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希望侯爷自己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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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陈旭看着赢诗嫚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赢诗嫚不是水轻柔,很多事她不懂,也不能和她说,如果水轻柔在的话,今天这件事必然能够帮忙陈旭分析一下前因后果甚至提供一些对策和建议,但赢诗嫚这种自小在宫中长大的公主,知书达理温柔聪慧,但对于官场的尔虞我诈和叵测的人心没有太多的领悟,只能宠爱而不能谈心,说的太多反而让她们更加不知所措和提心吊胆,蒙婉年龄更小,更加不是可以谈心的对象,只能养着将来玩。
即便是虞无涯在,也可以谈论一下此事,最大的可能就是虞无涯建议哪天把皇帝勾引出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挖坑埋了然后自己当皇帝。
随便虞无涯怎么不靠谱,但至少还可以商量。
而一想到水轻柔和虞无涯,陈旭瞬间心思就混乱起来,提着毛笔对着一叠纸看了许久,然后长叹一口气把笔杵在纸上又开始发呆。
水轻柔和虞无涯一去不回,而且音信全无归期渺渺,陈旭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找。
呆呆的坐了许久之后陈旭突然身体一动清醒过来。
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当初王青袖被鬼谷子救活之后安排虞无涯送去终南山,结果虞无涯遇到一个暴脾气的女人,被狠揍了一顿,鼻青脸肿的回来之后就发春了,发誓要打赢那个女人然后娶其为妻,不过后来发生的事很令陈旭纠结,因为虞无涯每次去终南山打架回来,总是鼻青脸肿的样子,而且还被虐出了毛病,对夏子衿越来越喜欢,已经快要入魔了。
眼下虞无涯一去不回已经快四个月,要不要去找一下夏子衿?
这些人同属修真练道的人物,彼此之间肯定有一些特殊的方法可以联系,说不能够找到水轻柔和虞无涯的下落,甚至还可以顺便打听一下王青袖的消息。
虽然和王青袖在迷迷糊糊之下有一夕之欢,而且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妻子,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复杂到陈旭一想起来便牙疼头疼浑身疼,就像那次被从皇宫外的水沟里面捞回来后醒过来的时候一样。
不知道将来王青袖回来他该如何面对和相处。
说他喜欢王青袖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她,每次陈旭摸到脖子上的伤疤便会不由自主的打个哆嗦。
脾气太暴烈,不温柔不贤惠也不小鸟依人。
但无论陈旭怎么去否认自己喜欢王青袖,但脑海中却总有一个手持短剑身穿青色长裙,容颜清丽的影子挥之不去。
那一对大长腿和睡梦之中经历的那一场淋漓酣畅的欢愉,就像一个魔咒一样偶尔在睡梦中出现。
而听虞无涯说,夏子衿就居住在终南山翠微峰,距离咸阳并不远,速度快的话一天就能来回。
思来想去之后,陈旭决定明天上朝搞定法术十弊论和李斯之后,然后去一趟翠微峰寻找夏子衿。
她既然答应可以接受虞无涯的追求,必然也对虞无涯有那么点儿意思,至少看她把虞无涯揍的通体舒泰功法大涨的情形看来,这种打情骂俏的爱情观念陈旭固然无法接受,但对于追求自然天道喜欢放飞自己灵魂的道家门徒来说,这或许才是他们最为本真的面貌,凡俗的礼仪道德对于这些方外人氏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崇尚天道,追求本性,体悟自我本真,忘却世间的繁华避世苦修,只为最终明悟大道而已。
而这也是陈旭对水轻柔一直心有歉意的原因。
水轻柔为了他舍弃一切,本以为可以长相厮守,但却不想横生枝节。
或许……离开才是对水轻柔最好的爱护。
她就像一只独立的鸟儿,习惯孤独的飞翔,而且孤独的让陈旭感觉到心痛,和他的孤独还不一样,格格不入这个世俗的生活。
但不找到她,陈旭却又永远会提心吊胆,那种刻骨的惦念日思夜寐都不得安宁。
即便是她不回来,起码也应该知道她在哪里,过得好不好,那样陈旭才会安心。
……
法术十弊论虽然只是登载于百家论坛之上,平日关注这本杂志的百家门徒也并不多,但因为这篇极度挑衅的策论出来之后,还是在民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如同潮水一般席卷整个咸阳士族阶层,诸生皆都放下平日的散淡,开始聚集在曲园杂舍之中讨论起来。
欣喜者有之,反对者有之,激动难耐者更多。
这篇突然横空出现的文章一下挑动了百家门徒蛰伏已久的神经,大部分人都以为这是清河侯授意,要开始对法家门徒拔剑正面挑战的征兆。
“鱼粱公,此篇策论太过惊世骇俗,如今咸阳诸生已经乱作一团,平内心惴惴不安,难道侯爷要对李斯正面动手了?”
