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恩和小助理坐不同路线的地铁，在下地铁口后，就分开了。

    说实话，她不可能把这些话不当一回事，怪不得下午总有同事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她还以为是自己戴着口罩比较奇怪，现在才明白，是为了江凛。

    毫无疑问，整个公司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但因为工作上没有任何不恰当的举动，大家捉不到把柄，说不到是非，加上江凛和云恩都是不合群不爱与人打交道的，渐渐的好像就淡了。

    今天突然来这么一出，连唐静都觉得奇怪而跑来提醒她，很显然，那位亚裔说法语的女士，很漂亮很年轻，足以威胁她的存在。

    前几天，她还在吃王若和展世杰的瓜，今天就轮到自己了。

    在这个时候，云恩下定决心，要去报个法语班，至少往后江凛再用法语讲电话时，她不会听不懂。

    原来，所谓的恋人之间要有彼此的空间、自由，什么互相的尊重之类，这些都建立在恩爱稳定的基础上。

    一旦感情中出现杂质，出现谁谁的身影，人类就会迫切地希望对方一切透明，占有欲，控制欲，蹭蹭地从身体里冒出来。

    而这一切情绪，过去的二十八年里，从未在她的世界里出现过。

    “也许只是个工作上认识的朋友。”云恩拉扯口罩，让自己喘口气，“这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了，他拉着王若的手上台，你不也没觉得什么？”

    云恩觉得太有意思了，什么事都还没搞清楚，她脑子里已经一出大戏演过，连剧本都安排得妥妥的了。

    她不敢代表所有女性都是这样，可自己，原来是个会作的小孩。

    下了地铁，云恩扯掉口罩，鼻子还有些堵堵的，她回到家，孟筱已经去了康复中心。

    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根本不像是行动不便的人独居在这里，而每次从江凛的家回来，云恩都会觉得自己的家特别小，她竟然会有一天，喜欢上别人的家。

    虽然江凛说，那里也是她的家。

    坐在工作室里，发了半天呆，吃了几天的粥，肚子里空荡荡的，身体也发冷，云恩打起精神，重新出门，来康复中心接筱筱。

    康复室里，云恩第一次看见孟筱拄着那种夹在腋下的拐杖，她的两条腿恢复的状态不一样，右腿已经能尽可能地支撑身体，于是再借助拐杖，她可以往前走了。

    但由于右腿也是伤腿，所以梁辰只是训练她动作的协调，不鼓励她用右腿来支撑身体，他们的最终目标，是两条腿都能直立行走。

    孟筱走一步路，要将近半分钟，云恩相信，她踩下去的时候，脚一定是疼的，这个时节了，风衣也渐渐有些抵挡不住寒意，她满头满头的汗，背上的都湿透了。

    仔细看的话，孟筱瘦了一大圈，康复训练让她每天能运动，而她每天都在坚持。

    坐轮椅后，她胖了十来斤，这是无法避免的，她很担心自己会继续胖下去，尽可能地减少饮食，难怪刚开始，梁辰说，要给她补充营养。

    “这几天你吃的好吗？”云恩像是忽然从热恋中清醒过来，整个十月，算上巴黎的七天，回国后断断续续在江凛家留宿，以及白天上班加班，她和孟筱真正相处的日子，少得可怜。

    渐渐的，孟筱仿佛成了她家里的租客，云恩总是用不想让孟筱觉得自己是累赘为借口，心安理得地与江凛恩爱。

    她决定，这段日子都不再去江凛的家，她有时间给江凛煲鸡汤，也该回家给孟筱煲鸡汤。

    孟筱出来时，气喘吁吁地问：“你怎么来了，自己还在发烧呢。”

    云恩说：“我早就退烧了，吃了几天的粥，现在特别想吃麻辣香锅，来等你一起去吃。”

