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挂着梁辰的爸爸，和筱筱他们是否顺利回到上海，云恩和江凛看着憨态可掬的熊猫，也没什么心情，索性回到市中心，去看他们这几天考察过的各大商场。

    直到下午，梁辰发来消息，说他们回上海，已经在医院，梁振民是轻微脑梗导致的晕厥，目前已经稳定了。

    梁家是做医疗的，自然能得到最好的资源，心脑血管方面的专家来给梁振民看病，告诫他要把生意放一放，是该退休养身体的时候了。

    三十年来，梁振民为了生意呕心沥血，也为了妈妈操碎了心，上班还能有休息的日子，但照顾妈妈，从不会停下来。

    梁辰从医生办公室回来，推开病房门，里头静悄悄的，妈妈安静地坐在病床边，握着爸爸的手，梁振民还在熟睡，身旁的体征监测很稳定。

    “妈妈。”梁辰走来。

    “阿辰，你从成都赶回来的？”妈妈看见儿子，神情放松了好些，“累了吧，吃过饭吗？”

    梁辰坐下说：“爸爸这次没事，你不要担心，但之后要注意休养，还有饮食，还要定期做检查，还要……”

    “有你在，妈妈很放心。”妈妈说，“等他醒了，你告诉他该怎么做。”

    “他会和我吵架。”梁辰说，“你说的话，他最听。”

    妈妈摇头：“阿辰，爸爸老了，他需要你。”

    梁辰说：“有什么事，等他醒了再说。”

    “你回去吧，奶奶很担心，你去陪奶奶。”妈妈说，“医院里有什么事，我会联系你。”

    梁辰担心地问：“你在这里不要紧吗？会不会……”

    母亲在人多的地方，会焦躁不安，会影响呼吸，甚至于晕厥。

    她精神上有障碍，身体上也有障碍，最早的时候，除了爸爸谁也无法靠近她，多年来深居简出，几乎与世隔绝。

    “我没事。”妈妈说，“是时候该妈妈来照顾爸爸了，妈妈会勇敢，阿辰，你放心。”

    “如果有什么事，跟我说。”梁辰道，“妈妈，也该我照顾你了。”

    妈妈笑得很温暖：“你回家吧，去照顾奶奶，别叫她着急。”

    梁辰下楼来，孟筱在大厅等他，梁辰轻松地笑着：“没事，老头子上年纪了，平时大鱼大肉吃太多。”

    孟筱松了口气。

    “我送你回家。”梁辰说，“飞来飞去太累了，你也要休息。”

    “但是……我没带钥匙。”孟筱说，“早上出门去看熊猫，因为这个包太小，我把钥匙留在酒店房间里了。”

    当时他和孟筱直接去的机场，连身份证都没带，在机场临时开的证明。

    梁辰愣了愣，说：“那我给你定个酒店。”

    他说着从裤子里摸手机，想要订房间，看到手机桌面是孟筱第一次去家里给他做饭，他和她在厨房背影的合影，心里一咯噔。

    “住我家吧，礼拜四家政阿姨刚打扫过，柜子里有干净的床单被套，你可以住客房……”

    “那就走吧。”孟筱说，“我去便利店买一下一次性内衣。”

    孟筱往前走了，梁辰还愣愣的，醒过神来追上前，在孟筱身边绕来绕去：“真的？你不骗我？”

    “我没带钥匙。”

    “那你以后永远别带了，我让云恩把钥匙扔掉。”

    梁辰先把孟筱送到家里，再去了爸妈家，奶奶很淡定地在吃晚饭，听说儿子没事了，招呼孙子一道吃。

    “年纪大了，总归要病的。”奶奶说，“所以我不想活太长，太长了万一儿子活不过我就尴尬了。”

    梁辰说：“让梁振民听见，他会气死的。”

    奶奶摇头：“气什么气，人都要死的，活着的时候开开心心就好，他这辈子就爱你妈妈，他现在死了也没什么遗憾。”

    “奶奶，如果你死了，你有什么遗憾吗？”梁辰问。

    “当然有。”奶奶慈祥地看着他，“想看到我的孙子有依靠。”

    梁辰笑了笑，呼噜呼噜往嘴里灌粥。

    奶奶说：“我知道，现在小青年都不喜欢结婚，要什么自由啊单身，但是阿辰你知道吗，那是因为你们身在福中，还没尝过真正孤独的滋味。你说地球上，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哪里来那么多的爱情呢，其实人到最后，也就是找个伴，不然死掉了都没人知道。”

