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来峰的冷深入骨髓，越往上越冰寒。

    即便以古锋此时的体质，在上到了一半的路程的时候，就不得不运转战劲抵消那股寒冷了。

    唯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战劲的大牛却恍若无事，依旧乐呵呵的。

    大牛的体质，让古锋叹为观止。简直就是一头人形战兽。

    这里寒风呼啸，雪花乱舞，云雾缭绕。古锋隐隐觉得与云步的意境有些关联。于是在赶路途中，他下意识的使用了云步。

    在这种状态下，他忘记了冰冷，忘记了上山的辛苦，不知不觉中，已经出现在一个山洞之外。

    “大哥就在里面。”古大牛憨笑的道。

    “额。”古锋如梦初醒，然后他有些慌乱的道：“等一下。”

    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复杂的心情。

    他此时的状态就像是要见一个多年未见的亲人一样。既是无比的期待，同样有些胆怯。这种感觉与近乡情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好在古锋毕竟意志力惊人，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我们进去吧。”他平静地道。

    浓烈的腥臭扑面而来，让毫无准备的古锋差点呕吐。他的脸色有些难看，难道古松一直住在这样的地方。

    当朗朗。

    清脆的锁链碰撞声仿佛有人在撕扯着一根根巨大的铁链。隐约间，他还能够听到几道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声音。

    心中疑云越来越大。按耐着心中的疑惑，他紧紧地跟随古大牛走过曲折的洞内通道。

    光线越来越暗，异味也是越来越重。终于，他们进入了一个空旷的洞腹之内。

    “大哥，你看我把谁带过来了。”古大牛很是兴奋，一点也没有受到这里的光线和气味的影响。

    古锋下意识朝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看着恍如野兽一样仅靠本能活动，被当成畜生一样，用巨大的链锁捆绑起来的古松。古锋只觉得大脑一阵轰鸣。

    大量记忆的碎片掺杂着喜怒哀乐等等，各种各样的情绪潮水般波涛汹涌，瞬间把他的感知淹没，让他的灵魂闪烁出一幅幅虚幻而真实的画面。

    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身躯，真实的渡过了另一段人生。

    他能够感受到那个身躯主人的喜怒哀乐，能够了解他心中的郁闷屈辱，能够体会他的绝望难受，以及对身边人的浓浓依赖。

    “大哥，我是不是真的像他们的那样，是一个废物。”古锋开口了，准确来，是他接收的这段记忆开口了。倾诉的对象是一个高大英武，儒雅俊秀的男子。

    男子的名字叫做——古松。

    “呵呵，那些人只是妒忌锋的出身比他们好罢了。你绝对不是废物，只有自己认为自己是废物的人才是真正的废物。而锋你可以持续不断努力这么多年，坚持这么多年，这份毅力就不是废物可以拥有的。”

    “大哥，我以后能够像你一样厉害吗？”

    “哈哈哈，当然。锋以后可是我们三兄弟中最厉害的。到时候就换你来为我和大牛遮风挡雨了。”

    “嗯，我将来一定会保护好大哥和大牛的。”

    ……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修炼不出战劲。我根本就是一个废物。”

    “锋，不是这样的。你不能修炼出战劲一定有别的原因。”

    “不要再安慰我了，大哥，我不配和你呆在一起。”

    “锋，你要记住。你一是我的弟弟，就一辈子都是我的弟弟。无论外界的人怎么看待你，你的家人永远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而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大哥，我好怕。我好怕自己一辈子都是一个废人，一辈子都只能成为拖累你们的包袱。”

    “不用怕，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大哥也会想办法把你身上的恶疾治好的。”

    ……

    “啊，勇叔，浪叔，你们醒醒啊，你们快点醒醒啊。不要像爹爹那样一睡不醒了。”

    “大哥，你怎么了。大哥……”

    ……

    记忆画面里面，那个温文尔雅，一直都风轻云淡，却总是为自己和大牛遮风挡雨，恍如大山一般的身影和眼前这个满头蓬松，浑身血污的身影渐渐重叠。

    这一刻的冲击力对古锋而言，是灵魂级的。

    从来没有一瞬间，他感到如此的悲伤。那种悲伤，痛入心肺，搅断肝肠。

    眼泪，带着灵魂的颤抖缓缓滴落，每一滴都仿佛带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古锋的脸上形成一个充满了悲伤欲绝的青色鬼脸。

    这是哀嚎面具。

    古锋曾经差一点就能够领悟的面具，但那个时候他领悟的是别人的绝望，而不是自身的悲伤。所以当时并没有成功，在面具即将形成的一刹那分崩离析。可现在，当他自身真切的感受到那种源自于灵魂的哀嚎之后。

    哀嚎面具终于形成。

    古锋的悲伤引起了共鸣。

    一向神经大条的古大牛，铜铃般大的眼眸中，流下了豆大的晶莹。

    本来因为古大牛之外的陌生人出现而变得非常烦躁不安的古松彻底平静了下来，面目全非的脸上，缓缓划过血色的泪痕。

    无形的悲伤让三人不知不觉的围在了一圈。

    古锋和古大牛，仿佛孩子一样，蜷缩了起来。全身都被枷锁捆住的古松，此刻眼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疯狂之色，而是变成了一种长兄般的关怀。

    三人拥抱在一起，古松的手自然地抚摸他们两个的头颅，就像在抚慰他们悲伤的心灵。

    这是源自于灵魂的记忆，仿佛很多年前，每当他们遇到悲痛欲绝的事情的时候。就是这样来相互取暖，相互安慰。而如今变成了疯子一般的古松，就是那个一直作为三人中遮风挡雨的那一个。

    这种悲伤的意境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三人无声无言，相互拥抱，也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古锋脸上的青色面具开始缓缓散去。空气中弥漫的悲伤气息也随着哀嚎面具的消散而开始稀化，直至没有。

    古锋抬起了头，心中的悲伤并非消失，而是化为一份力量沉淀在他的心房。

    他平静了下来，看着古松那张野兽般污秽的脸颊，他缓慢而坚定的喊了一声。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