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显然没预料到，下班后等待他的，会是这样的光景。

    父亲带着几位公司高层和助理们，赫赫扬扬地站成一排，大部分人他都认识，不过估计他们，应该从没见过自己这副样子。

    梁振民简直血压能飙200，又不能破口大骂，又不屑和这小畜生说话，于是就这么忽略了亲生儿子，带着一群人走进去了。

    梁辰又退又让，看着一群人从面前走过，康复中心里还没下班的几位医生、主任都出来迎接了，很快，大厅里安静下来。

    一阵秋风过，把落叶刮落在门前，在台阶上打了几个圈，又随风飞走了。

    云恩推着孟筱的轮椅，悄悄离开，她们不知道如何面对梁辰才好。

    不过没多久，一辆保时捷，轰鸣着从她们身边飞驰而过。

    “其实他这样上秀场，还蛮好看的。”云恩努力挽回局面，“但是在医院里穿这样的衣服，像放高利贷的。”

    孟筱简直笑得肚子疼：“他正常的时候很正常，那天我在楼下碰见他时，他穿的正装，仪表堂堂。”

    “他和他爸爸个子都很高。”云恩说，“家族基因真好啊。”

    孟筱则说：“梁先生认识你，是不是因为你长得像阿姨？而不是和梁辰有关系，他刚才显然第一次看见你们的合影。”

    云恩点头：“很可能，据舅舅说，我妈妈也长得像我外公，他们应该都见过面。”

    孟筱手里还拿着梁振民的名片，在月台等地铁来时，玩笑道：“梁辰连名字，恐怕都是从他爸爸的名字里分出来的，你看。”

    云恩低头看名片，果然，非要那么说的话，还真是从“振”字里分出来的，她们要是没猜错，梁辰不见得喜欢自己的名字，特别是父子关系那么糟。

    “我回头问问江凛……”云恩念叨着，突然“啊呀”了一声，立刻推着筱筱原路返回。

    康复中心门外，刚刚到达的江先生，正站在秋风里准备拨云恩的电话，看着她们从地铁的方向来，就知道云恩把自己忘记了。

    云恩说，梁辰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江凛也哭笑不得：“我说他神经病的时候，你还怪我太过分不是吗？”

    “他是不是把自己的钱，都用在买奇装异服上面了？”云恩问。

    “天知道。”江凛说，“不过有时候想想，他活得开心，不就行了？我还羡慕他呢。”

    云恩瞪着江凛：“你是羡慕梁医生有那些衣服，还是羡慕他的那些漂亮女朋友们？”

    江凛却是问孟筱：“她是不是管你也管得很紧？”

    孟筱连连点头：“是啊，你喜欢她什么呢，我要是男人……”

    云恩伸过来一个拳头：“你们两个都老实点。”

    路上说起梁辰的名字，江凛还真知道，的确是从他爸爸名字里分出来的，至少梁振民曾亲口对儿子说过。

    云恩说：“没事也就没事，但像他们这样关系恶劣的话，梁医生应该很反感吧。”

    江凛也没办法：“他们家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他好像也不希望我接触太深，总觉得他还有很多事没告诉我，当然，这是他的自由。”

    孟筱在后座没说话，云恩见她好像对此没兴趣了，便也不打扰她发呆，自己和江凛聊起了工作的事。

    江凛说她今天交上来的设计太保守，当然很适合开发产品，但他希望看到现阶段的云恩，想象力和思维能更活跃一些，更大一些。

    “可是，‘大’是什么概念？”云恩不懂。

    “让全世界人都喜欢的自信。”江凛很干脆地说，“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一定会受所有人喜欢的嚣张。”

    云恩神奇地，想到了江凛鞋柜里那双黑天鹅，她姑且把它称作黑天鹅，那双鞋如果拿来卖，一定会大热。

    虽然透着一股子邪恶的气息，可这种感觉，会让人上瘾，盛夏里那一眼后，夏云恩就念念不忘。

    她一眼就觉得，那双鞋会得到全世界人的喜爱，原来这种“大”，是真的存在的？

    江凛把云恩和孟筱送回家后，在外面把车停在路边，给梁辰打了电话。

    那头并没有接，直到江凛回家，才打了过来。

    “你没事吧？”

