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 第四九三章魔佛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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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觉道果!”黑雾缠绕的中年人,看了一眼如神似魔的蒙赤行,面上露出一抹异色,心头对蒙赤行这位北狄豪杰愈发的忌惮。
“没想到,身怀如此佛性之人,竟会是北狄人的领袖!”
“也不知到时,中土佛门小雷音寺的那群秃驴,见到这一位的圆觉道果时,又会是一个什么表情,想必一定会很有意思的!”中年人默默的念叨着,缓然压下了心头藏匿很深的杀意,
虽然太平教一直在四方煽风点火,拉拢各方反周势力,不断联络对大周怀有恶意的存在,试图撼动大周朝廷的稳定统治。
可是中年人心中极为清楚,太平教身为中土之人,与四方的蛮夷戎狄,乃至那些反周势力们。彼此从来都不是一体的,也不可能是一体,暗中有着很深的隔阂,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及。
而且在这些势力之间,也有着不少博弈,只是这些博弈在大周这个庞然大物的阴影下,显得有些不起眼,一直被控制在一定的界线内。
至少在大周这颗参天大树,还没有倒下之前,这些势力最多只是在暗中碰撞,不会明目张胆的将矛盾摆在明面上。
然而就算如此,中年人在看到蒙赤行有着证就圆觉道果的潜力时,心里头还是生出一股杀机,只是杀机在出现的一刹那,又被中年人强自的压了下去。
要知道,这圆觉道果之境,可是佛门最上乘道果之一,得一圆觉道果者,甚至有望佛门正等正觉,与如来金身、大乘舍利并称当代,为佛门之中三大圆满成就,疏为难得可贵。
佛门作为这一方虚空宇宙,唯三登临彼岸的无上大神通者,所亲自开辟的大道道统。地位何其超然物外,能让其称为三大圆满成就的,其中含金量已然可想而知。
便是在佛门之中,如此厉害的人物都是少之又少,没有大智慧、大毅力,证入道果圆觉之难,就是累积千百世也不一定能有所成。
正是因为其难,大多佛门修行人才选择证就大阿罗汉道果,少有奢望三大圆满成就者。
而这一位北狄豪杰,竟然是一位有资格证就圆觉道果的人物,对于这等惊才绝艳的人物,再如何谨慎应对也不为过。
哪怕中年人心里明白,在太平教大事未成之时,就与蒙赤行这等人物翻脸,才是真真正正的蠢事。可是一位即将证就圆觉道果之人,对于太平教这等大势力而言,也是一莫大的隐患。
一旦圆觉道果成就,蒙赤行大势一成,再想扼杀这位北狄领袖,就要付出以往千百倍的代价,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
只是,就在中年人心绪纷杂,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压下心头杀意的那一刻,蒙赤行紧皱的眉头舒缓了许多,嘴角勾勒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终究,还是没有出手啊!!”似遗憾亦似满意一般,蒙赤行遥遥望着越来越近的关隘,嘴唇微微一动,轻声的呓语着。
所谓的圆觉者,为修成圆满正果的灵觉之道,亦为观诸法生灭因缘而自行悟道者。其灵觉远甚其他修行人,有不见不闻遇险先知之行。
中年人自视甚高,可能从未想过自身会漏出破绽,泄露了一丝杀机让蒙赤行警觉。更是也从未想过,这一位北狄豪杰会等着他的出手,在他出手的一刹那,再反施以雷霆手段。
…………
永胜古关!
’永‘字通‘雍’,永胜古关作为雍凉第一关,是凉州对北狄骑兵的一道重要屏障,屹立雍凉边境已有数千上万载的历史。
这一座古关每一寸砖墙,都沉淀着殷红的血色,在北狄凶名赫赫!
