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 第五八五章怂的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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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一口灌下半杯老酒压压惊,瞎眼老道人经过短暂的惊讶后,啧啧称奇道:“晦气连成一片,缔结朵朵黑花,陈家三少这是得罪谁了,亦或是哪位大佬想要整死陈家。”
“了不得,了不得,这是得罪了大雪山的大须弥圣佛,还是无量山的陆地金仙,就这霉气冲天的模样,你就说是获罪于天,也有人信呐!”
瞎眼老道人一边感叹着,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着自家的行囊,以不符合表面年纪的矫健,三下两下的将行囊收拾好。
“算了,算了,溜之大吉,溜之大吉,不能在这呆了,呆久了是会出事的。就是不会出事,但溅老道一身血也不好,老道一套六翅天蚕丝编织的道袍,可不能沾血腥。”
老道人抖了抖衣袍,一层层细密的金光在法袍上浮现,转而又沉寂了下去:“若是沾了血腥,让法袍灵性有损,就不得用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瞎眼老道人没把握在这一场大变中,保证自己不被波及到,否则被‘无辜’的波及了,老道人又该找谁哭去?
毕竟,这位瞎眼老道人作为易道高人,并不擅长斗法,一生斗法次数都有限。他的天赋全在易道术数上,虽然修为不低,可是生死相搏时。都未必能在低一个境界的修士面前活下来。
没有强大的战力傍身的前提下,瞎眼老道人之所以过的如此滋润,而且活得长长久久,靠的就是知道进退,有危险的热闹他是一概不往前凑。
谁知道两方打红眼了,会不会顺手将他这个局外人给宰了,就如同凡人地痞流氓打架一样,两方战况正激烈时,波及到路人甲乙丙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被喷一身血也是常规操作。
“结账!!”
啪!忙中抽空间,瞎眼老道人一拍实木桌子,在桌子上留下一小块灵石,伸手拄着上书‘生死祸福’四字的长幡,以不符合残疾人士的敏捷,‘蹬、蹬、蹬’的出了酒楼。
步伐越来越来,整个人化作一阵清风,倏然拂过酒楼上下,酒楼中客人脑子恍惚之间,猛的失神了一刹那,记忆不觉淡化模糊,直到记忆中关于老道人的部分变成一片空白。
“将该抹掉的痕迹都抹掉了,这长平府是个是非之地,还是别在这滩浑水中打转了,要不然惹的那位提前出手,老道吾便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老道人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陈家大宅,尤其是大宅上空缔结璎珞,一片片黑紫花瓣缓缓飘落,其中的不详气息简直令人窒息。
瞎眼老道人叹了一口气,道:“药医不死人,老道是没有救命的那一味药,这陈家满门能死能活,且让老道人拭目以待吧!”
俗语有云,霉运盖顶,何为霉运盖顶,这就是霉运盖顶,霉运汇聚如云,几乎注定了必死的结局,而且死的惨不忍睹。
除非有大能之士横插一手,不惜得罪那位幕后推手,打散陈府上空的这一重霉云,不然陈家几万丁口,能活过一个月都属于陈家本身强力了。
可是,真正的大能之士谁不知权衡利弊,没有泼天的利益,谁愿意平白招惹强敌,不要说什么正道中人就该如此,正道大能也是有诉求的。
就这陈家大宅霉运当空的模样,瞎眼老道人估计陈家满门不死绝,都是陈家抱上了某位的粗大腿,有着莫大的庇护。
这一股霉运一旦要爆发,全家死绝不说,便是祸及邻里,都是很正常的操作,甚至整个长平府都要为其所累。
瞎眼老道人小声的嘟哝了一句:“不过,这是哪一位大佬脾气这么暴,陈家咋惹的这么狠的强人,惹不起,惹不起,实在惹不起。”