    “云恩都对你说了？”

    “当然，你也太夸张了，你不知道今天伯父要来？”

    “鬼才知道他要来，而且，他来怎么了，我是赤膊光屁股了吗？”梁辰显然是很在意的，停顿了几秒问，“连云恩也觉得，我穿得很奇怪？”

    “你什么时候不奇怪？”江凛无力吐槽，说，“晚上要过来的话，就来吧，但是别喝醉了让我去接你。”

    梁辰说：“放心吧，我明天上午有研讨会，今晚喝杯酒就回去了。”

    江凛叹气：“少喝点。”

    梁辰听了很久没挂电话，江凛准备挂时，他突然问：“夏云恩是你认定的女人了吗？”

    江凛毫不犹豫：“是。”

    “幸福吗？”

    “很幸福，每时每刻。”

    “和性无关？和金钱欲望都无关？”

    “当然有关，我想和她在一起，想为她花钱，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但除了她，以后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江凛说，“每一分钟，都是很现实的感觉。”

    梁辰很羡慕：“为什么，我遇不到这样的女人？”

    江凛冷然：“等你遇见的那天，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江凛……”

    “嗯？”

    “我好寂寞，我很想回我爸妈家，我的房子太冷清。”

    “你喝醉了？”

    “老头子，为什么一辈子，都不肯原谅我？”

    话到这里，江凛有些听不懂了，毕竟梁家的事，他知道的并不多，但说：“在哪里，我来接你，喝了酒千万别开车。”

    那天晚上，被工作累得不行的江先生，还是去把好友接回了家，毕竟来上海这两年多，他最不安彷徨的时候，梁辰整天嘻嘻哈哈在身边，为他带来很多安慰，他不能现在自己幸福了，就把好友丢下不管。

    虽然他也觉得，彼此的关系好到，足够云恩脑补两集电视剧。

    半夜云恩和他通电话，得知梁辰在他这儿，吃醋地说：“我给你买的护肤品，不可以给梁医生用。”

    江凛说：“这么小气。”

    云恩大声说：“你见过对情敌大方的吗？”

    江凛在电话里又爱又恨：“夏云恩，再说一遍？”

    隔着电话，云恩才不怕，又重复了一遍，江凛清了清嗓子说：“你现在很得意吗，这次交上来的设计，你很满意吗？”

    云恩顿时没声了，江凛说：“不希望将来我在同事面前骂你的话，就好好反省一下，我们说好的，要好好工作。”

    “真的很糟糕吗？”

    “至少不是你的水准。”

    “也许我的水准就是这……”

    “什么？”

    江凛只两个字，就把云恩的话憋回去了，她的手指，在工作台上画着圈圈，唯有老实地说：“你不要生气，说实话，我想到要和你去巴黎，每天都很兴奋，而且翻着你的作品集，老是分心。”

    “以后要控制情绪。”江总监是很严肃的，“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成为最好的设计师，把你眼睛里看到的一切，都展现在你的设计里，你一定行的。”

    怎么突然改热血剧本，云恩连背都挺直了，真可惜两人隔着电话，她真想从手机里爬过去，抱着心爱的人狠狠亲一口。

    江凛说：“慢慢来，学会控制情绪，也是我们需要具备的能力。”

    话到这里，云恩突然醒过味：“等等，你是不是打算，以后说不过我了，都拿总监的身份来压我？你公私不分怎么行，江先生，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谈？”

    工作室外，孟筱倒了一杯水回房间，听见云恩在里头“叫嚣”，可不论她说什么，在孟筱听来，每个字都是甜的。

    爱情多美好，是这世上最神奇的事。

    孟筱又听了几句，缓缓回到卧室，现在，她已经比几个月前能利索很多地爬上床，摸了摸自己的双腿，微笑：“快了，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