床上侍候秦香瑶更衣。

    侍候人更衣不难，难的是侍候一个昏迷的人更衣！

    几人唯恐大动作会让秦香瑶难受，所以一直都小心翼翼的。

    东皇皇后单手托着茶盏，丝慢条理吹着杯中茶水。

    静儿跪在一旁，小声地说着秦香瑶近来的异样，魂不守舍，经常恍惚等等。东方皇后只是听着，并不发表意见。不够她只是例行禀告，并不期待得到回应。

    毕竟不是亲生的，东方皇后对秦香瑶能多关心呢？

    静儿的心思有些飘忽。

    蓦地，一个精致的瓷杯掉落在她脚边。

    她愕然，“皇后娘娘？”

    奈何，东方皇后根本看也不看她，她站了起来，径自朝秦香瑶所在的位置走去，“慢着，别动！”

    几位宫女真是僵直不动了。

    而她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进内室，直至床边。

    粉色的帐幔里，少女只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兜衣，露出藕臂跟细嫩的腰，而少女的腰间……一朵红云深深刺痛了东方皇后的眸。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夏天……

    一个医女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姑娘放到她手中，笑眯眯告诉她：恭喜皇后娘娘添了一位小公主。

    那时的她还抱着争宠的心思，其实她大多是想多要一位皇子的，然……她生了一个公主。

    失望的潮汐还没散去，绝望随之而来。

    那张红粉可爱的脸一下子憋成紫色，绣绣在她怀中断了呼吸……

    她记得，绣绣的腰间就有一朵红云胎记。

    东方皇后曾经遗憾，秦绣绣携云而来，却没享受到半点站在云端的滋味。就连她的出生，都被父亲母亲所期待……

    懿文帝期待的是董妃的孩子。

    她期待的是一个皇子。

    东方皇后屏住呼吸，指尖落在那红色的云朵胎记中，细细摩擦……一次，两次，三次，直至秦香瑶皮肤泛红，那胎记都没有消失。

    兜兜转转十六年，她一直遗憾懊悔，寻寻觅觅的人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董梦妍啊董梦妍，你可真是机关算尽！

    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东方皇后指着众人，“快给本宫宣太医过来，香瑶公主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们通通都要给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