    梁辰说：“我没打算不结婚，我只是没找到喜欢的人。”

    奶奶叹息：“可你这个样子，哪个小姑娘会喜欢你？”

    梁辰想了想，说：“这个粥很好吃，我能带点回去吗？我家里还有个人没吃饭。”

    “你带吧，让阿姨给你装。”奶奶答应着，忽然一个激灵，喜笑颜开地问孙子，“你家里有个人？是小江吗？还是……小姑娘？”

    奶奶是知道的，自己给他买的房子，他不带那些不穿衣服的女人回去的，他能带回去的人，那就是正正经经要谈朋友的。

    “是女朋友，也是云恩的好朋友，你见过的。”梁辰说，“去年我们医院的病人。”

    奶奶问：“阿凤孙女的好朋友？”她使劲想了想，想起来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姑娘，她还跟阿凤念叨过，说卖相那么好，残废就太可怜了。

    老人家担心地问：“她的脚？”

    梁辰说：“已经好了，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我们一起从成都回来的。”

    奶奶看着孙子，她本想知道更多的事，可是看见孙子眼中里闪烁着自己从没见过的光芒，顿时安心下来，喜滋滋地说：“你等一等，我让阿姨多装几个菜。”

    家里，孟筱已经收拾出了客房，她没有替换衣服，梁辰给了她干净的t恤，她完全可以当睡裙穿，内裤是买了一次性的，她洗过澡，正在吹头发。

    她不是故意没带钥匙，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本来今天晚上，应该在火锅店给云恩庆祝生日的。

    梁辰回来时，放下从家里带来的菜，还拿出了几样化妆品，他说路过卖化妆品的店，担心孟筱明天没得用，店员推荐他买的。

    孟筱轻轻一叹：“你被宰得血淋淋的，这些很贵。”

    梁辰说：“不要紧，刚才走的时候，我奶奶又塞了点钱给我，她说谈朋友不能小气，要舍得花钱。”

    他打开盒子说：“都是奶奶给你的菜。”

    孟筱呆呆地看着他，梁辰说：“我告诉奶奶了，她很开心。”

    “怎么会提起来……”

    “我问她如果死了，会不会有遗憾，她说想看到我有喜欢的人。”梁辰说，“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去见他们，我就是告诉了她。”

    孟筱深呼吸了一下，说：“可以给奶奶打个电话吗，她给我准备了这么多吃的，我想谢谢她。”

    梁辰的心狂跳，差点就要跟着梁振民一起进医院了，团团转地在身上找手机，拨通了电话给孟筱。

    成都这边，云恩和江凛没有心情去排两个小时的火锅，早早就回了酒店，酒店提供了蛋糕，云恩吹了蜡烛，就算过生日了。

    梁辰和孟筱分别发来祝福和报平安，放下手机，云恩问江凛：“你的爸爸妈妈，身体健康吗？”

    江凛点头：“他们都是学医的，自我管理很好，你放心。”

    云恩说：“但是自我管理得再好，也是老人了，你离得那么远，不要紧吗？”

    江凛笑道：“我们老了以后，你会因为希望有人能在自己病了的时候，叫救护车去医院，而把孩子留在身边吗？”

    云恩摇头：“我不会，我有你啊。”

    江凛说：“那不就行了，我爸妈也一样，比起让我在他们身边，他们更希望我生活安定。”

    云恩释怀了：“其实我本来也很纠结，虽然妈妈死得早，让我孤苦无依，可不得不承认，我同时也少了一份责任。在以前的公司，很多都是孟筱那样结了婚生了孩子的，我们这一代全是独生子女，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压力太大了。那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真的好轻松，我什么顾虑都没有。”

    “可你宁愿有顾虑，也希望妈妈在身边吧？”江凛说。

    “那是希望，但没有如果啊，所以对我来说，很轻松。”云恩说道，“后来外婆和舅舅舅妈出现了，他们还没有孩子，我突然就觉得，我有责任了。”

    “他们会很高兴。”江凛说，“舅妈每次看你的眼神，我觉得她想把你放进眼中里。”

    云恩笑道：“你还会打比方啦？”

    江凛说：“但是你说的对，我们有责任，很多事是该考虑起来了。”