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0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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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红旗公社。
所有干部齐聚一趟, 谈论恢复高考的消息。其实,消息传出来已经有段时间了,但因为还未曾明确高考的时间, 始终给人一种不确定的感觉。可已经下乡多年的知青们, 却如同溺水者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 拼命挣扎着也要死死抓住这次机会。
希望就在眼前,也难怪他们乱了心神。
台上领导在讲话,台下各个生产队的大队长们却只低着头不吭声, 仅有个别人拿笔记录着什么,多半人都显得格外心不在焉。
十多年了, 最早下乡的那批老知青们, 已经在各个生产队待了十年以上。这些人几乎都结了婚生了孩子,哪怕是后来的几批, 也有不少人在队上安家落户。现在他们一走, 留下一个个破碎家庭,即便跟大队长们没啥亲戚关系, 那也得帮着收拾扫尾。
不是拦着别人不让他们出息,反正在场的所有人里头, 没一个希望自家生产队出大学生的。当然, 本地社员们例外。
领导也很无奈:“……虽然高考时间尚未确定,可这事儿绝对是真实的,没人敢传出这种虚假消息来。另外,严禁任何人阻拦知青们报考,一旦考上, 绝不允许发生任何形式的阻拦。”
“如果有家庭有孩子呢?”底下的人问道。
“可以让对方先离开,等稳定下来后,允许带走家属。”领导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以及一个孩子。”
“只能带走一个孩子?”下面的人本来想问其他的,临了听得这话,惊讶的问道,“那其他孩子呢?”
“知青的孩子,最多只允许一人将户口迁回父亲或者母亲所在的故乡城市,并且必须是未婚且年纪小于十四岁的。”最后一项倒是无所谓,他们这儿最早接收的知青也就是十二三年前,唯一麻烦的就是只允许走一人。
底下的人彻底没话说了,这要是知青跟当地社员结合的,还能将孩子留给一方的老人帮着照顾,可要是两人都是知青呢?一个走一个留?
“走吧,都走吧,横竖现在勉强留下,将来总有一天他们还是会走的。”赵建设嘲讽的勾了勾嘴,别人他是不知道,他那堂弟媳妇儿,只怕是真的留不下来了。不过,他现在手上根本就没有名额,能不能离开就看姚燕红本人考不考得上大学了。
同样的工作会议,在广大农村公社到处上演着,内容形式都差不多,只是各人的反应不同而已。
一直到十月二十一日,在人们刚刚换上了秋衣秋裤不久后,国内各大媒体终于公布了关于恢复高考的准确消息。而他们省,将高考时间统一定为十二月十一日和十二日这两天举行。
冬季高考,不说后无来者,起码也是前无古人的。
因为时间卡得太紧了,哪怕是那些刚有消息传出,就立刻开始紧张准备的人们,也同样觉得时间紧迫。最最麻烦的是,他们连一本像模像样的复习材料都没有。
老宋家那头,因为出了春丽这个高中生的缘故,早先真的是门槛都要被人踩平了。一开始,赵红英只是觉得烦,后来也是真没法子了,索性叫强子往临县跑了一趟,问春丽要了高中课本的名字,回来告诉了大家。
然而,高中课本跟高考其实没有任何关系。事实上,眼下使用的所有教科书,都不是为了高考准备的,即便背得滚瓜烂熟,也一样考不到。最终还是曾校长写信回京市,让家里人帮着去打听了一番,才得知有一套数理化丛书相当适用,并想办法找人借到了前面两册,连夜抄好了寄过来。
曾校长倒是没藏私,他已经歇了高考的心,比起自个儿考上大学,他更希望能教导出几个大学生。因此,在小学、初中都停课的情况下,他自个儿在队上小学的空教室里开了个班,拿着两册书,边自个儿解答边跟其他知青讨论题目,并提供免费誊抄。
唯一可惜的是,也就这么薄薄的两册而已。
可甭管怎样,第七生产队倒是暂时稳定了下来,哪怕知青们都不干活了,起码也没再出啥乱子。
想念小孙女的赵红英,在又一次拿到汇款单之后,就领着张秀禾往县城里去了。
先取钱,再去县一中附属初中,赵红英婆媳两个很快就如愿的见到了毛头和喜宝,也正好碰到了程老师。
“菊花她小姑子!”赵红英格外熟稔的跟程老师打招呼,就是这称呼有些叫人牙疼。
好在程老师已经见过她好几回了,虽谈不上习惯却也不会惊讶了,忙笑盈盈的上来跟她打招呼:“宋老太来瞧孩子们?宋社会和宋言蹊同学都很不错,尤其是宋社会,他还是我们班的班长,协助老师做了很多工作。”
面对老师的夸赞,甭管是赵红英还是毛头,都看不出半分喜悦来,倒是张秀禾喜得见眉不见眼的。这当妈的,听人夸自家孩子,总是格外得高兴。这一高兴,张秀禾就忍不住坑孩子了:“瞧程老师您说的,毛头这孩子打小就特别熊,他要是不听话,你就打他,不然你告诉我,我回家叫他爸狠狠的抽他!”
