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钱护士召唤来的梁辰，跟进来时，刚好看见孟筱在许愿，更衣室里黑洞洞的，烛火映照在她的脸上。

    她汗湿了的头发贴着脸颊，肌肤白皙细腻，眼线柔和妩媚，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她还有一双十分美丽的手，在胸前虔诚地合十。

    许愿后，筱筱睁开眼，轻轻一吹，蜡烛熄灭，护士们打开灯，纷纷拍着巴掌，高兴地送给孟筱一件生日礼物。

    因为志愿者计划，得到了中心高层和公司的肯定，钱护士他们秋天都拿到一笔额外的奖金，其中孟筱的配合治疗以及详细准时的各种体验报告及建议，就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就连梁辰也因此，申请到了更多的项目资金。

    说实话，老头子虽然和他过不去，但正经工作上的事，从没阻挠过，这个志愿者计划，父亲很赞同，一直鼎力支持。

    护士们凑钱给孟筱送了一条围巾，她洗漱更衣后回来，便和大家一起切蛋糕，亲手递了一块给梁辰，谢谢他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借花献佛，梁医生，谢谢你给我的帮助。”孟筱说，“我会继续配合治疗，不给大家添麻烦。”

    “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云恩没提，江凛也没说。”梁辰道，“不然，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我们算是朋友了吧，我总该祝福一下的，何况你还是我的病人。”

    他一出康复室，就是那种言行都很轻抚夸张的人，护士们见怪不怪，孟筱也习惯了。

    其他护士还有工作，吃了蛋糕就回岗位上去，钱护士把多的蛋糕拿去别处分，对梁辰说：“梁医生，帮我送孟小姐下去吧。”

    梁辰答应，推着轮椅下楼来，外面起风了，十月的最后一天，上海进入了深秋。

    “戴围巾吧。”梁辰说，“到地铁口的风很大。”

    “这是新的围巾，我刚刚满身汗。”孟筱说，“舍不得戴，是大家的心意。”

    “围巾脏了可以洗，身体更重要，这才是她们的心意。”梁辰说着，从纸袋里拿出围巾，顺手就给孟筱围上了。

    忽然，一辆粉红色的tt呼啸而来，从车上下来金发长腿的美人，踩着厚厚的松糕底凉鞋，露着雪白的大腿，路肩短袖，夸张的大耳环，满身打扮，仿佛还在盛夏。

    那个女生下了车，恶狠狠地瞪着这边看，下一秒猛地冲过来，抓着孟筱的围巾要解开。

    “臭女人……”她怒骂，撕扯孟筱的围巾。

    “你干什么，发什么神经？”梁辰大吼，掰开她的手。

    那姑娘叫嚣着：“你问我干什么，你问我干什么？畜生，就为了这种女人，你不要我了吗？”

    她疯狂地挣扎着踢打着，梁辰好不容易拽开了她拉扯孟筱的手，可由于惯性使然，轮椅被推开，孟筱身后就是无障碍通道的斜坡，轮椅滑入斜坡，一时不受控制，立刻加速滑下去。

    “孟筱！”梁辰转身来抓，已经来不及，孟筱的轮椅重重地撞在栏杆上，她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孟筱！”梁辰冲过来，不敢轻易挪动摔伤的人，先确认她的意识，确认她是否摔伤颈椎和脊椎，才把人抱了起来。

    孟筱惊魂未定，整个人是懵的，双腿剧痛，手臂也疼得厉害，衣袖上渗出一片血迹。

    里头的护士们听见动静，都赶了出来，中心的保安也来控制场面，那个女生当然没那么恶毒，看到孟筱摔成这样，没有继续疯闹，也是吓傻了。

    护士们要报警，被梁辰阻拦了：“先给孟筱包扎伤口。”

    虽然孟筱不让梁辰通知云恩，但夏云恩是孟筱的监护人，关键时刻中心还是要分清责任，以避免日后的麻烦，客气归客气，流程归流程，他们最终通知了云恩。

    好在江凛家里有几件云恩的衣服，她不至于穿着睡衣来，但刚反复高烧一场的人，吓不得，孟筱和梁辰看见她时，她的脸色比孟筱还差。

    “我带孟筱去做检查，做骨骼脑部检查。”梁辰对云恩说，“目前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做完检查后，我们再详细说。”