报馆的总务秘书陈平后知后觉,杂志刊印发布之后的第二天才终于听到了这篇策论的带来的巨大影响,因此丢下报馆的工作急匆匆坐车出城,在渭河学院找到了主编安鱼粱。
安鱼粱刚刚还在授课,得知陈平急匆匆而来,因此也丢下一群学子在书房接待了陈平。
此时两人相对跪坐在案榻之上,面前都放着热气腾腾异香扑鼻的紫云新茶,但陈平却丝毫没有喝茶的心思。
“此篇策论非是清河侯授意,而是老夫自作主张而已!”安鱼粱神态安然的喝着滚烫的热茶慢条斯理的说。
“这……这岂不是会让侯爷自乱阵脚?”陈平急切的说。
“清河侯给老夫的权力便是除开谋逆和不敬皇室之外的诸生策论皆可登载,法术十弊论的确言论大胆,但却并非无礼胡谄,如今大秦法术之弊天下皆知,早些撕开这层面纱,侯爷后面的革新才能更加顺畅,有病要趁早治疗,扁鹊之见齐恒侯,言病在肌肤脏血犹可治,一旦深入骨髓将药石无医也,与其久拖让疾病深入骨血,何不早作医治!”安鱼粱仍旧云淡风轻。
“可是……可是这般突然,侯爷还不知晓必然会被法家门徒攻讦,恐给侯爷惹来麻烦也!”陈平急的额头冒汗,虽然还不到夏天,但陈平已经感觉自己浑身都热不行了。
安鱼粱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此篇策论来的蹊跷,老朽也是思虑半月才将其刊印出来,百家论坛自首版开始,虽然口碑不错,但却一直不温不火,完全没有达到让百家诸生能够畅所欲言的地步,投稿虽偶有令人耳目一新者,但却并无太多百家领袖名士之言,许多人仍旧在观望,因此自然也没有达到清河侯需要的效果,法术十弊论的作者孙丕名声不显,老夫安排人打听,也只得寥寥数言,乃是邯郸一位名不见经传之辈,年岁四十有余,师从名家布耕,而布耕乃是公孙龙一派,善于诡辩著称,当初白马非马之辩,坚白石二之论,皆都出自这一学派,而名家之徒自古皆是言无实物之辈,喜欢抬杠,是最为著名的杠精学派。白马非马之辩当初令诸多门派名士无言以对,孔氏名士孔穿自认善辩上门理论,却被公孙龙驳的体无完肤含羞而退,由此名家名声鹊起,位列显学六派之一,后墨家钜子墨翟认为羞与名家为伍,专门开设道场广邀名士驳斥白马非马之论,提出坚白相盈之理,这才让此论终于盖棺定论,老朽师尊荀子,也曾专门立言制名以实指才是明晰事物的根本之理来驳斥名家诡辩之术,名家学派根基动摇,至此名家学派开始分崩离析,开始与墨儒合流逐渐销声匿迹……”
安鱼粱身为当世大儒和大贤者,对于各派学说和传承可以说了若指掌,或许知道陈平虽然聪慧好学,但毕竟太过年轻,因此特意将孙丕和名家的来历仔细讲解了一遍。
“这孙丕非是显名之士,而且也并不在咸阳,而此篇策论却蹊跷的出现在老朽的案桌之上,可见是有人想试探百家论坛是否真如开篇所说,能够自由刊登各种不同理论的文章,老朽若是匿而不闻,则百家论坛会慢慢消弭于众,成为一本寡淡无味的期刊,清河侯之重托老朽也无法完成,因此老朽思虑许久之后还是一字不改的刊印出来,引起民间和朝堂争辩动荡老朽也自然能够预测,但此事却不可不为,至于说到让清河侯自乱阵脚也太过危言耸听,清河侯若是没有这种思虑和眼光,又何必让老朽置办这本期刊,因此陈秘书无需替清河侯担忧,该来则来,福祸相依,侯爷深思熟虑岂会被一篇小小的策论乱了阵脚!”安鱼粱慢条斯理的继续喝茶。
“原来如此,得鱼粱公一言,平茅塞顿开!”陈平五体投地的拱手道谢。
“此事诸位莫要争吵,静观其变就是,老朽猜测明日朝堂之上会有一番争斗,但清河侯只要有皇帝支持,法家门徒无惧耳!”
“鱼粱公是说皇帝会支持侯爷,支持法术十弊论的观点?”陈平脸色有些呆滞。
“皇帝如此倚仗清河侯,自然会支持他,就算对法术十弊论有异议,但清河侯必然会详解其忧,大秦面临前所未有之变局,革新之势已经势不可挡,咸阳的变化有目共睹,如若继续行苛法之策,无需清河侯出面,朝堂之上也会有诸多王侯公卿鼎力抗衡,李斯如若还不知进退一意孤行,下场未可知也!”安鱼粱微微点头说。
“平有一言如哽骨在喉,踌躇许久,不知当问不当问?”陈平犹豫许久之后拱手。
“莫非是老朽与李斯同门之事?”安鱼粱放下茶杯淡淡的问。
“正是,李相与鱼粱公乃是同门,同就学与荀卿,但为何二位理念差异如此之大,李相崇尚苛法,而鱼粱公却意图革故鼎新!”
“名利遮眼,李斯所行非师尊之理,老朽为师门传承计,亦不可让其毁我师门之誉,老朽如此作为,也是告知世人,荀子之理在于礼法并举,在于循名责实,在于法理相合,而非是重刑而轻礼,重法而轻名,从李斯毒杀师兄韩非之日起,我与他便已经分道扬镳几无来往!”
“平受教,今日便不打搅鱼粱公教学,他日有闲再来拜会!”陈平站起来拱手告辞。
“陈秘书请,老朽年迈,恕不远送!”安鱼粱也站起来将陈平送到学堂门口。
“告辞!”陈平再次作揖登上马车离开,安鱼粱也转身负手上楼。
此篇策论,引起的波澜绝对不会像他说的那么轻松,陈旭化解起来必然焦头烂额,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等待接下来的变化,看陈旭如何化解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老朽此次也是冒险而为之,希望清河侯能够体谅老朽的难处,还有这孙丕是何人指使,这潭水很深,老朽快压不住了,希望侯爷你自己扛得住,不然,唉……”
站在二楼临窗观看陈平的马车颠簸着驶出学院的大门,安鱼粱脸色忧郁的幽幽长吐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