关隘建造之初,曾调动无数能工大匠,更有许多大能之士参与其中,以夺天地造化的血祭之道,将这一座关隘筑成了一大凶关险关。
在这一座关隘之上,每一方砖墙上都铭刻着血祭宝篆,以千千万万的砖石构筑了一座雄关。更在古关筑成之日,坑杀十二万八千北狄战俘,以北狄人的神魔血脉温养着这一座雄关。
如此大手笔之下,这一座永胜古关几乎成了北狄骑兵,挥之不去的梦魇。而北狄历代豪杰们,也以打破永胜关为最终目标。一个个在关隘上撞的头破血流,只能狼狈的铩羽而归。
任是北狄骑兵极擅突袭,可是在这一座血色雄关下,也不知有多少彪悍的北狄骑兵,在这一座雄关前折戟沉沙埋骨无数。
这便是凉州多年没有在世神魔镇守,也能抵挡北狄骑兵铁蹄的原因所在!
北狄骑兵的的厉害,只有这些驻守幽、凉二州的前线战兵们最为清楚,而凉州永胜古关的凶名,也让无数北狄人为之丧胆。
这是无数北狄骑兵血的教训,其惨痛程度足以警醒所有北狄人。
“你们说,北狄人这一次,能在永胜关前坚持几日?”王太初一只手扶着城墙,看着关隘下的烟尘滚滚,面上一如既往的淡然。
王太初作为新晋的凉州王,在州城接到军情时,就立即召集所有将领,调动各府县的兵员,终于在蒙赤行兵临城下之前,筹集了十万兵马,驻守这座凉州第一关。
在这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动荡中,王太初看到了一丝脱身此方天地的契机。在危机感愈发紧迫的当下,王太初只能紧紧抓住这一丝契机,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遁走大千是一回事,为大周朝廷镇守一方又是另一回事!
一个凉州王的空头支票,当然不足以让王太初卖命,但要是脱身这一方天地的机会摆在眼前,就是另当别论,值得让王太初奋力搏一搏了。
王太初自顾自的嘀咕道:“只是……几十万骑兵的大动作,他也不怕在咱们永胜关前饿死,以北狄人的狡猾,不至于头铁到如此地步吧!”
他蓦然转过身来,问询周匝众将,道:“你们有什么见解,都说一说,集思广益。”
“确实啊……这不像北狄人的作风……”数十位镇将默默跟在王太初左右,乍然听到王太初问话,面上露出沉思之色,望着远处的风沙席卷,暗自揣摩着北狄人的战略意图。
以永胜关隘的坚固,再有一尊当世神魔的存在,众将们就没有认为关隘坚守不住的,真要有坚持不住的一方,也应该是北狄人的几十万骑兵。
这时,一员新锐镇将俯瞰着来势汹汹的北狄骑兵,骤然开口道:“王爷,这一战怕是另有蹊跷,北狄人不该如此用兵!”
“嗯……不该如此用兵?”
王太初轻声一笑,环顾左右将领,悠悠道:“这又何以见得,给咱们详细的说说,让咱们也听听你这后起之秀们的高论。”
这一位年轻的镇将拱手一礼,道:“不敢担王爷赞誉,末将只是有些想法而已,至于对于不对,还望王爷与诸位宿将斧正。”
“说吧……几十万大军压城,这个机会可是少见,有想法是好事,就怕你们这些年轻人没想法。”王太初轻轻压了压腰间的玉带,满不在乎的说着。
自王太初踏入成王成圣,脱茧成蝶的那一步之后,这世间上的万事万物,能让王太初有顾忌的越来越少了。
除了那一尊高据虚空域顶点的先天神凰,能将王太初的存在彻底磨灭以外。其他任何的道果中人,或许能打败王太初,亦能击伤王太初,却绝对杀不了王太初,触及不到王太初的内心根本。
已有了如此资本的王太初,自是不会忌惮区区几十万北狄骑兵的威势。就是北狄倾尽所有部族之力,只要没有道果中人插手,王太初自持百无禁忌。
年轻镇将仔细的思量了一下,方才不疾不徐道:“北狄人这一次的攻势,与以往可是大不一样。”
“以往的北狄人出动,都是多有上万骑,少有几千骑,以骚扰百姓为主,在凉州一带伺机侵扰,虽然为祸不小,可是到底是能控制住的。”
“如今,北狄三十五万骑兵突入凉州,为的就不是小打小闹的侵扰,而是长驱直入中土,甚至糜烂一州、数州之地。”
“北狄既然能有此意向,想必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然也不会几十万骑兵直奔凉州而来。几十万人吃马嚼,若不是有充足的粮草供应,就是有短时间内踏破永胜关隘的把握。”
这位镇将直指问题核心,道:“可是,北狄人几千年来都拿永胜关毫无办法,就是神魔悍然攻城,也有王爷亲自坐镇,北狄人凭什么认为自己能长驱直入?”
