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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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霞映落日,天边酡红如醉,随着暮色层林浸染,汴京城中的各色商铺都亮起了灯火,各处酒楼、角店一天内最为热闹的晚市,终是随着天色的逐渐暗沉,迎来了开市的时候——先前,从陵越楼内四散去各处求购活鸭的伙计,不管收获如何,也乘着开市前,一个个踏着暮色,回到了楼内。
此刻楼内,早已来了不少的食客,伙计来回穿梭其间,不少桌面上都已摆上了热气腾腾地菜肴。可这打眼一瞧,有些菜式竟是连,他们这些陵越楼内的伙计,都觉得面生。
“这都是少爷今天倒腾出来的?”
有一个与张福向来交好的伙计,显然是方回陵越楼没多久。见着一盘新菜式被端上桌,忙是将那刚上完菜的张福,给扯到了一边,偷偷问道:“你倒是说说,这菜都有些啥说道啊?”
等下客人若是问起,他总不能连个菜名都报不出来吧!
“嘿,瞧我这一忙,倒是把正事儿都给忘了。“
张福指着自己方才上的那一盘酱红色的虾,道:“这一盘虾,外脆内嫩,壳红艳松脆,若即若离,入口一触即脱,虾肉鲜嫩、略带甜酸。因着表面油光润滑,虾壳薄亮透明,故称“光明虾炙”,最是适合下酒。”
那伙计听张福这么一说,打眼看了眼桌上的菜品,努力地咽了咽口水。
“看到那道新上的鱼没?那是酸菜鱼,也称为酸汤鱼。以草鱼为主料,配以酸菜等食材煮制而成,鱼肉肉质细嫩,鱼汤味道鲜美——”
张福尽职尽责的介绍着,不觉身旁那伙计,却是越听越皱拢起了双眉。闻着四周隐隐飘散而来的香味,猛地又吞了一回口水,心中却是苦道:奶奶的,老子这是急着回陵越楼,连饭都还没来得急扒拉两口呢。
可更为气人的是:平日里,咋就没发现你小子,是这么能说道的呢?只差没能说出朵花儿来!
晚市开市起,便在楼内招呼食客的伙计,显然是得了折继远的吩咐,纷纷向着入坐的食客,推销着最新的菜品——光明虾炙(江南传统下酒佳品——油爆虾)、醋溜鱼片和酸菜鱼。
除了那非是要点烤鸭的食客外,这新推出的三道菜,倒销得还挺好。加之,散出去的人多少都带了些鸭回来,如此,便将因着招牌菜“烤鸭”食料的短缺,而造成的尴尬局面,在无形中尽数化去。
时间总是在忙忙碌碌间,就不经意地溜走了。随着最后一桌食客的离去,今晚的晚市算是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顺利地混了过去。
作了一整晚大厨的折继远,此时也是累得瘫倒在了圈椅上,就连接过张福递过来的茶盏手,还在微微颤抖着。好不容易,将一盅茶端到嘴边,都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般。一仰头,便是咕咚咕咚地往口中灌了下去。待得第二盅茶下肚,方才有些满足地,想要长舒口气,却见掌柜李寿已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李寿的心思其实不用猜,折继远也知道,此刻他心神不宁的原因,不外乎:今天算是这么糊弄过去了,可日后又该当如何?!今日里,这人既能卡着你的“招牌菜”,打你个措手不及。明日里,他大爷的,保不齐,心情又是一好,想出一个别的损招来,还不照样,弄得你陵越楼人仰马翻?自己这边总是这么地见招拆招地疲于应付,终不是个事儿啊!若不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这即便是晚上睡觉,那也不踏实啊!
而,折继远经过今天这么一通折腾,显然也是上了火气。特么,爷爷脾气好,却并不表示你家爷爷没脾气。
别的先不说,就依着自己现在这个小身板,若是天天,按着这种劳动强度干下去,那非得过劳死不可。说穿了,自己就是一童工啊!要是放在后世,开玩笑,雇主可是要按触犯《刑法》归入强迫劳动罪,被国家处罚的啊!但一想到,现在自己就是那无良雇主——
“......”
好吧,但这一切都怪谁?那还用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不是幕后那见不得人的孙子——
所以,既然他不让自己好过,自己又怎么能让这人过得舒坦呢?不然,还真当他折家人岂是好欺负的!
“少爷,您看——”眼见着折继远喘匀了气,李寿终是耐不住地开口了。
“查,一定要查到,把这幕后的孙子,给揪出来,不可。他既然招摇过市,见过他面目的人,都还大把的立在那儿呢。就先从那些,为难我们陵越楼的鸭贩身上入手。”
“可,少爷,您有没有想过,那些鸭贩既然那么听话,连活鸭都不敢售卖与我们,他们又怎敢多嘴?更何况,是告诉我们,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呢?”
“自古以来,人都是驱利而为。只要许以微利,我就不信那些人,都是铁板一块。”折继远显然已是被挑起了怒气,他向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犯我,我必加倍奉还——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这边见着李寿转身刚要走,折继远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忙又道:“对了,李叔,那鸭贩严家老儿那儿,也得派人盯着。我就不信,这老头,他还能一辈子不回来!”
照着折继远的一通吩咐安排下去,却也是见了成效,隔日午市还未起,李寿那便得了消息——
据一鸭贩说:当日,找他们吩咐事情的,一共是两人。一人,他们在城中做卖做卖的,都认识——汴京府衙内的监当官(州府所设掌管征收商税、茶、盐、酒税事务的官员)。还有一个,却没人认得。只道是个面生的年轻后生,一身的锦衣华服。且,看着当时监当官,殷勤恭敬、小心伺候着的模样,想来头应该不小。不过,有一点,倒是引起了那鸭贩的注意:那后生走起路来,腿略有些坡。
听了李寿所言,许是多年的刑警生涯养成的习惯,折继远边皱着眉头,边踱步推敲了起来:
出手要坏陵越楼的生意,那就说明这幕后之人,不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便是与折府有嫌隙;
监当官都对其礼遇有加,便说明此人乃位高权重。介于,年龄上的限制,折继远更倾向于,此人的家人应在朝为官。那官职至少,也得是这监当官之上。
不,这是京畿之地,本就官宦商贾云集,汴京府衙门内,没有一个官员会是省油的灯,也就是说,即便是府衙内小小的刀笔吏,也处事圆滑,都是个顶个人精。
这监当官即精于世故,当然也会知道,若是折府事后追查,自己必将无所遁形。相比起折家,显然此人是监当官,更不愿得罪的。换句话说,此人比起武勋的折家来,显然要更为清贵;
再加之,“锦衣华服”、“年轻后生”、“腿还有些坡”——
综合以上这些,此人——“该不会是那孙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