毛头一脸震惊的看向他妈,忍不住扯了扯喜宝的手:“这是我亲妈吧?”
“是吧?”喜宝顺着毛头的话说下来,“应该是的。”
“亲妈这么对我?她让程老师揍我啊!”
喜宝看了看还拉着程老师说话的张秀禾,又瞅了眼已经黑了脸的赵红英,很肯定的点了点头:“你看奶平时是咋对大伯他们的,不然你也可以想想大哥。”
“哦,那就是吧。”毛头蔫蔫的耷拉下了脑袋,他在学校多有面子啊,亲妈一来就拆台,还不如他奶呢!
他奶——赵红英嫌弃的看了张秀禾一眼,觉得老大和他媳妇儿简直般配极了,一面想着一面往喜宝这边挪了两步,先关心了喜宝这段日子过得好不好,然后将家里的事情挑几样重点的告诉了他们。
已经是十一月中旬,离高考开始已经不足一个月了,赵红英对于家里孩子能考上不抱啥希望,不过她还是逼着家里成绩最好的大伟去小学听了几天课,甭管听没听懂,好赖把曾校长仅有的两册数理化丛书誊抄了下来。就是那一笔字哟,哪怕她不认识几个字,瞅着也觉得辣眼睛。
说着话,赵红英就从怀里掏出了个小布包,先把钱给俩孩子,然后再把小布包里的书卷吧卷吧放回去。
毛头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数理化”几个字,顿时惊讶道:“奶你居然开始研究数理化了?奶你可比我爸我哥他们聪明多了!”
“我叫你瞎叨逼!”回答毛头的,是赵红英呼向他脑门的一巴掌,“这是我叫大伟抄了给丽丽的。我算来算去,撇开你俩不提,也就丽丽还有点儿希望。”就是希望不大。
“大姐能考上大学吗?奶,我觉得考师范很不错呢。”喜宝盯着小布包猛看,见状,赵红英索性打开布包叫她仔细看,还答应她,等高考结束了,这两册书都送给她。
可喜宝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薄薄的两册书上头,而是瞅着这书名,先愣了下,紧接着忍不住抢过来快速的翻看着。
“别急,等丽丽考完就归你。”赵红英又说道。
“奶!这书是你从哪里来的?哥那里有好多呢,我都看过,就是题目十有八.九都不会做。”喜宝越看越心惊,她的成绩在班上在年级段都是第一名,可她其实并没有越级学习,基本上把老师教过的知识吃透后,她就不管了。所以当初看到这些习题后,她试着做了做,发现涉及到大量没学过的新知识后,就索性丢下不管了。可饶是如此,这些题目还是很眼熟啊!
“啥意思?”赵红英同样傻了眼,“这是我叫大伟抄的,哦,他抄的是曾校长拿来的书。”
“哥!!”喜宝目光炯炯的看向毛头,毛头借她的手瞅了两眼,立马一拍脑门,转身就飞一般的冲回了宿舍楼。
还真别说,自打臭蛋离家后,这恐怕还是毛头第一次跑得那么快。哪怕初中是有体育课的,他以前也都是敷衍着混过去的,反正没人在乎体育成绩。
几乎不到两分钟,毛头就抱着一摞书回来了,他还特地拿了块布盖住了,奔到跟前一股脑的塞到赵红英手里:“奶,把这个给大姐!”
