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王若这样说，云恩猜想上面已经给过她暗示，这款鞋可能就此打住了。

    毕竟运营方面、成本利润方面的事，云恩还有很多要学，但今天从王若身上学到，在这个行业里的豁达与从容，面对不公平不正确的事，该如何调整心态，收获很大。

    她说：“我的好朋友也很喜欢这双鞋子，她还穿着去面试新工作了。”

    王若笑道：“顺利吗？要是顺利找到工作，请我喝杯奶茶吧，这双鞋一定给她加分。”

    云恩喜欢王若的自信，刚好公司的车从边上开过，车窗缓缓放下，是孙威在和她招手。

    云恩笑着回应，孙威边上是江凛，但江总监在同事面前总是一脸严肃，都不把心爱的女朋友放在眼里了。

    “孙主管最近心情特别好呢。”云恩说，“大家忙得鸡飞狗跳，他还有心思请大家喝下午茶。”

    公司的车开到前面去了，王若稳稳地跟在后面，笑道：“是不是谈恋爱了？”

    “孙主管是单身吗？”云恩问。

    “好像是，我也不太清楚。”王若说，“和江凛一样都喜欢工作，不过江凛光芒太强了，孙威在他身边，跟个影子一样。”

    “他小提琴拉得真好。”云恩羡慕不已。

    王若问：“年会上拉的那首曲子，你知道名字吗？”

    云恩点头：“知道，我问过他。”

    于是车内响起了悠扬的音乐，她们一路飞奔回公司。

    忙碌的日子眨眼就过去，一周后云恩跟着大部队再次来到苏州，便是秋冬新品发布会的日子。

    这一次，最后谢幕时，依然是王若和江凛一起走上台，但江先生没有再牵着王若的手。

    云恩在大屏幕上看到时，感觉到其他同事都在看着自己，可她的镇定不是装出来的，她并不觉得尴尬，如果真的是江凛考虑她的感受，这有什么不好吗？反正王若也不介意。

    新品发布会非常顺利，再也没有出现上次的失误，招待酒会更是比去年更精致奢华，pr部门卯足了劲，公司也继承了总部的风格做派，在这方面很舍得花钱。

    在苏州的第三天，来自传统媒体、自媒体，同行以及相关行业的嘉宾们都陆续离开，但公司还要多留一天，举行内部庆功会。

    云恩把孟筱交给梁辰，请他送筱筱回家，梁辰去取车，孟筱就在酒店门前等他，于是云恩借故离开，等在了停车场出口。

    梁辰出来看见她，把车靠边停下，放下窗子，云恩说：“这两天太忙了，我和江凛都不能好好招待你。”

    “云恩……”梁辰露出大白牙，一如往日的阳光开朗，满脸嘚瑟，“我准备向孟筱告白了，我想得很清楚，我喜欢她。”

    面对自信的大男生，云恩心里充满了希望，但她也谨慎地说：“可能不会那么顺利，而且，马上要到忌日了。”

    梁辰顿时严肃起来：“她丈夫和儿子的忌日吗？”

    “是。”云恩说：“虽然我支持你在任何时候表白，但不论孟筱有什么样的反应，请多体谅一些，我来等你，就是想提醒你这件事。”

    “还是你好，不像江凛总是泼我冷水。”

    云恩笑道：“不要有顾虑，有我在呢，至于江先生，我最近每天都在被他泼冷水，已经到了要好好考虑一下彼此关系的地步了。”

    梁辰不大明白江凛哪里来的胆子泼云恩冷水，但收到了云恩的鼓励，就算不急着表白，他也该像平时那么潇洒，好好把孟筱送回上海。

    回上海的两个人怎么样了，云恩不知道，但这天晚上公司的庆功会上，她得到了意外惊喜。

    一直以为大家太忙了，把她从见习设计师转正的事情忘了，因为薪资上几乎没有变化，云恩自己也不着急，但hr的同事正式把通知交给她时，她还是很开心的。

    但同事们也不客气：“夏云恩，你的新鞋马上就开始卖了，卖得不好，是要走人的。”