    今天里面还有其他病人在，梁辰去和另一位康复师说话，云恩没法儿打招呼，请护士代为传达，便推着孟筱下去换衣服。

    她们去了家附近的一家麻辣香锅，点了一大锅荤的素的，孟筱就知道云恩有事儿了。

    这个家伙一直觉得外面吃饭很坑，自己做又便宜又好吃，她总是被迫吃夏云恩秘制的一切外头流行的餐饮，今晚这么“豪爽”，那就一定不正常。

    “今天发奖金了吗？”筱筱故意问。

    “没有啊。”云恩被辣的不行，大口吃米饭，口齿不清地说，“我喝了三天粥，人都飘了。”

    说完，她继续吃东西，刚退烧的人，肠胃功能并没有真正恢复，口腹之欲抵不过身体的反抗，云恩很快就饱了。

    扎实的米饭混合着菜和辛辣，堵在胃头，她放下筷子，觉得气都喘不过来，实在吃不动也吃不下了。

    孟筱请服务员拿来打包盒，将剩下的一大盆菜带了回去，外头清冷的空气，让云恩稍稍觉得舒服，可没走几步她就喘得厉害，短短一公里多的路，走了半个钟头才到家。

    而今晚，夏云恩没拿过手机，她的手机也没响过，估计不是关了就是静音，这家伙脸上能藏什么事儿呢，孟筱不用问都知道，她肯定和江凛发生了矛盾。

    结果盘问之下，终于知道了原因，孟筱一脸无语，揉揉云恩的脸颊说：“如果那边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你这一肚子的幽怨，是要自己消化，还是向江凛发出来？”

    云恩呆呆地看着她：“我是不是特别傻？”

    孟筱说：“谈恋爱的人都傻，旁观的人总觉得自己有更好的法子来处理，但其实，晚上睡在一起，因为太在乎对方，连翻身都会小心翼翼的这种心情和满足感，谁又知道呢？在我们看来是卑微的事，也许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幸福。”

    云恩有些头疼，孟筱拿来体温计，三十七度八，不高但也有几分热度，可能刚吃了饭又吹了风，筱筱让她休息会儿，过一个小时再量。

    云恩挣扎着去洗了澡，洗完彻底没力气了，倒在床头，连头发都是孟筱帮她吹的。

    “你看你回来，说照顾我的，结果还要我伺候你。”孟筱说，“让江凛把你接回去吧，别折腾我了。”

    云恩没说话，热风吹着头发，疲倦和饱腹，还有想让自己别再胡思乱想的逃避，等孟筱关上吹风机，她竟然睡着了。

    筱筱来到客厅，看见云恩的包在黑夜里一闪一闪，打开包，是江凛的电话，她接了。

    “是我。”孟筱说，“小恩睡着了。”

    江凛那儿急着要说的话，猛地刹车，像是松了口气：“孟筱，她在你身边？”

    孟筱笑道：“来接我回家，我们去吃了点东西，她回来了累了，就睡了。”

    江凛说：“她状态好吗？”

    孟筱如实说：“还有几分寒热，先让她睡一觉，我会叫她起来量体温。不过我觉得，她明天最好能休息一天，今天如果没去上班，可能会恢复得更好些。”

    江凛立时道：“我会替她请假，明天让她休息，我过来看她。”

    孟筱没多问什么，挂了电话，看见手机上n条消息通知和未接电话，她没有解锁去看内容，把手机充上电，就自己去洗澡了。

    等她回来时，云恩醒了，仰面躺着发呆，看见筱筱回来，便爬起来说：“我帮你吹头发。”

    “你别动了，一动就头晕。”孟筱说，“江凛来过电话，我接了，你会不高兴吗？”

    云恩躲在被子里，僵硬地摇了摇头，小声问：“他说什么？”

    “担心你啊，还能说什么？”孟筱说，“我跟他说，你最好休息一天，他说明天会帮你请假。”

    云恩没有拒绝，她头疼欲裂，至少这一刻，的确不太想去上班。

    “要看看手机吗，全是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小姑娘，你不把事情搞清楚，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是没结果的。”

    孟筱说着去客厅拔下充电的手机，扔到她面前的被子上，就转身吹头发去了。

    此刻，江凛已经回到家，一个人的时候，连灯都不记得开，坐在黑暗里，沙发上留存着云恩的气息。

    他能感觉到云恩今天有些不正常，想来，自己和elaine离开公司时会被同事看见，那么云恩一定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