那头,程老师也看到了这一幕,好奇的看了过来,毛头也不隐瞒,直接说:“老师,这个是我手抄版,我宿舍里还有一套原版的,可以给学校。”
程老师走过来看了眼,正好赵红英也掀开了那块带着味儿的黑布,一下子就看到了里头那摞书,以及上头的书名:“这……这也能叫你寻到?宋社会同学,你不会也打算参加高考吧?”
“奶你赶紧走吧,把书给我大姐送去。”毛头直接轰人,转身拉过程老师,再度往宿舍楼去,“老师我不骗你,我宿舍还有一套呢,原版的,比我手抄的好太多了。”
眼见毛头把人拖走了,喜宝顺势接过了毛头丢下的任务,把她奶和她妈轰出去:“奶你快走,毛头哥手抄的才是最好的,他把题目全做完了,上头还写了方法步骤啥的,快快,别叫人看到,快走。”
赵红英多精明一老太太,当下明白了过来,赶紧把背后的篓子卸下来,把一摞书都藏在里头,然后把那块黑布遮盖到了上头:“这啥布啊?毛头那小兔崽子的擦脚巾吗?”嘴上嘟囔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三两下的把东西藏好,这就要往外头走。
“奶再见!妈再见!对了,那是哥哥的枕巾。”喜宝赶紧挥手道别,只看到她奶一个踉跄,随后脚下生风一般,飞快的离开了学校。
其实,喜宝还是想让春梅和春芳也看看的,哪怕只是初中毕业,可万一考中了呢?不过转念一想,大姐比她周到多了,就不用担心了。
送走了奶和妈后,喜宝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浑然不知毛头又坑上了学校。
一套数理化丛书有厚薄不一的十几册,而且虽然这套书转了好几手,可因为毛头一贯很爱惜书,那些破损的地方还特地修补好了,整套书瞅着比刚买来时反而更新一些。当然,新旧从来不是关键,重点是里头的内容。
等喜宝回过神来时,毛头已经坑来了三年半的免费学费,还是两人份的。
三年半指的是高中三年,以及接下来的初三第二学期。不单是学费免费,还有费和住宿费都免掉了,当然伙食费另算。不过,就算这样,两人份也是不老少钱了。
毛头还可惜着呢:“宝啊,你说要是咱们家读书的人多点儿,兴许校长一高兴,就给全免了呢。”
喜宝弄清楚了全部情况之后,看向毛头的眼神充满了钦佩:“你跟校长谈条件?”
“对啊!他本来还说呢,要叫我俩保送高中,后来一听说程老师说,我俩回回都是第一第二,就立马换了条件。不过也行吧,那套书才三块钱,再说我都背下来了,还抄了一份,不亏。”
亏不亏的,喜宝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这个哥太能耐了。
……
时间过得很快,再说这届高考本来就格外匆忙。就在初三学生开始准备期末复习时,高考悄然开始,又悄然结束。也是到了结束之后,同学们才知道,学校里有不少老师参加了高考。
高考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就在这期间,喜宝他们考完了期末考试,并在两天后,得到了考试成绩。这年头还没有排名次这种说法,不过前十名还是会曝出来,而喜宝和毛头这俩小兄妹,又一次的成为了年级段并列第一。
喜宝是一如既往的成绩稳定,毛头聪明虽聪明,就是性子太跳脱了点儿,时不时的就脑抽一下,在不该错的地方出个小差错。好在甭管咋样,他跟第三名还是有着相当长的差距,所以名次永远在并列第一和第二名中徘徊。
拿到了期末考试成绩后,俩人就打道回府了。因为是冬天,东西相对多一些,所以他俩没第一时间回去,而是耐心的等人来接。
免费搬运工强子和大伟如约来到学校。
好久没见面了,一见面,几人都纷纷以最独特的方式表达了自个儿的思念之情。
强子:“毛头你好像又黑了不少?宝啊,奶说得不多,你又好看了很多。”
大伟:“你俩站在一起尴尬不?一个煤球一个汤圆。”
喜宝笑眯眯的瞅着许久没见的两个哥哥,赶在毛头气炸之前,先跟他俩打了招呼:“大哥,大伟哥,你俩讨到媳妇儿了吗?”