    晚上江凛还有应酬，她这几天都和自己的助理睡一间房，小姑娘因为晚餐吃太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消化，云恩翻看着正式上线的自家天猫店，以及之前的一些购买评论。

    “大家说你很厉害，设计才华之外，情商也特别高。”晃来晃去的小姑娘，突然停下来说。

    云恩放下手机，看见她手里捧着一盒酸奶，笑道：“不是撑得不行了吗，怎么还吃酸奶。”

    “酸奶帮助消化呀。”胃口好是年轻最大的优势，言归正传，人家说，“能和总监谈恋爱，又和王设计师成为好朋友，公司里最难搞定的两个人，都被你搞定了。”

    云恩笑问：“大家这么说我？”

    小姑娘舔着酸奶盖说：“不是说你坏话，是说你好，因为他们一直以为，你是不好相处的人，他们都没和你一起吃过午饭。”

    云恩道：“怎么才算情商高，我不太清楚，不过将来你跟了别的上司，去其他公司，不要再对你的上司转达这种话，知道吗？”

    小姑娘嘿嘿一笑，捧着酸奶坐在云恩的床上：“我是知道能对你说，才会说的，我妈妈都说，第一份工作能跟到你这么好的上司，是我的福气。”

    云恩笑问：“你将来想做什么？”

    小姑娘摇了摇头：“我是投了很多简历，刚好被公司录取，做了那么久了，觉得很安稳，没什么长远的想法。”

    “嗯。”

    “其实，我一边觉得着急，一边又很喜欢现在的状态。”助理慢吞吞吃着酸奶，说，“我不是像你和王设计师那样很有才华的人，我就是普普通通地完成了学业，连专业都是调剂的，对这一行说不上热爱，也没有抱负和理想，现在能做好手头的工作，我很满足，而且你肯教我。”

    也许五六年后，这小朋友再也不会对自己的上司或同事说这些话，但五六年后，云恩希望她能有更好的发展。

    “你肯学，而且聪明会变通。”云恩说，“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很笨的。”

    “真的……吗？”

    “当然了。”云恩温和地说，心里默默想，我和你一样，遇到了最好的上司。

    此刻，昔日的好上司，正在家里找云恩所谓的迪士尼铁盒子，之前各种事情都是云恩帮孟筱打理的，所有的材料也都是她负责收起来。

    今天和梁辰回上海的路上，说起之后要买车子，梁辰说一样要花钱买，不如买一辆好的，开得也舒服，他可以帮忙介绍人拿多的折扣。

    孟筱回来忙了半天后，一时兴起，就在家里找铁盒子，云恩说她的车牌额度单就收在那里了。

    终于在床头柜下找到铁盒，这还是孟筱第一次打开这个盒子，里面存放着各种材料和证明，孟筱一件一件拿起来，赫然看见了丈夫和儿子的死亡证明。

    胸口感到窒息，她抓紧了自己的衣领，大口地喘息着，努力让自己平静。

    他们的忌日就要到了，让孟筱痛不欲生的日子，每年都在重复，可不论是忌日，还是清明冬至，婆婆说了，再也不允许她去扫墓。可她还是要去的，这是她活着的意义，哪怕错开日子，哪怕每次偷偷摸摸地去。

    眼泪落在死亡证明上，颤抖的手指，抚摸过丈夫和儿子的名字。

    悲伤的时刻，客厅里的手机却响了，孟筱担心是云恩找她，赶紧擦了眼泪冷静下来，过来拿手机。

    可来电显示，却是梁辰，她稍稍犹豫后，也接通了。

    “你感冒了？”梁辰听出孟筱的声音不太对头，关心道，“在苏州着凉了吗？”

    “我没什么事。”孟筱敷衍，反问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的围巾落在我的车上了。”梁辰说，“我现在给你送过来，你方便吗？”

    “很晚了……”孟筱抬头看钟，“下次你给云恩吧，你见她比较多。”

    “我就在附近。”梁辰说，“刚刚才发现，不是故意拖到这么晚，现在顺路正好给你。”

    “那好，麻烦你了。”

    “你不要下楼，我上来，你上上下下对腿不好。”梁辰说，“我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