本来瞎眼老道人来到雍州地界,只是一时好奇所至,想要看看这一五百年内的‘主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可是以瞎眼老道人的易道术数,在现如今天机混混沌沌的情况下,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算到大概位置,知道不是太平府,就是开平府亦或长平府。
这三府之地就是老道人推算出的,‘主角’最可能藏身的一个地方,未来五百载的天地大势将会从这三府之地开始。
而陈思乐就是老道人推算的目标之一,是可能引领五百载风云的‘主角’,毕竟陈思乐这三年来强运在身,所作所为着实太招人眼了,不怪乎老道人会看错眼。
可是在看到陈府大宅上空的黑云盖顶后,所有的猜想立刻雪崩,瞎眼老道人当机立断就准备远离长平府,甚至恨不得马上离开雍凉一带。
“本想近距离的观察一下这小子,心情好还能点拨一二,分润几分天地气数,没想到这小子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祸事临门不远。”
“现在要是跟这小子扯上关系,不死也要被拔层皮,这回算是老道看走了眼,这雍州的局势真不是老道能玩得转的。”
对此,瞎眼老道人只能自叹倒霉,身形变化之间,脚下似有一片流云奔腾,为老道人的遁法增添了三分紧迫。
一路上风驰电掣,直接出了长平府,老道人也不停歇,脚下云光奔腾,似有一丝丝雷霆闪烁,脚下留下一道浅浅的焦色。
瞎眼老道人手上功夫不硬,可是这逃跑的功夫,早已是炉火纯青,《太乙天遁玄光》一遁就是几千上万里,号称纯阳界第一遁法。
不然,以老道人强大的易道术数,就是不愿招惹麻烦,麻烦也会自然而然来招惹老道人。倘若没有独步天下的逃跑功夫,老道人早就被一群大能吃干抹净,嚼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眼见着势头不对,立刻远遁千里万里,这就是瞎眼老道人在纯阳界,持之纵横三千年,至今仍然逍遥的资本。
没有这一份资本在身,老道人也不可能成为天下赫赫有名的神算子,可能在他刚刚冒头的时候,就被某些人碾成齑粉了。
“嗯……长平府是不能呆了,太危险,雍州也不能呆下去了,可能会很危险,还是去东方诸州,那里可能会好一些。”
神算子在最短时间内,就想好了路程,脚下云光肆虐,雷气翻腾灼烧虚空,周匝景色化为光影,电光火石之间穿梭而过,俨然是要直接出雍州,亦或者是出北地诸州。
能让有着一尊元婴级数大修的家族,显化出如此惊人的霉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化神神君都不够分量,最少返虚级大修才是准入门槛。
“小道士,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又何必走的如此着急,不妨留下来与吾说一会话?”
就在老道士跑的起劲时,在神算子的耳畔,蓦然响起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音调之清澈如溪水潺潺,纯净的让人心生无尽向往。
“不好,跑的太急,让那人注意到老道了,”听着那人话语中的无边妙音,瞎眼老道的心搁愣了一下,只感到一股冷意上涌,瞬间明白了自家的处境。
“前辈,”
瞎眼老道也不管来人是谁,更不再强行遁逃,强烈的求生欲下,开口就直呼:“前辈,小道是天机宗第一百二十二代宗主,不知前辈法驾在此,只因公事繁忙,为此走的有些匆忙,冲撞了前辈法驾,请恕小道孟浪。”
“吾天机宗世代与世无争,一心钻研易道,虽与正道宗门、魔道宗门的长老们相交莫逆,却从不参与正邪之争,万望前辈高抬贵手,放过小道一回。”
这一刻,神算子浑身汗毛竖起,仿佛一位不可名状的存在,正在注视着老道人,重重危机之下,心脏控制不住的砰砰直跳。
每一次心脏的跳动,对于神算子来说都犹如过去了几十载,时间仿佛过的极为漫长,回响在神算子脑海中的,只有‘砰砰砰’的声音。
“小道士,不必这么紧张,吾只是招呼了你一声,又没讲你如何,更不会将你生吞活剥,你害怕的什么劲啊?”