原本已经气成蛤.蟆的毛头,噗嗤一下笑喷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高考,本来都已经开始盖的房子,愣是被尴尬到了现在。虽说现在也是农闲,可这天寒地冻的,根本就没法建新房。所以,强子和大伟至今仍然光棍两枚。
“宝啊,对哥哥们好点儿。”强子接过行李,忍不住就开始吐槽了,“你俩是不知道哟,这段时间我跟大伟的日子有多惨。这不是,高考结束了吗?那些人又闲了,就见天的往咱们家去。还有那几个,玲子你们知道吧?早先跟去年来的知青打得火热,都打算年前结婚了,这不现在出了这个事儿,她家里人反对,就跑来找奶,硬要说给我!”
强子好气哟,不是说玲子不好,那女孩算得上是他们第七生产队的队花了,长得也许没喜宝好看,可喜宝还小,玲子今年已经十九岁了,身量模样完全长开了,跟孩子气十足的喜宝不是一挂人。而且那女孩,不单样子好,脾气性子也不错,家里活儿一把抓。
然而,优点再多有啥用,人家不喜欢他!
喜宝知道玲子是谁,可因为年岁差得有些多,再说她已经在县里念了两年半书了,只能说知道却谈不上熟悉。闻言,她奇道:“奶没骂人?”
“没骂人,她就回灶间拿了磨刀石和菜刀出来,当着人的面,开始磨。”大伟笑嘻嘻的凑过来,“其实也怪强子太招人,不然你看我,都没人说给我。”
也不是没人,而是正常情况下,一般人都是先给哥哥说亲,再轮到弟弟的。虽说俩人差得年岁不大,可同样的条件也差不多,大房的孩子多了点儿,可眼下瞧着各个都有出息,不怕弟妹拖累,二房就俩孩子,大伟就是独一个儿子,俩人各有优点,是队上很多人家心目中的乘龙快婿。
“所以你俩咋想的?”
一行人踏上回家的路,边走边随口闲聊着。
喜宝早先就觉得,这俩哥哥对于结婚的事儿相当得不热衷,感觉也不像是害羞啥的,就是不稀罕,懒得理会。也正是因为他们这种态度,所以家里人瞎操心也没用。要不然,完全可以先定下来,横竖家里又不是缺钱盖不起房子,来年再盖也成啊。
强子和大伟对视一眼,然后笑嘻嘻的挤开了毛头,凑到喜宝身旁,一人在左一人在右,跟哼哈二将一般,把喜宝夹在中间:“宝啊,先前我去临县,听到了个消息。”
不等喜宝发问,他俩一唱一和的已经说了下来。
很多事情,虽然上头还没有明确的说法,可其实很容易漏了口风传到下面来。就比如说恢复高考,明明定下时间是十月底了,可其实早在九月中,就有消息传来了。同样的例子还有知青返城,哪怕虚虚实实折腾了许久,可很明显,回城一事是绝对真实的,就是操作起来有些难度。
而这回,强子和大伟打听到的消息是,国家政策可能要变了,具体时间还不知道,但临县那边已经隐约有些动静了。
早在一个月前,临县那头已经不满足于黑市,有些人就做了些小吃,例如茶叶蛋啥的,偷偷的贩卖。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而是拎着篮子推着小车走街串巷。当然没人会胆大到叫卖,可的确小商小贩在悄然兴起。跟以前一刀切的禁止投机倒把不一样,这回哪怕是真的被人抓住了,最多也就是没收所有的东西,不至于跟以往那样拉走批.斗。
连着几次去临县给妹妹们送东西,强子和大伟都瞧见过,原本就已经动过心,现在更是一颗心火热热的。这走街串巷是累了点儿,可再累能比得上下地干活吗?他们就琢磨着,要不也去试试看,风险肯定是有的,可一旦有动静,最坏也就是把东西一丢,本钱不多,也亏得起,万一赚了更是个出路。
喜宝对于做生意一途是真的不了解,听两个哥哥在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足足半个小时,她愣是没弄明白这俩人的意思。
“你俩也想去卖茶叶蛋?奶能同意?还是你们想让我去说服奶?”
强子和大伟笑嘻嘻的打着哈哈:“不是不是,就是随口这么一唠,宝啊你别放在心上,没事哈哈哈!”