    云恩自己也轻飘飘的，浑身无力，还是孟筱捏了捏她的手说：“没事的，一场意外，你自己当心啊，脸色这么差。”

    护士们推着孟筱离开，云恩叫住了梁辰，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梁辰很紧张，正打算道歉，云恩却说：“她之前有过单独一个人时，摔倒摔伤的事，但她都没告诉我，你每天为她做训练，见到过伤痕吗？”

    梁辰点头：“见到过。”

    云恩失望地低下头：“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辰说：“因为那是她努力活着的证明，云恩，我们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努力把她当一个正常人来面对，那么她不想说的事，就不要问她。”

    云恩眼中含泪：“她真的能站起来吗？”

    梁辰愧疚地说：“这一摔，如果造成心理阴影，可能又要延迟一段时间，我会尽全力……”

    话没说完，护士来催他赶紧过去，两人匆匆而别。

    云恩吃力地坐在长廊沙发上，才退烧的人，元气大损，难以想象自己前段日子还在没日没夜每天打鸡血似的加班，现在的她，多走几步路都头昏眼花。

    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一下，心情更不好。

    半个小时后，江凛才匆匆赶来，见到云恩，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难受吗？”江凛抚摸她的额头，好在不烫手，体温是基本控制住了。

    “头晕。”云恩说，“我真没用，这次病好了，我要去锻炼身体。”

    江凛点头：“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做。”

    云恩说：“刚刚有个护士来告诉我，是有个女生找梁辰的麻烦，他们在门口拉拉扯扯，把筱筱推下了无障碍通道，梁辰和孟筱不让报警，我也不追究了。”

    江凛叹息：“肯定他的风流债，过去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云恩苦笑，意味深深地看着江凛，江凛无奈地说：“你是觉得，我和他差不多。”

    “半斤八两，彼此彼此。”云恩说，“这些词，你会吗？”

    江凛苦笑：“当然知道，我的中文是母语。”

    云恩不屑地说：“算了吧。”

    江凛说：“那上海话是母语？”

    云恩瞪着他，要不是大病初愈，气势还能更强烈些，她什么都不用说，江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今天和她通过电话。”江凛说，“我承认，她来上海，是希望我和她还能有机会。”

    云恩倒是很平静，这本来就是她猜到的结果，如果不是借钱救命，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找前任还能图什么？

    “我和她说清楚了，不会再见面。”江凛说。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云恩说，“可我不会退让，只不过因为我没有前任，你不会有一天为此顾虑，也没有危机感。可你就想象一下，我和前男友约会还瞒着你，明明当着面打的电话，却一个字都不说。你难受吗？你有多难受，我就有十倍多难受，因为你还仅仅是想象。”

    “云恩，原谅我，那天接到她的电话，我……”江凛果然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我没想到，她还会有我的电话，但是她的，我早就删除了，我从没想过要再和她联系。”

    “被初恋找上门，心里总归是有些得意的。”云恩说，“你也想让她看看，现在的你是多么的事业有成，多么的好是不是？”

    江凛很窘，云恩像是说中他的心思，可他又觉得自己不是这么想的：“可能是，但我没想过，要和她再有什么瓜葛。”

    “那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想再追究了。”云恩说，“毕竟对你来说，也是措手不及，我也不想知道，你有多少女朋友，又或者曾经和她们是怎样的感情。”

    “如果你想知道，我……”

    “我不想知道！”云恩直视着他，郑重地说，“除非有一天分手，我们再无瓜葛，不然从今往后，你的任何一任前女友来找你，都交给我处置。但你有自由和非前任的女性接触，工作也好，游玩也好，在欧美那里亲亲抱抱，我也不会在意。但前任，就算来找你借钱救命，也让她们来找我，我来借，我有钱。”

    江凛笑了，用力点头：“我记住了，每个字。”

    云恩也被自己逗乐了，她绷不住太久，心里明白江凛不会对不起她，可就是梗着膈应着，在江凛脸上用力一拧：“你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梁辰，你就很会做人吗？笨死了。”

    江凛紧紧抱着云恩：“对不起，云恩，我让你难过了，对不起。”

    软绵绵的人，气势完全弱了：“我怕失去你，我也知道自己，太敏感，太霸道了，我从没想过，恋爱时的我，会是这样的，可是我爱你。”

    江凛心疼极了，深深自责：“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再也不会有，你快好起来，云恩，我也怕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