虚空间荡漾起层层涟漪,一位俊秀的少年道人自涟漪中走出,面色平淡之极的看着瞎眼老道人,一丝丝紫气在眉心蜉蝣。
玄都畅然一笑,对瞎眼老道竖起大拇指,道:“吾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一见着不妥,连看都不敢再看,直接远遁几万里,小道士……你是个人才啊!!”
这老道士看似胆子不小,明知道雍州是龙潭虎穴,还敢来雍州探究玄都的根底,这般胆气连玄都都为之侧目。
可是在老道人见到陈府乌云盖顶之象,看出了一丝端倪后,又毫不犹豫的舍弃了自己那一份好奇心,当场用太乙遁法跑路。
看样子玄都要是不叫住老道人,还不知老道人要躲到哪里去,将‘怂’之一字运用到极致,如此有意思的人物,玄都认为自己有必要见上一见。
如此知情识趣,而且还构不成威胁的人,当然是所有人都喜欢的一类人,至少这类人本身没有威胁不说,还能让人感到很舒心。
这大概就是神算子除了《太乙天遁玄光》之外,能在纯阳界九十九州立足的根本原因。这般知情识趣的人设,确实是很讨人喜欢,最少不会让人轻动杀机。
对于一个根本威胁不到自己的人,无论是自诩正道的佛、道,还是魔门、旁门两大势力,都不会轻易的出手拔除。
“前,前辈,”
见着玄都俊秀的面庞,神算子暗骂了一句‘老怪物’,却又不敢不恭恭敬敬,以神算子的眼光来看,玄都绝对是纯阳界最可怕的几人之一。
以玄都将一切玩弄鼓掌之间的能为,便是玄都说他是太平府张家三房的公子,也不会有人相信,至少神算子就第一个就不信。
在神算子眼中的玄都,绝对是某位隐藏极深的大能之士,看到如今九十九州乱象,终于忍不住要在天下人面前展露峥嵘。
“紧张吗?”
玄都饶有兴致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有所思道:“吾看起来有那么老?让你这堂堂的天机宗宗主,号称易道古今第一人的神算子,都这么战战兢兢的叫吾一声‘前辈’?”
神算子拄着长幡,舌头有些打卷,道:“不,不,不紧张,只是小道眼皮子浅,没见过前辈惊天动地的大手段,因此被惊吓到了。”
“哦?惊吓到了,看来是吾的不是了!”
玄都轻声一笑,摊手无奈道:“那么,吾是不是应该与小道士说一声‘抱歉’了?是吾行为唐突了,还望小道士莫怪。”
神算子讪讪一笑,莫名的求生欲下,让他连忙退让,道:“不敢,不敢,这,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耽误前辈修行了,下次定然登门拜访前辈。”
虽说是登门拜访,可是神算子与玄都都极为默契的,没有提及自家的洞府所在,更没有确定一个准确的时间。
不知为何,神算子面对玄都时,总是有着一股如坐针毡之感,似乎对面的是一头洪水猛兽,只要神算子有一丝不妥,立刻就会被这头洪水猛兽撕得粉碎。
故而,神算子在玄都面前,极力的想要脱身逃走,哪怕神算子自己也明白,他能脱身而去的几率微乎其微,可神算子仍然抱着一点侥幸。
“嗯……下次?”
玄都眸光开阖间,显得很是奇异,徐徐开口,一字一顿道:“用不着这么麻烦,何必下一次再见,有事一次结清不是更好?”
“有,有事?”
神算子浑身一下就湿透了,冷汗浸透了六翅天蚕编织的法袍,小腿肚子不禁有些发软,刚要有所动作时,一根手指缓缓点在了神算子的眉心祖窍上。
这一指看似缓慢,实则蕴含着无边的力量,让神算子全无反抗的勇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指的落下,仿佛天塌了一般,脑海猛的一空。
“不,”
下一刻,神算子眼前一黑,意识猛然化为碎片,一片片意识碎片磨灭,混混沌沌懵懵懂懂,不知其所以然,不知东西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