一旁差点儿没被挤到地里的毛头气呼呼的瞪了他俩一眼,喜宝没听懂,他却是听懂了。这么说吧,就强子和大伟那德行,肯定是缺了点儿啥,不然才不会这么舔着脸瞎叨逼的。
至于缺了啥……
呵呵呵……
学校放假比工厂要早好几天,不过这也比不上生产队放假。打从第一场雪落下后,庄稼人都歇下来了,最后的事儿也就是等着分猪肉了。
好几个月没回来,喜宝瞅哪儿都新鲜。在路上时,她还疑惑两个哥哥到底想干啥,可一进生产队,就立马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东张西望的,总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比如说,知青点就比以往更热闹了,不停的有人高声说着自己的理想与抱负;本应空无一人的队上小学,居然还有人在里头高声念书;离队上小学不远的几户人家,那家新搭了个棚子,这家翻修了屋顶……
一路走来,喜宝只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了,尤其从村口到老宋家这短短的路上,她已经瞧见三家院门上贴了双喜字。
生怕弟妹又提起讨媳妇儿的旧话题,眼看又路过另一家刚办完了喜事的,强子和大伟联手拉起喜宝,飞快的把她送进院门,高声嚷嚷道:“奶!喜宝回来了!”
赵红英喜气洋洋的从她自个儿那屋出来,原本就带着笑的脸上,一看到喜宝,那笑容几乎都要溢出来了。看也没看俩大孙子,更没注意到被落下的毛头,径直拉过喜宝就往堂屋里走:“冷不冷?赶紧进屋烤烤火,咱们中午吃杀猪饭。”
“哪来的杀猪饭?”喜宝本来还想问问别的,可听了这话,一下子就被带过去了。
“第一第二生产队杀猪早,除了能用工分换外,还能用粮食换点,建设特地来告诉我,我让他多换了几斤。”赵红英高兴啊,除了见到喜宝外,也高兴这日子越过越有盼头了。
为啥第一第二生产队能允许其他队拿粮食换?还不是因为这两年政策放宽了,家家户户都养了不少鸡鸭鹅,连带队上养猪的数量也多了。这数量一多,大家伙儿反而不稀罕了,其他队愿意换,也允许,不过哪怕数量再多,也只允许内部交易,不准拿去县里售卖。
可内部交易允许了,对外售卖还会远吗?
吃了一顿热乎又美味的杀猪饭,喜宝被赵红英拉到跟前,一叠声的问着学校里的事儿,而毛头则一溜烟儿的跑了,他已经离家多日,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去看戏了。临走前,他还给扁头使了个眼色,让扁头帮他指点了一下哪里好戏多。
农闲时,好戏确实不少,尤其现在高考结束了,哪些人会走,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哪怕考不上大学,人家已经起了离开的心思,那铁定是拦不住的。
于是,毛头扎扎实实的看了好几出好戏。
这边好戏正上演,那边春丽几个也回来了。除了姐妹仨外,一起同来的还有春丽的对象。
老宋家上下严阵以待。
别看先前给强子和大伟说亲时,赵红英不是那么在乎,可男孩跟女孩是不一样的,别提说亲了,哪怕男孩子再怎么乱折腾,某天要是浪子回头了,还能被人赞一句。可女孩不同,名声格外关键,现成的例子摆在跟前,就是那玲子,本来是队上最出挑的未婚姑娘,现在倒是好了,如果那知青就这么走了,玲子怕是很难寻到合心意的婚事了。
赵红英已经见过春丽那对象了,对于外貌,她是没啥要求的,再说人家小伙子个头高,长得也还算精神,这就够了。其他的,例如家庭条件和家里人之类的,毛头帮她打听了个遍,只差没把人家祖宗十八代翻出来了。
所以,总得来说,赵红英还是很满意的,现在就看那小伙子对这桩婚事的态度了。
因为是小辈儿里的头一份,饶是平素格外胆大的春丽,也难免有些忐忑不安的。不过,她已经认定了那人,所以就算不安,也仍咬牙鼓起勇气,带人回家。
“爷、奶,爸、妈……”先把一圈长辈叫了下来,春丽这才稳了稳心神,开始介绍她对象。
尽管已经听毛头说了不止一遍,可家里人还是认认真真的听着,顺便拿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未来的女婿/孙女婿。
喜宝等一群孩子们,也都凑成了堆,笑嘻嘻的盯着他们未来的大姐夫。尤其是跟春丽一道儿回家的春梅和春芳两个,完全无视了春丽的眼刀子,压低声音跟弟妹们说着厂子里的事儿,重点当然在于春丽和她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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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秋收就在眼前,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为了党和人民群众,我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一不为名,二不为利!我们要咬紧牙关,抓革命促生产,深挖洞广积粮。忙完秋收忙秋种,努力努力再努力!”