“是啊……他凭什么打入永胜关……”王太初眉宇间一片从容,轻轻道:“咱们确实应该小心应对了,几十万的北狄骑兵来势汹汹,他们凭什么能肯定自己粮草耗竭前,就能打入永胜关。”
“你分析的很不错,看来……北狄人这一趟就是要玩一把大的了!”王太初面带笑意,稍稍的点了点头,其他镇将们也都纷纷颔首点头。
对于这位年轻镇将的回答,王太初说不上特别满意,但也能见得几分真意。
这一番说辞称不上老生常谈,却也毫无新意可言,只能说是在及格线之上。但其应对中规中矩,亦不失为将之风,确实值得栽培一二。
毕竟,王太初执掌凉州权柄,这些镇将一部分是王太初的老部下,一部分是北凉军的原属镇将,还有一部分是近来提拔上来的军中新锐。
这数十位镇将统兵,便是如今凉州军的骨干力量,王太初以此掌握凉州军扩充后的十万兵马,是王太初权力结构的一部分。
“吾倒要看看他几十万骑兵,如何踏入永胜关,除非北狄人的道果大能出手,不然想要跨过永胜关,先留下十几二十万的尸体再说。”
王太初望着烟尘滚滚的方向,心头生出一股莫名的触动,似乎有着某位相生相克的天敌,正在数十万北狄大军之中,与王太初的目光在冥冥中交汇。
…………
嗡!!
与此同时,在刚刚搭建上的简陋的点兵台前,数十万骑兵呼啸声滚滚不休,一面面旌旗招展飞扬。十五部首领敬陪末座,蒙赤行眸光犹如冷电,似要击破一方虚空,一重重气浪在周匝翻腾。
在如此声势之下,若非北狄骑兵个个精锐无比,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只怕非要闹的个人仰马翻不可。
“魔!!”
蒙赤行豁然起身,不顾周匝敬畏的目光,神色凝重的看向永胜关隘,黑衣猎猎鼓荡,一股莫大的压力凭空落在身上。
所谓的‘魔’者,与自身所行所为相悖者是为‘魔’,与自身所念所想相逆者是为‘魔’。‘魔’对芸芸众生并非有害,但对与修行人本身而言,却绝对是大害,绝对是大逆。
感受着身上陌生的危机感,蒙赤行俊美的面庞上不仅不惊,反而流露出一丝喜色:“也许,本座这一趟凉州之行,终究是来对了。”
“本座终是找到了自己的一世之敌,那人或许就是本座的波旬天魔,本座将借此证就圆觉道果,证就正等正觉之业。”
这是蒙赤行灵觉圆满的感应,以蒙赤行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也不禁露出一丝真性情来,由此可见蒙赤行心绪变动之剧烈。
上古佛经有云,释迦摩尼佛在成道之时,曾有波旬大魔化为劫数阻道,演绎森罗万象。而释迦摩尼佛以大法力、大定力降伏一切外道之魔,自菩提树下证得正等正觉之业。
蒙赤行修行的《圆觉智能书》的最终成就,就是与释迦摩尼证道一般,也要经受一位大魔的考验,如此才能缔结一枚圆觉佛果。
非常之道,必有非常之劫,只是释迦摩尼成道的是正等正觉,而蒙赤行要证的只是一枚圆觉佛果,二者间不可同日而语。
“原始天魔,”蒙赤行的目光与那一道莫名的目光交汇,隐约窥见那一尊魔头的真名,那一角深沉的大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