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臻来给她送药材，这半个月来，她一点都没闲着，没日没夜的在研究药理。看着这样的苏芷，他就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叶漓。那时候南疆的巫灵大人也说叶漓有学习巫蛊的天分，别人需要养很多遍的蛊，只一遍她就能养出。

    唯一不同的是，叶漓当时学的是蛊，苏芷学的是医。

    “什么时候送我出去？”她埋头医术中，桌面都是南疆才有的药材，苏芷其实学起来没什么用，到外面根本用不上。

    “每天都问这句话，不烦吗？”叶臻把药材搁下，坐到她对面。

    苏芷头也不抬，时不时从桌旁掂起一些草药辨认，“你每天都送药过来，如果你烦的话，可以立即送我跟我朋友走。”

    “南疆是你母亲出生的地方，难道你就不想留在这里？”想起那个人，叶臻神色有些迷茫。

    “此一时彼一时。如果外面天下太平，苏将军府跟他都安然无恙，那我会心安理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苏芷终于搁下手中忙碌的事，俏脸严肃，“可我是失踪的，我的家人会担心我，而且大秦因为我而内乱，我不能躲在南疆里看着战火四起。”最重要的是，她太担心秦清墨跟苏将军府了。

    “急什么？”叶臻满不在乎，“等秦清墨成了天下之主，能护你周全，我自然会送你出去。”他当时可是帮苏芷送了信出去的，秦清墨得知苏芷平安，自然不会着急。

    如果他连这一、两个月都不能等苏芷的话，那苏芷的爱太不值得了。

    “可万一……”万一秦清墨出了事呢，万一苏将军府出了事呢？苏芷想都不敢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该有多么自责！拼了命在学习医术，只是怕他们有个三长两短，能尽自己的能力帮到他们。

    苏芷心中憋着气，口气自然不好，“我不需要他成为什么天下之主。舅舅，你猜错了，他不会这么做！”秦清墨要当皇帝，或者镇国王府的人要当皇帝，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数百年来，没有一任镇国王爷起兵造反过；没有一任镇国王爷想过那张龙椅。

    秦清墨当然也不会。

    叶臻不置可否。

    “你放阎星走吧，我留在这里就好。”苏芷双眸尽是期盼，“在让他走之前，你让我见阎星一次，我有话要让他带出去。”

    叶臻轻轻叹一口气，“你想见阎星可以，但见阎星之前，你先见一个人。”

    苏芷的心像是塌了一个角，略显不安。

    南疆是一个以女子位尊的国家，历代巫灵都是女子。所以叶臻一个南王，实权不大。苏芷早就料到，如果她想见阎星或者想离开南疆的话，势必会对上南疆的巫灵。

    听三夫人说过，当初叶漓离开南疆，南疆的巫灵以叶臻的性命为条件，把叶漓逼回南疆。

    而如今……

    如果她没算错的话，这巫灵大人跟苏爷子差不多年纪才对！哪怕她生叶臻叶漓时年纪再小，也不应该保养得那么年轻……

    她凝着高位上的人，心中只有一个答案：三夫人离开南疆已经快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南疆的巫灵换了人。

    因为高位上的女子，薄纱遮面，眼角处没有细纹，年纪不会超过四十岁，应该是叶臻的姐妹，而不是他的母亲。

    苏芷是学过南疆礼仪的，南疆的正礼她也会。可被困在南疆半个月，她心中有怨气，索性对着高位上的人行了一个端正的大秦礼仪，“大秦苏芷，见南疆过巫灵大人。”

    高位上的人没有惊讶，双眸平静，“赐坐。”

    苏芷施施然落座。

    她一坐下，便发现了异样。

    整个室内，只有她跟这位巫灵大人，送她来的叶臻不知道到哪儿去了，而周围的侍女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小小的柔荑握成拳，“巫灵大人把苏芷召到这儿来，不知是为什么？”

    “开门见山，你竟然连跟朕客套的时间都没了。”高位上的人轻笑，苏芷仿佛可以看到薄纱下勾起了浅浅嘲笑，她敛眸，不语。

    许久，巫灵再一次开了口：“朕不过想看看，叶漓的女儿到底长什么模样，能让叶臻一而再再而三提起她，对她赞不绝口。今日一看，也不过尔尔，除了你的脸比较像她以外，你这样的人我南疆多得是！”

    她的脸，像叶漓。

    叶漓这个名字，自苏芷进南疆以来就是她的禁忌，她不想去提，怕得知她不好的消息。所以即使她能自由在南疆行走，也不曾离开过她居住的宫殿，更不曾向旁人多打探过叶漓的消息。

    怕自己难过。

    也怕自己不舍得离开。

    封在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人看穿，苏芷终于勇敢对上高台上的人，有薄纱在，她并不能看清她的面容。唯有那双眼睛，水光潋滟，明亮传神。这一双眼似曾相识，跟叶臻的眼睛差不多，跟她双眼也差不多。

    苏芷觉得讽刺，南疆皇室的人，眼睛都长这样吗？

    “苏芷从不觉得自己特别，也不觉得很优秀，让巫灵大人失望了。”

    她丝毫不掩饰，“确实有点失望。”

    苏芷第一被人这般批评，她的脸面险些挂不住，幸好四下无人。

    “叶漓是我南疆的巫女，三岁识字、五岁学蛊、十岁出师。而区区一个大秦将军便把她的心魂勾走，害得我南疆后继无人。苏芷，你若是朕，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做？”巫灵问。

    苏芷的心千回百转，南疆巫女向来是历代巫灵的后人，跟大秦的皇室差不多，相当是大秦太子这样的位置。

    如今南疆巫灵尚在，而她却说后继无人……难道这一代的南疆巫灵没有成婚，膝下没有女儿？

    她觉得太奇怪了，这个女人才这么年轻，分明还可以再生，为什么要问她这样的问题？

    难道，她不想成婚，或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带着满心疑惑看向高台……

    两双水眸对上，原本无波无澜的碧潭开始荡漾起涟漪，良久，苏芷听到高位上的人说：“大秦一个将军便拐走了我南疆的巫女，苏芷，如果朕要大秦还一个巫女，算不算过分？”

    一颗心，在这一刻沉到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