“公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
“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为了向毛主.席献忠心,我们可以牺牲一切!!!”
炎炎酷暑,别说站在正日头底下了,就算是有树荫遮着,都叫人热得浑身直冒汗。可秋收在即,眼瞅着田里早已是一片丰收景致,尤其他们生产队今年不单收成好,还比其他生产队早熟了许多,估摸着最多再过十天半个月,就能下地抢收了。
这不,生产队大队长站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吼得声嘶力竭。下头全体村民都仰着脑袋盯着他,一个个脸庞被晒得通红,却没人有丝毫不耐烦,反而各个斗志昂扬,只恨不得立刻就到抢收时刻。
当然事有例外。
赵红英就没管上头娘家大侄子在吼些啥,只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身旁的儿媳妇儿。
她身旁站着的是她家老三媳妇儿,娘家也是同一个生产大队的,姓袁,唤弟来。已经有九个月的身子了,偏袁弟来身子骨弱,就算这多半年里吃好喝好的,那肉也都长到肚子上了。打眼瞧着,就似一个瘦条子顶着个硕大的肚子,看着就叫人觉得害怕。
“老三家的,你饿不?我带了煮鸡蛋。”赵红英边说边从兜里掏了个鸡蛋,剥好后塞到了袁弟来手里,一脸的慈爱,“慢慢吃,别噎着。”看着袁弟来一小口一小口的把煮鸡蛋吃下了肚,她又瞪一旁的三儿子,“卫民你长点儿心吧,没见你媳妇儿口干吗?给她喝糖水啊!”
宋卫民正听得起劲儿呢,冷不丁的得了这话,赶紧把手里的水盅递给他媳妇儿。
袁弟来伸手接过了水盅,里头是她婆婆出门前煮的红糖水,隔了这会儿时间应该是凉了,不过有那么大的太阳晒着,也不会太凉,入口刚刚好。
赵红英笑眯眯的瞅着袁弟来喝糖水,脸上那笑啊,就跟掺了半斤红糖一样,细细问着:“甜吧?我放了两块土红糖。对了,晚饭你想吃点儿啥?鸡蛋小米粥?还是给你下碗细面条?早上刚摘的小青菜不错,再往里头卧个鸡蛋成不?”
甭管赵红英说啥,袁弟来都只管点头说好,一副软性子好脾气的模样:“好,都听妈的。”
尽管赵红英几人站的偏,可坝上都是一片敞亮的,这会儿全生产队的人都在,挤得满满当当的,就有旁人家的媳妇儿瞅着这一幕,压低声音跟身边包着头巾的妇人说:“卫国家的,前头你生那会儿,你婆婆也这样?真享福啊!”
包头巾的妇人也是老宋家的儿媳妇儿,她叫张秀禾,嫁的是宋家大儿子宋卫国。老宋家有四儿一女,前头三个儿子都在村里,老四去了部队里,唯一的闺女嫁到城里去了,攀着夫家的关系还找了个体面工作。
眼瞧着自家婆婆笑得满脸喜气,张秀禾却是攒了一肚子的气,提起就上火。
明明她才是老宋家长媳,进门就开怀,次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可是宋家老俩口的大孙子。之后几年里,她接连生了两个闺女,可就算这样,这些年她忙里忙外的,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对了,她二弟妹进门后,也得了一儿一女,倒是三弟妹,看着身子骨就弱,进门一年后才开怀。
几乎是前后脚的事儿,她跟她三弟妹一道儿有了身子。如今年景不大好,不过老宋家壮劳力多,这粗粮掺着细粮的,倒也能填饱肚子,偶尔还能炖个糖水鸡蛋补补身子,两人待遇一样,都是隔三差五的吃一碗糖水蛋。
直到半个月前的那天中午,她还没吃午饭呢,肚子就开始疼了。前头已经生了三个,她对生孩子这事儿门儿清,不到傍晚孩子就落了地。
得知又是个儿子,张秀禾这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虽说她头一胎就得了儿子还会嫌多?等她二弟妹帮着把孩子洗干净拿旧襁褓裹好给她放炕头了,她才想起来,咋好像从一开始就没瞧见她婆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